第9章 第9章
周霁禾住院的前三天，郁谨南下班以后会照常过来给她带些清淡的食物，然后待一会儿便走了。
这期间两人的交流屈指可数。
就像他自己说的，帮助她是出于她是澄澄的老师这一点，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殊的情分可言。
他当时那句“讨厌”寡淡得可以。
所以心高气傲如她，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继续去麻烦他。
住院的第四天，段阮这才有空抽身来医院陪她。
周霁禾给郁谨南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告诉他不用过来了，男人隔了很久才回复了一句“行”。
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彻底断裂。
出院那天，周霁禾拉着段阮直接奔向附近的商场，左挑右选后，看中了一款银丝边纹路清奇的袖扣。
段阮斜靠在沙发边沿，双手抱臂看她，“什么情况？咱们也就三天没见面，你就有男人了？”
“什么有男人，还人情而已。”周霁禾纠正她。
“这算哪门子人情啊，能让你这么细心挑选，还送人家袖扣做礼物，这种东西很私人的好不好。”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
周霁禾翻出手机，打开百度的搜索记录给她看，“喏，搜索器告诉我的。”
段阮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问：送成年又成熟的男人什么礼物还人情比较好？
答：袖扣/领带/一个吻
“我看最后一个比较适合你。”
段阮扬了扬眉，捂嘴笑了好一会儿。
“……”
周霁禾白她，“我现在只想把这件事赶紧了结，再也不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对于周霁禾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段阮自然知晓。
“其实我觉得吧，像他这种男人真的挺稀有的。”
“怎么说？”
“不为美色所动，毅然决然坚持讨厌你。”
“……”
-
从商场出来以后，两人回到了店里。
原以为是段时午在看店，没想到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周霁禾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段阮口中那个新招来的小鲜肉。
小鲜肉打扮潮流，个子高挑，眉眼间掺杂了些乖戾，五官甚至比女生还要精致。
的确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此时的裴宵手里正拿着早上新进的花材，准备对即将包装好的花束进行点缀设计。
无意间抬头恰好和周霁禾四目相对。
裴宵先是不动声色看了周霁禾一眼，然后视线转到了段阮身上。
“老板，下午要送出的订单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的眉眼带着专属于少年感的痞笑。
嗓音温润，言语间不疾不徐，听起来舒适极了。
作为颜控的段阮瞬间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开始夸赞。
“不错不错，不愧是设计学院的高材生，花艺眼光真的是绝绝子。”
话正说着，段阮连忙转头往周霁禾的方向看，眼神带着狡黠。
随后正了正神色，佯装正经地对面前的两个人互相介绍了起来。
“那个……裴宵，这是我们‘between’的合伙人周霁禾。”
“她基本不太管店里的大小事务，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可以直接找她，她就在楼上的舞蹈室上课。”
裴宵了然地点点头，对着周霁禾说了声：“姐姐好。”
他的语调乍一听乖巧得很，仔细琢磨起来倒有种若隐若现的玩味隐藏其中。
周霁禾散漫抬了抬眼，懒懒回了句：“你好。”
见眼前的女人实在没什么想继续闲聊的兴致，裴宵也没再多言，回到原位置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头，段阮简单和裴宵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后，将周霁禾拉进了茶水间。
她贼兮兮地说：“诺诺，你觉不觉得这个裴宵弟弟的长相很像一个人。”
周霁禾跳上增高椅，漫不经心地用手支着下巴，“像谁？”
“哎呀，就是上大学的时候追你的那个学长啊！”段阮急得直跺脚，“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哪个？追我的人多了。”
“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段阮忍不住打趣她，随后感慨出声，“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大学时的周霁禾凭着那张夺目的脸和极好的身材，从新生报到那天开始就不断有男生主动发起追求，后来凭着一张最美军训照直接成了学校公认的美女。
她的美极具攻击性，可又精致得难以复制，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段阮刚认识周霁禾的时候，一度以为她这种人肯定很难相处。
结果恰恰相反。
她好像对任何人或事都不太上心，有时候会很迷糊，有时候又透着饱经世事的沧桑。
大学四年全部的闲暇时间都在兼职，明明吃穿用度不算特别好，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却总像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这种来自于外表的误会让班级里的女生都很不喜欢她。
