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苏秀芬也并不是善于表露情绪的人，当江摇对上她的目光时，对方那种复杂、激动几近乎流泪，又夹杂着一点生涩、小心翼翼，江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嘴唇动了动，那一句“妈妈”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秀芬也没管称呼，只是小心拉过江摇的手，止不住地说：“终于见到了……”
苏寂一个人拿了江摇的箱子，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江摇把那银镯子给戴在了手腕上，便说：“当初认识姐姐，全凭这镯子。”
苏秀芬也看了过去，江摇把手递到她的面前。镯子内部刻了字，外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难为苏寂有那么好的眼神了。
苏秀芬笑了笑，揽过江摇，两母女往前走，苏寂一个人拖着箱子在后面哼着歌。
坐在车上，江摇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苏秀芬最后又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但是江摇又无法发问，今天这种情形，多问一句好像就会破坏了片刻得来的温情。
下车后拐过几条巷子，江摇来到了一个小公寓式的楼房。
苏寂把钥匙递给苏秀芬，让她开门。
门开了，江摇望了一眼，里面似乎没有其他人了。
“你叔叔还没下班，晚一点就能看见他了。”苏秀芬笑着说。
闻言江摇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大会和异性长辈相处，希望这位叔叔能温和一点。
苏寂把箱子提进来，说：“我爸他就一老实人，对人可真诚了。”
江摇忙接过箱子，道了声谢谢。
到了晚上，这位叔叔也没回来，加班加到了很晚。江摇才躺下没多久，她隐约听见了一点说话声。
“睡下了吗？”
“睡了。”
“心情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适？”
“没有，看起来有点拘谨，其余都还好，就是不太爱说话，不过很乖巧。”
最先出声的是个男声，听起来十分温厚，女声那应该就是苏秀芬。
“我说，你们这么小心翼翼地干什么啊，爸你也真是的，姐今天回来，你还加班。”
“我那不是怕她觉得不舒服嘛，等明天再见面好了。”
“啧。”
苏寂的声音渐渐远了，江摇偷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在妈妈这里，江摇心情开朗多了，偶尔跟着苏秀芬出去买菜和做饭，彼此的关系都亲近了许多。
春节前夕回了奶奶家，江建树也在家，江摇怕他发脾气，便没有说自己找到了妈妈，用兼职的接口糊弄了过去。
可惜年夜饭上，江建树还是发了脾气。
他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喝完了一瓶就开始数落江摇对他不好，养了个白眼狼。
奶奶皱着眉头骂江建树，江摇拦住了她，说：“没关系。”
“奶奶别生气，你身体不好。”
江摇虽然不愿意听，但是口头攻击确实伤害不了她，于是她只当江建树在发酒疯，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菜。
晚上凌晨，江摇刷着朋友圈的消息，钟声一过，页面有烟花绽开，旋即就是朋友的新年快乐祝福。
江摇挨个回，并且也就着凌晨跟其他关系亲近的人送去了祝福。
她将未读消息挨个点开，然后看见了【为舟】的一条消息。
“新年快乐。”
卡点发的，他们其实算不上很熟，但是也算是网友吧。
江摇莞尔，也立马回了一句。
第二天，江摇牵着奶奶出去逛逛，回来已经是接近十点半，跟奶奶讲了一点故事。江建树睡到中午才起来，那时江摇都吃完饭了，也不在饭桌上听他发牢骚了。
江摇去找了dvd机，她想知道光盘里苏秀芬给她留了什么话。
dvd机在奶奶房间里，奶奶又出去找邻居聊天去了，江摇就悄悄关上门，把帘子也拉上了。
好久没用这玩意，江摇捣鼓了一会儿，终于能正常播放了。
画面是白色的，像是接触不良，江摇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声音。
“摇宝，我现在在c市……”
在声音里，画面上终于有了一个人，苏秀芬的脸清晰地出现，带着熟悉的温婉笑意。只是她的眉眼略微下垂，看起来疲累得很。
江摇盯着画面，心里响起了第一次在车站见到苏秀芬的情景，那时她就像一位普通的妈妈，没有任何忧愁的情绪，唯一的紧张可能是见多年未见的女儿。
门把锁忽然响了一声，江摇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关掉了dvd。
果然是江建树进来了。
江摇站起来，先出了声：“怎么了？”
“你在看电视？”江建树怀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你奶奶的钱吧？”
“没有。”
“口袋翻出来我看看。”
江摇没有动，她盯着江建树，面上的神色冷淡了几分。
“你就是偷了！”江建树说着就要去抓江摇的衣服口袋，江摇后退一步却因为空间太小依旧被抓住了。
口袋里掉落出几百块钱，还有一张银行卡。
