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赵垚看了看桌上的菜,油汪汪的酸菜汤,雪白的鱼片隐在其中,焦黄的黄焖鱼,鲜香的气息他在院子里就闻到,还有一盘绿油油的炒小青菜,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果然来得正是时候。
自来熟揪了揪刘青青的头发辫子:“哟,丫头,吃啥呢!”
刘青青讨厌的瞪他一眼,这人和他们混熟了以后,完全没有一开始的高冷范儿,揪她头发就像揪宝儿一样。
可是宝儿才四岁,扎的是冲天辫,她已经九岁拉,马上就是个大人。
刘有山看到他格外高兴,终于有一个可以和他吹水聊天的人。
苏氏起身搬了一个凳子给他:“阿垚兄弟,你昨夜不是进城了么,这是来?”
“阿姊怀相不安稳,阿娘放心不下,让我找姜老大夫开了些安胎的药送来!”
刘青青有一瞬间的愣神,想起了原著中的一点细节。
书中说,原主和阿爹前后脚离世,阿娘领着阿姐阿妹在老宅苦苦挣扎,受尽宋老太的磋磨,做的明明不少,却被嫌弃吃白食,总是吃不好穿不暖。
真金白银砸了这么多年,刘宝柱终于吊着车尾过了县试,在宋老太眼中状元就是囊中之物,在村子里吹得文曲星下凡似的。
刘家只有二房母女为过世的二人伤心悲痛,其他的为刘宝柱高兴忙碌,准备府试。
到府城吃住会友是一笔大开支,没有刘有山打猎赚外快,宋老太把主意打到了二房三人身上,她和赵家商量,要赵家提前下聘,而且要了整整三十两的聘礼。
赵二贵进山打猎未回,许美仙讥讽宋老太痴人做梦:“刘慧兰是银子做的,还是金子做的,值二十两,想得美!”
刘有山过世,她早就想为儿子退了这门婚事,为了这事和赵二贵干了好几架,她就不明白,当家的为何给冬子找一个带着寡母幼妹的媳妇,这不是明摆着要搬婆家补娘家,她有病啊,自家儿子样貌堂堂,还能缺媳妇不成。
她正愁找什么借口悔婚,宋老太巴巴递了枕头来,两家利索的退了庚帖。
刘慧兰曾悄悄见了赵兴冬一面,那个软蛋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真喜欢你,可是三十两,也太多了!我,我们先生米做成熟饭,你奶也不敢怎么样!”
刘慧兰性子再软弱,听到这话惊得忘了哭,回过神后抖着手赏了他一个耳刮子,两人就此恩断义绝。
被退了婚的二房更没有依仗,刘慧兰被宋老太三十两,卖给了县城一家富户的傻儿子当童养媳,她放心不下阿娘和幼妹,跑去求村长能帮着说句话,当时书里提了村长家一句:宝儿夭折,徐氏内疚病倒在床,赵翠娥夫妻生了嫌隙,日日悲痛不已,郁结于心,每日恍惚,打水时候,竟然掉到井里跟着去了。
村长既要为徐氏请医问药,又要忙着操办儿媳妇后事,对村里的事实在分不出多少心里,但还是把刘老头叫过去骂了一顿,命他退了富户的彩礼钱,重新为刘慧兰寻一门好亲事。
宋老太得知此事,狠狠打了刘慧兰一顿,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不想当主子少奶奶,就去当奴才,改变主意,将二房三人一起卖给了人牙子,签了奴契,赚了四十两银子。
二房好好的良民,就此变成了低人一等的奴隶,刘慧兰也开启了她飘摇挣扎的一生。
刘青青想起这些,曾经冰冷无感的文字,现在却一个一个往她心口上蹦,以撇为刀、捺为剑,几乎要将她一片一片凌迟。
唠叨心疼她的娘亲,温柔体贴的阿姐,懂事可爱的幼妹,宠溺着她折腾胡闹的阿爹,总是一旁默默跟随的阿云,都是她要守护的家人,她倒要看看,如今二房强势崛起,宋老太还敢出什么损招!
刘慧兰尴尬的拍了拍她:“二妹,垚叔和你说话呢!”