她这个人对外人的看法又从不在意，导致同学们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根深蒂固。
后来大家渐渐发现，周霁禾似乎和她们心里想得不太一样。
她待人不算热络，却不失真诚。
就算面对对她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也不会动怒或者怎样，反而严肃明确地告知他们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尊重每一个爱慕过她的男生。
不过在周霁禾众多的爱慕者中，曾经有一个男生差点就把她追到手了。
“我好像想起来了。”
周霁禾的话打断了段阮游离的思绪。
段阮期待地看着她，“你终于想起来我说的是谁了！”
“是不是那个大我们两届的校文艺部部长，好像叫……梁裕言？”
“……人家明明叫陈裕言。”
周霁禾耸肩，“反正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当时追了你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快要松口，结果大四的时候被家里安排出国，你们这才没了后续。”
正回忆着，段阮疑惑地问：“不过你拒绝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后来选择了陈裕言？”
周霁禾突然收起话匣，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她嗡着嗓子说：“阮阮，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我父亲因为经济犯罪入狱，母亲在家里被查封的当天跳了楼，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
“上大学的时候我忙着兼职赚生活费和学费，抽不出时间也没什么心思谈恋爱。”
“陈裕言对我来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是因为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从墓园回来正好碰到了他。”
“我当时看了眼附近的小区，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我而留，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然后我就在想，要不干脆答应算了。”
“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将就过完一生也挺好，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感性大于理性的那天，周霁禾卸下了所有骄傲的伪装，只剩一副空洞的躯壳。
其实她该谢谢陈裕言。
是他用出国做借口，给她留了一个后悔的余地。
晚上，段阮强行拉着周霁禾去了附近一家非常热闹的火锅店。
美名其曰是想给出院的她接风洗尘，实际是为了送出这份迟到多年的安慰。
正好赶上饭点，这家店铺排队等号的人异常的多。
两人站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
周霁禾等得有些不耐烦，“要不换一家？”
段阮纠结，“可是这家的涮羊肉真的巨正宗。”
“……那就继续等。”
又过了十几分钟。
就在周霁禾逐渐失去耐性时，三道身影正由远及近朝这边走来。
姚语诺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这家店铺公众号里的排队信息，紧接着冲身旁的男人露出甜笑。
“谨南哥，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下一桌就到我们了。”
没等被点名的男人说话，一旁的郑觅哀嚎：“总算要排到我们了，我都要饿死了。”
三人最终停在了距离门店几米远的位置。
姚语诺最先看到了周霁禾，下意识“咦”了一声。
“那不是澄澄的舞蹈老师吗？”
她说话的音量不算小，周霁禾正好听到，也知道在她说完这句话时，郁谨南那双狭长的细眸直直看了过来。
周霁禾始终没看他，将目光扫向了姚语诺所在的位置。
姚语诺见状，率先快步走近，笑着打起招呼，“周老师，这么巧呀，你们也过来吃火锅吗？”
周霁禾应付似的笑笑，“是挺巧。”
客套间，姚语诺暗暗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即使对方穿的是平底鞋，也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
黑色吊带搭配浅蓝色牛仔短裤，外面套了一件中长款的浅白薄纱外套，身材凹凸有致，一双细嫩白皙的腿着实惹眼。
还真是惊艳。
所有女人看了嫉妒的那种惊艳。
姚语诺心里有些发酸，碍于郁谨南在场，倒也没直接表现出来，而是故作热情地问：“你们是多少号呀？这家店一到这个点儿就要等很久。”
周霁禾说了个数字。
“那估计要等两个小时左右了。”
姚语诺犹豫了一下，说：“周老师，我听说你和谨南哥是高中同学诶，要不然我们一起拼个桌？”
说完又回头看向郁谨南：“谨南哥，可以嘛？”
她的语气活像个主随客便的东道主。
不过周霁禾哪里会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让人在意的是那个站在不远处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
周霁禾扫了一眼郁谨南，直接说：“不必了。”
“我们虽然是高中同学，但是可一点儿也不熟。”
学着之前他冷冰冰的语调，她又说：
“而且完全不是可以拼桌吃饭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