江摇怕江建树摸她的钱，所以从不放在家里，钱财都是贴身揣着，没想到今年江建树居然会有撕破脸皮地一天，要来明目张胆地抢了。
“你还给我，那是我的！”
“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江摇咬着唇，挡在门口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拿你身份证了……”江建树说着就往门外走，江摇自然是不肯让他出去，力量的悬殊让江摇几乎摔倒在地，她抓着旁边的板凳，下了狠心往江建树腿上招呼。
江建树没想到江摇还能反抗，一时不察被敲中了腿骨，顿时疼得吱哇乱叫，下意识地就扇了江摇一巴掌。
长久未修剪的指甲在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意，江摇耳鸣间几乎有点目眩，眼前一黑。
“白眼狼，赚了钱过年都不知道孝敬。出去把碗给我洗了。”
江建树打开门走了。江摇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颤着手摸了一下脸颊，入目是血迹。
愣了一会儿，江摇摸出自己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后下定了决心。
她迅速拿出光盘，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收拾好了东西。
一个小时后，江摇出了卧室看了眼家里，江建树不在，可能出去打牌了。
江摇跑到江建树卧室里，东翻西找，没有找到自己的银行卡，反而找到了苏秀芬的一张照片，那个时候还没有彩照，苏秀芬留着刘海，梳着双马尾，像个小姑娘。
江摇看愣了一会儿，她将照片揣进了怀里。
找了好一会儿，江摇把江建树买的烟顺走了。
还没有到六点，她就坐上了回c市的大巴。
江建树回去发现碗没人洗，还到处找不到江摇。
奶奶刚回家，看见江建树脸上怒气冲冲的。
“妈，你看见江摇那个小兔崽子了吗？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碗都不洗。”
“摇摇有点事，回学校了。”奶奶刻意没提c市，提了江建树就会意识到，然后再发疯。
“你安静些罢，看看这个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奶奶就站在门口，觑着江建树震惊的神色，又问，“摇摇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我没打她。”江建树下意识地反驳。
“我早上看摇摇还是好好的，怎么下午脸上就出血了？你打她了？”
面对再一次的发问，江建树明显底气不足，他犹豫了两秒，直接道：“打了又怎么样，她今天下午在你屋头偷东西……”
“江建树！”奶奶彻底生气了，抓起门口的扫把就朝江建树打去，好巧不巧，一棍子敲在了下午江摇板凳砸的那个地方，江建树叫唤一声，连忙跑了。
“妈你冷静……”
江摇昏昏欲睡，大巴到站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外面路灯明亮，江摇望了眼手机微信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只好先找了一家旅馆凑合一晚，等第二天再去找妈妈。
想到这儿，江摇又觉得有点幸福，她好像也有家了。
第二天，江摇踩着点补办了银行卡，去了苏秀芬家里。
导航了好几次，江摇也走错了好几次，路上途径过一个中学，旁边的铁门上压了好多梅花，有几支都伸到铁门外了，鲜艳的颜色夺人心神。
江摇多看了一眼，拍了一张照片。抬起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江摇的心猛然一动，只是那人走得太快，让她几乎疑心是晃眼。
江摇上前几步，走到学校门边，发现里面还可以进去，透过不宽的门缝，江摇看见了两个高挑的男生正并肩在操场走着，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
江摇再次抬眼看，路德中学映入眼帘。
回到家里，苏寂打开了门，一看见江摇就愣了一下。
“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摇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说的是待五天，结果这才待两天就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事情有变……”江摇还没想好怎么搪塞，因为也没想到苏寂会问这个问题。
正当她想的时候，苏寂忽然伸出指尖碰了碰江摇的脸颊。
“姐，这儿受伤了。”
“苏寂，你快让摇摇进来坐着啊。”苏秀芬在厨房里往外探出个头说。
“哦哦我忘记了，姐你快进来。”苏寂拉过江摇，把她按坐在沙发上，然后踩着拖鞋去给她接了一杯热水，回来时小心翼翼放茶几上。
苏寂坐在江摇身边，“姐姐，你这伤怎么弄的啊？”
江摇还在用手机屏幕看自己的脸，确实还有点明显，她没有化妆品，这也遮不了。
“我……”江摇顿了顿，“不小心磕到了。”
“吃饭啦。”苏秀芬端出两个菜，看了一眼江摇，结果跟苏寂露出了同一个表情。
“摇摇，你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