她这幅要吃人的表情,有点不合适。
刘青青回神,大家都笑盈盈的看着她,幼妹还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阿宝好好的,长高了一大截,皮实得不行,徐氏日日抱怨。翠娥婶子日子舒心满意,有了小宝宝,被刘鑫叔叔捧着手心里。
阿爹虽然腿瘸了,但性命无忧,每日间乐呵呵的;阿娘除了眼睛依然看不清,性质爽朗不再怯弱;阿姊变得有了自己的主见;阿妹机灵能完整的,表达自己要说的话,还多了个阿云,全都越来越好。
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赵垚咳嗽了一声,晓得她喜欢胡乱走神的毛病,又说了一遍:“昨日让我带给姜老大夫的果子他看了,叫何首秃,有点像何首乌,但不是,药效完全相反。”
“对,你们猜的没错,何首乌让人长头发,这何首秃就是让人头顶变秃。”
几人瞠目结舌,世界上还有这种药,不动声色离布袋子远了些。
这时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就跟割脖子一样,更何况秃顶。
赵垚左手将装八个果子的布袋掏出来,右手拿出了一锭4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子上道:“姜老大夫让我问你,这药卖么。
我们小县城没人用得到这东西,上京有。若卖的话,果子我带回去给他,这4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姜老大夫的原话是:“上京里头那些贵人啊,最讨厌某些地方的毛,实在太煞风景!”配上他那眯着眼猥琐的表情,赵垚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没有原样转述。
刘青青捡过银子笑道:“卖啊,自然卖!”
说完正事,赵垚开始专心吃鱼,黄焖鱼的味道不用说,比他们衙门里的味道好一百倍,今晚挑刺挑得特别顺利,泛着冷光的尖刺一下子就被筷子挑了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赵垚抬头打量了一周,原来他们家点了两只蜡烛,难怪这么亮堂。
他低下的头又猛地抬了起来,不对吧,衙门里也点了两只蜡烛,没她家这么亮啊。他盯着蜡烛仔细看,发现了什么?
蜡烛是浅浅金黄色的,就像,嗯,像黄琥珀,里头还刻了字?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蜡烛,心神完全被吸引了,情不自禁伸手去拿。
歪倒的蜡烛滴了几滴滚烫的热油在他手上,他才被烫醒,不用说,肯定是刘青青的主意,看清里头的字后,他眼神火热的扭头看着她:“这是啥?”
郭守云拧着眉头,又来了又来了,他又用这样炙热的眼神看着青青,往桌子前串了串身子,遮住他的视线:“这是我们做的蜡烛,青青让我夜间读书的!”
他总有一股隐隐的担心,万一刘青青像小银狼一样,被别人吸引走,不愿再和他玩耍怎么办?
赵垚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上次见面还闷声不坑的小子,外向了许多,没往心里去,坐直身子越过他头顶对上刘青青的视线:“卖不?”
身高一米八的赵垚坐下来也高他半个头,两人视线在郭守云头顶交汇,瞬间达成了协议——赚钱!
努力坐直身子的郭守云:“?”
感受到来至身高的侮辱。气哼哼的泄了气,弯下脊背狠狠的又添了一碗饭,他就不信了,难道他长不高。
听到赚钱,刘家兴致高昂,三两口扒完饭,收拾干净桌子,去外面搬来放竹管的木盆,一个个打开。
所有蜡烛都是一样的,呈现淡淡的金黄色,又能透过烛身,看到里头或笔直或有字的烛心。
因为用的是竹管,底端有些不平,刘有山寻来菜刀,每个蜡烛底端都切了一下,能独立的站直在桌子上。
倾倒松油的时候,有的时候若手抖动,会让字迹粘连在一起,这样的有12支,合计还剩106支。
五十六只普通烛心的,五十支有字的。
刘青青寻了个木盒给他,赵垚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才用帕子清理他的络腮胡:“这几日都要来看我姐,我明晚来告诉你们消息!”
刘青青:“行,卖得掉就卖,卖不掉拿回来,反正家里也要用!”
送走骑马的赵垚,苏氏有些激动:“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山里,寻些松脂回来!”她看不清,让几个孩子找,她来背,走路的时候牵着她,用背篓背三四十公斤不是问题。
刘有山摇头:“不妥!”
他曾经打猎清楚,松脂是松树树皮受伤后分泌的,外围没有多少,这两个自主主张的孩子肯定钻到深山里,才寻到这么多,深山老林危机四伏,毒蛇野兽不计其数,这次他们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啦。
本来他打算悄悄和刘青青说,免得苏氏担心,现在么,苏氏都开始动心了。
他严厉喝道:“刘青青,你再跑到深山里,我打断你的腿!”
刘青青摸了摸鼻子,想起银狼身上的伤口,有些后怕,知道阿爹是关心自个,乖巧应知道啦。
外面风大,蜡烛总是容易灭,刘青青让刘有山用竹子扎了个长灯笼,糊上宣纸,蜡烛放在里头恰恰好,用一根长竹棍拴着,随便哪里都能去。
郭守云到后院看了看棉花和黑炭,两个小家伙喝了刘青青加了鱼肉绒的米粥,翻着肚皮耷拉着胖乎乎的毛爪子,睡得正香。
郭守云一时无语,狼群里的幼崽才生下来,就要跟着狼妈妈到处奔波寻找食物,家里这两小只过得太安逸了,不知道收养它们,对它们是福是祸。
他纠结的回到屋子里,刘青青还没睡,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怀里:“走,我们出去!”
郭守云看了看天色,夜黑风高的,又想作甚?
刘青青笑得阴森森的,当然是去给坏人一点教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