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鱼诅咒
【一切爱恨悲喜皆在海平面消亡。
——《人鱼诅咒》】
地面一晃，迟日睁眼后依旧是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微风带着湿意拂过，迎面不寒。
等视野渐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小岛上。银白色的月亮高悬，深蓝色海面碎银荡漾，海波层层叠起涌上浅滩，拍打出几朵小小的白浪花，随即消散溶化。
四周很安静，他看向小岛中央的茂密树林。墨绿色的树叶看上去死气沉沉，岸上风吹过来，却有一股别样清新的草木香。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有了一条蓝色鱼尾，在月光下泛白。
迟日伸手去摸了一下，黏糊糊的：……
不行，他急切地不舒适，想要洗澡。
“江山丽！快看我！快看我！”
迟日应声望去，发现不远处赤着上身的顾回正在海里快速地游来游去，时不时用鱼尾拍打着水面掀起浪花，似乎对自己这个变化非常有兴趣，两眼冒着光，四颗耳钉依旧晃眼，钉在贝壳一样的耳朵上。
迟日环顾四周：“先找人。”
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比较严肃的，更何况他觉得这个变成人鱼的背景真是令人有些难受。
顾回游过来：“对哦。不过我们怎么变成了人鱼啊？”
迟日摸不着头脑，为何他们是这副模样：“不清楚，应该是任务需要。”
顾回一脸坏笑：“任务？总不可能是让我们和美人鱼结婚生子吧，好涩。”
【滴——请不要训练对象自行意淫。现在播报具体任务。】
【任务背景：你们是受了女巫诅咒的普通人类，在海底逃窜时，被向来与女巫为敌的人鱼宫发现真实身份，现在你们被赶上了这座小岛，受两面埋伏，请随时注意自己安危。】
【任务目标：你们需要获得解药，毁掉人鱼宫，活捉人鱼王子，并让他与他的死敌女巫头目成为灵魂挚友。检测到此次团队人员有所变动，终极任务会随着你们任务进度和团队配合度进行调整，时限达到一半时公布。】
【现在读取七人六维雷达图。读取完毕。】
【由于特殊情况，为了秉着公平的原理，强制将7575号设为指挥员。由于团队平均武力值，智力值和经验值数值有显著提升，最终将本次任务的难度系数确立为s+，若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每人可得学分十分，另结合表现，额外附加零点一经验值。】
想到之前迟日的猜测，顾回挑眉，他可受不了这种自己有意避开的惊雷往头上砸：“队员临时有变？”
“先把队友找齐再说。”迟日也泡进了海里，游了几圈。此时胳膊放在褐色的石块上，伸手抓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俊朗的眉目如画，睫毛上的水珠闪着光。
顾回突然凑上去，把脸和迟日的贴得极近，一双好看的眼微眯盯着迟日。
这时，树林里传来人愤怒的说话声。
“卧槽，这不是个奇幻童话副本么？训练基地脑子有病吧，把这个弄出来？”
“不是，原型应该来自第四宇宙。其余宇宙古书和传说中出现的那些神鬼人鱼都生活在那里面，他们所谓的巫术实质上是科学技术的领先运用。”
“所以，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哎，老大，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迟日抬头看过去，眼睫上的水珠滴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如洗的月色下，海面溶溶，晃荡不止，而容借正披着一身月光，发丝染上银色，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自己应该是见过很多回的。
顾回和他拉开距离，笑道：“看吧，再一次验证了你不是男同，我也不是恐同。”
迟日轻声道：“你就闭嘴吧，军事主官进训练场监视我们了。”
安德惊道：“老大，他们怎么变成了鱼？”
顾回朝安德挥挥手：“小教官，你怎么来训练场了？不会是太想念我，抢着来做我们的外援吧？”
安德冷笑一声：“放屁，你以为我乐意来，要不是玛朵022新官上任出了问题。”
顾回幸灾乐祸地问：“怎么回事？”
安德看了一眼容借，得到对方默认后，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我，和主官，被智障机器送到这里和你们欢聚一堂，成了你们的队友……不过现在好啦，看你们这么惨，而我又向来讲求随遇而安，所以，你还得感谢我们，给你们队各项指标平均值拉高了几个度！”
顾回笑道：“如果小教官说的‘度’，指的是难度，那我倒承认一番。”
安德翻了一个白眼。
迟日：“小教官，看到其他人了吗？”
他话音刚落，安德还没缓过神来，就有人接了话：“他们应该在那边岸上，我们是‘手无寸铁来解救同伴的人类’。”
迟日没想过容借会抢答，但他还是笑了一下，懒懒散散地张开双臂：“那长官来解救我吧？”
顾回低声道：“对，就这样，气死他。”
容借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自己裤子口袋，拿出一个玻璃药瓶，远远地抛给了迟日。
“解药？”迟日拿到手上，拨开木塞，低头闻了一下。
容借：“够两个人，但你只能用一半。”
迟日：“另一半呢？不给顾回用？”
容借：“他用了也是浪费。”
顾回：？
多年来刀尖舔血，摸清了规律和人情世故，极其擅长活跃在各种场面给自己老大打圆场的安德哈哈一笑：“我老大开玩笑呢，有两瓶够四个人用的解药，一瓶够一个人用的毒药。但是它讲背景的时候告诉我们，说有三人受了诅咒变成了鱼。”
迟日点头，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药瓶：“长官，你先帮我拿着，虽然这个样子有点难受，但还在我承受范围之内。”
容借迈开长腿接了过来，迟日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略带卡顿的电子音抽抽拉拉地给了他回应——
“检测到使用对象非人类，dna有所改变，不支持播出功能。”
迟日抬头看向容借：“长官帮个忙？给一个队友打个电话？”
容借抬手：“我频道里没几个人，你说的那位是几号？”
