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天一大早，周霁禾就见到了段阮的相亲对象。
却没想到会是自己高中时候的班长潘岩。
潘岩推开花店的门，视线先是环绕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不远处正背对着他煮咖啡的周霁禾身上。
“你好，请问段阮在吗？”
周霁禾寻声回头，恰巧看到潘岩那副仿佛能吞下一整个鸡蛋的震惊模样，似乎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周、周霁禾？”
看着眼前这个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微表情都和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的高中同学，周霁禾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当年他和她告白被拒后，转头跟其他人造谣她因为早恋被请家长，气得她当天放学以后就把人困在了暗巷口，用书包狠狠打了他好几下。
那力道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算轻，惹得潘岩请了两天假。
从那以后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偏偏他这个人比想象中要记仇很多，高中那段时间没少跟别人说她坏话，光是被她当场抓住现行的情况就有过好几次。
如今这么回想起来，他和段阮说的那些关于她前尘往事的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没人有义务去维护自己敌人的良好形象，添油加醋也属于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回过神来，周霁禾冲他挑了挑眉，表情无辜又张扬，像一只乖张精明的狐狸。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你是？”
她虽然理解他造谣的理由，却也做不到默不作声去隐忍。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连成为自己故交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如周霁禾所料，潘岩的脸上由青变紫，最后换成了窘迫的红。
“周霁禾，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潘岩气极反笑，“虽然在背后嚼你的舌根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所以你上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霁禾懒得和他掰扯些有的没的，直接转移了话题。
潘岩这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啊……对，段阮呢？我找她有事儿。”
相亲这么多次，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还算合眼缘的，他可不想因为周霁禾的事就和段阮从此断了联系。
“不知道，估摸着约会去了吧，毕竟你俩也没什么戏了，总不能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霁禾耸了耸肩，“但凡你有点骨气的话，也不至于上赶着找上门来挨骂。”
如果是当年的自己，估计早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了，如今的性格还真是从容了不少。
她的话着实不算怎么好听，惹得潘岩嘴角挂着的微弱弧度就这样生生僵了下来。
他深呼了两口气试图恢复平静，语气带着讽刺，“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你周大小姐这张嘴还是这么伶俐。”
周霁禾漫不经心回了句：“过奖。”
“不过我看你如今也就嘴上还能硬气些。”
潘岩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目光带着轻蔑，“以前的你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和高定，怎么，现在穿不起了？”
“怪不得这些年的同学聚会你从不出席，是不是怕被大家瞧不起？那时候的你多高高在上啊。”
没等周霁禾言语，潘岩又说：“还记得我们班级的郁谨南吗？”
“哦，估计周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我还是直接帮你回忆一下吧。”
“他就是被你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狠狠嘲讽过的那个。”
“你当年笑话人家穷，连巧克力都吃不起，结果呢，人家现在权财双收，达到的高度普通人够都够不到。”
“周霁禾，你说是不是风水轮流转？”
-
潘岩走后，留下满屋的安静。
周霁禾脑子有些混乱，一股没由来的躁意在心头丛生，究其缘由大抵是因为潘岩话里提及的那段往事。
郁谨南。
这个名字她不是没有印象。
当初坐在班级最后排的那个默默无闻的男生。
校服总是被水洗得泛白，身形高高瘦瘦还有些羸弱，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永远看不清他的脸。
有关于他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寥寥无几，正准备绞尽脑汁仔细回想一番，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游离的思绪。
周霁禾拿起手机往屏幕上看。
来电备注上面写着孟以书，是和她许久不曾联系的高中同学。
周霁禾微微停顿了几秒，然后指尖划向接听键。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电话那头孟以书雀跃的声音，“禾禾，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周霁禾说。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周霁禾换了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和那些所谓的老同学再没联系过。
即使从前再如何众星捧月，真到出事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真心实意的朋友屈指可数。
孟以书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个真朋友。
即使她后来从溱海市离开奔往清川市上大学，最终又定居在了清川，这些年来两人也没断过联系，只是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
孟以书这才直奔主题：“禾禾，下周有个同学聚会，地点就选在清川，你要不要考虑过来和大家聚聚？”
另一头孟以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听在周霁禾的耳朵里就像是在传话一样。
至于传谁的话，她心里大概有了数。
想到此，周霁禾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出口：“是潘岩让你来问我的吗？”
“……嗯，本来大家最近几天也在群里商量着什么时候聚一下，刚刚潘岩突然私聊我，说让我问问你来不来。我想着反正你也在清川，离得不是很远，就答应帮他问一问。”
孟以书暗恋潘岩多年，对他的请求自然是言听计从。
一想到潘岩刚才临走前被她回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尴尬模样，估摸着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准备趁着同学聚会的机会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落井下石一番。
周霁禾下意识蹙了蹙眉，沉默了几秒后，说：“好啊，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我就行。”
她原本没有闲心陪他玩这出你来我回的幼稚戏码，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驳了孟以书在潘岩面前的面子，索性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听周霁禾如此回答，孟以书不禁面露惊讶，隔了好一会儿才缓声说了句“好”。
毕竟自己所认识的周霁禾，是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的，她一向活得自我又热烈。
挂掉电话后，周霁禾先是坐在吧台那里冥思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到角落处的杂物间，从置物箱里翻出那部多年没用过的旧手机，开机后直接打开了微信。
距离上次登录这个微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消息栏前几条是如今依旧在活跃的初高中班级群。
除了被屏蔽的群消息以外，还有许多人发来的私聊，消息加在一起居然积累了足足上千条。
周霁禾缓慢往下翻，很多回忆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
这些消息中，有问候的，有质疑的，还有冷眼嘲笑的。
翻到最后她直接失去了耐性，正准备切掉微信的后台，无意间甩眸却莫名被一个头像吸引。
漆黑色的头像上挂着一朵灰白乌云，云彩下面是两滴逐渐透明的雨水。
明明是一张看起来有些消极压抑的图，可在周霁禾眼里，却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意味。
霁，等雨停。
这张头像让她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霁禾伸出细白手指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这个连备注都没有且微信名叫“y”的人，印象里她从没和他说过话，也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就连什么时候和他加的好友也早就忘记了。
聊天记录定格在三年前，上面记载着那年1月1号他发过来的消息。
——新年快乐。
周霁禾指尖不断向上划动，发现往前数每年的1月1号都会收到他发的“新年快乐”。
从高中毕业以后的连续七年，没有一次间断过。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可点开他的朋友圈也没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上面只显示着一条浅灰色的横杠。
周霁禾将手机随意扔回桌上，单手支着下巴，姿态有些慵懒，嘴角却挂着似有若无的嘲笑。
时过境迁，难道还真有人会记得如此破碎的她吗？
简直好笑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