“他是楠教授的儿子，偷溜过来的。”迟日手指在褐色石块上点着，“他通讯录里置顶的就有你。”
“你怎么知道？”
迟日一脸无所谓：“可能因为我是月亮守护神？他做梦的时候就偷溜进去看了。”
容借把自己的耳麦摘下来，递给了迟日。
后者迟疑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指着自己耳朵：“放下下。”
但其实已经没必要了，因为有艘小船驶了过来，船头坐着一个憨乎乎的卷发人鱼。而他身后的船内，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他们的队友，另外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应该是附近的渔夫。
楠影看到他们后，热情地大力挥手，两条胳膊来回摆动，像极了倒吊的钟摆。
顾回跳起来去抢被楠影可爱爆了的安德手中的药瓶，但被迟日一把拽住。
“靠，你干嘛拦我，巴士管家婆来了。”
“现在我是指挥员，服从命令，行么？”迟日这话说得很温和。
顾回把迟日猛地一推，挪到一边：“嘁。”
顾回不会悠着力气，每次动手就像是战场上冲锋陷阵时的致命一击，拿着一鼓作气的威风。没怎么防备的迟日一不留神，头在石块上磕了一下，吃疼地揉着后脑勺。
他着实不明白这人又在闹什么脾气，就叫他服从命令，他居然动手。迟日向来最烦莫名其妙了，他试着在不爽的情绪中理解对方，便强忍着心里的火苗：“我在和你好好说话，你什么态度？”
“是，管家婆来了，你又开始魂不守舍了。”顾回脸色不太好，他很少打嘴仗，但一张嘴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妇人，在混乱中揪着小毛病添油加醋，变本加厉，要是让他这个口舌功夫去写史书，三国稿纸绕cs星三十圈都还差个八万里，“你每次都是这样，当着我的面护着他们，你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和我讨厌的人说话吗？这么喜欢他们，那就不要和我玩啊，像前几年刚见面那样推开我啊！我顾回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迟日一字一顿。
“你以为你什么都记得？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海马体，脑子有坑，跟你说往事，往事，往事，你屁事不记得！我他妈都受够了，管家婆不是来了吗？去和他做舍友啊，跟他打游戏，跟他睡觉！你万人迷，我他妈嫉妒死你了。”
迟日觉得自己再理解下去就不是人了，一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挥着拳就砸了过去，再提起他的领子：“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你能闭嘴么。上次那件事我找你麻烦了吗？啊？”
他们俩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回冷笑着和他撕打在一起：“你又来了，真是他妈的够了，几百遍了就逮着那点破事儿说说说说！”
楠影跳下船，有些笨拙地游过去，举着手不知如何拉架，只能小声且有些慌乱地说：“你们……你们就不要打了，都很痛的。大家快来拉架啊！”
大家：好兄弟之间看上去激烈的小打小闹，我们着实不能插手，可能过一会儿他们就和好了，你却还在瞎担心。再最后面对自己安慰他们的话……
但容借和安德走了过去。
顾回被压在石块上，嘴角破了点皮，他倒吸一口凉气，空出一只手去扯迟日左耳上晃晃悠悠的银色耳环。
顾回刚碰到还没动手扯就被迟日狠狠地甩了一耳光，众人看得脸疼。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回向来一言不合直接用拳头说话，把打架当饭吃，动起手来有股凶劲儿，绝对是不会悠着力气的。
但迟日不一样，所以此刻突然放狠手，力度变化显而易见，让大家愕然。可以说他之前看似凶狠的拳头实际是收着点力气的。但这一巴掌，他们敢保证，迟日是没经大脑就甩了出来，像是惊天轰雷，裹挟着浩气展虹霓之势，一松手就给顾回脸上留下红巴掌印。
声音太清脆了，顾回冷静了一瞬，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次说自己想戴一下迟日的耳环，却被迟日冷漠无情地拒绝了。而那之后，他每次想要动那枚耳环，都会被对方骂着踹一脚，踹多了也就不再打耳环的主意了。
不过自己刚才脑门一热，不小心触碰了他的底线……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他心脏冒出热气直直窜到大脑里，对于打架吵架气势汹汹，且从不畏惧得罪人的他来说，这种下意识产生的，惹到迟日的惊慌感让自己有点不适。因为他深深明白，这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在乎的状态，此后便有了拘束，他会开始害怕迟日抛弃他这个朋友。
感觉有一双手把他俩分开，迟日靠在一边，伸手用力擦着自己耳环，瞪了自己一眼，就游开了。
平常大大咧咧，这时候矫情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一个耳环么，我原先家里这样的有一大堆，纯银，纯金，还有上等玉翡翠，我呸，自己刚才怎么还会觉得有些过分呢？
顾回仰躺在石滩上，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傻逼男同。”
迟日冷哼一声，容借递给他一张纸，他接过来擦着自己的耳环：“长官，把那解药给楠影喝吧。”
楠影听到了，这才瞪大了眼，有些吃惊地看向容借：“谢……谢谢容哥。”
渔夫靠了岸，激动地看着气氛不太对劲的众人：“这么多人愿意帮助我，我真是很感动，很感动。”
容借：“帮你什么？”
船上走下来一位笑容得体，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青年：“您好，长官，我是沈师师。这位渔夫让我们帮他获得爱情。”
顾回：“傻逼。”
沈师师面带微笑，挑眉看向自己身旁同伴，脸上写着疑惑：总不可能是在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