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见者有份
江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许译舟却没多说，只是唇角微勾，左手理了理耳机的位置，挥手离开了。
江摇走进宿舍楼，还在想刚才许译舟突然当了天气预报的事，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有雨。
真体贴啊。
宿舍里有股烧烤味，原来是舍友点了外卖，还没吃完。江摇进去之后给陈京芮发了个消息，然后拿着衣服去洗漱了。
“国庆你们都要回去吗？”左思思问。
江摇刚出卫生间，对着左思思的目光，她抿了抿唇道：“我要回去一趟。”
辛岁和秋枝就是本地的，自然也要回去。
左思思老家挺远的，大概会留校，江摇想了想，说：“思思，放假可以待在学校吧？”
左思思：“可以的，群里在填放假通知了，自主选择离校和留校。”
洗完衣服之后，江摇抱着手机踩上了梯子，在床上把通知给填了。回一次h省大概就是两天，兼职在端江，不想租房子，只能留校了。
江摇想了想，又点开微信，找到了为舟，打字道：
【请问你国庆期间开店吗】
这一次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看情况，你要来么。】
江摇抿了抿唇，江建树离了老家，她正好可以回去拿东西和见一见奶奶。
【对，到时候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
周末实践活动也在收尾，江摇上完兼职之后，就忙着修改新闻。
写新闻的同学很认真，囊括了很多东西，甚至有些不必要的，交给程心仪之后还要一改再改。
江摇没想着再去麻烦那位同学，就自己删改到了凌晨。
接着小窗程心仪说：“部长，我改好了，现在发给你吗？”
程心仪看过之后，说：“辛苦你啦江摇，改得很好，早点休息吧。”
江摇松了一口气，随手划了划小窗，然后看见了和许译舟的聊天记录。
许译舟的头像换成了一把卡通小锤子，江摇看了很久。
许译舟在表白墙上依旧是被捞的热一选手，各种偷拍的照片全是侧脸，旁人的喜欢对于他来说仿佛一无所知，亦或是漠不关心。他像生活在自己的理想国，干干净净没有缠绕其他世俗红尘，令人惊讶又难忘。
而这样闪耀、被别人记挂的人，居然能和她成为朋友，江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小到大没有长久的朋友，多数只是说说话，那个说话的阶段过去了，就互不来往。江摇也从没有想过去联系谁，就这一点，她或许跟许译舟还挺像的。
都一样的寡淡。
周二上完课就放假了，江摇收拾了东西，当晚就坐上了火车。
h省还很热，江摇在车里热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下车，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这次江摇运气不错，坐上了一辆有空调的大巴，她把包放在身前，手摸着开口处，闭上眼睛休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村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以前江摇上中学的时候，村子里还很热闹，时不时过节会有庆祝，能看见很多小孩子和青年，今天一回去，发现大部分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人。
江摇跟邻居打了招呼，站在了自家门口。
她家并不气派，跟这院子里的各家各户一样，都是墙瓦片片，由砖一块一块堆起来的。下雨天楼上还会漏雨。
片刻，门开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推门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个簸箕，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前地坝外的孙女。
“江摇？”
江摇被奶奶招呼了进去。
“什么事啊回来一趟？这车费蛮贵的嘞。”奶奶一边数落江摇，一边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江摇点头道：“回来拿一样东西，待一天。”
其实江摇跟奶奶的关系并不亲密，穷困境遇下才沾上一点相依为命的意味。
江摇把水喝完，然后去了自己常住的那个卧室。
她弯下身把盒子拽出来，用钥匙打开了，里面除了几块破布包着的光盘，还有一些照片和纸。
照片已经泛黄，看得出年代久远，照片上的是个扎着两个低麻花辫的女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嘴唇微微笑着，温婉可人，只是从肩膀到脖子耳朵那边，有一道划痕，隐约露出白色，看上去像是一道被撕裂的分界线。
这是江摇的妈妈，苏庆芬。照片是江摇一直保存着的，放在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结果被江建树发现了，争吵过程中被撕掉了。
说是争吵，其实只是江建树单方面的大发雷霆。
江摇摸了摸照片上的划痕，透明胶的质感不错，好像指尖就触碰到了十八年前。
江摇凝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包里。
“江摇，你也别太生你爸的气了，再过几年，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饭桌上，奶奶怕她想不开，又说，“他就你一个女儿，肯定会念你的好。”
江摇沉闷着吃了两口饭，她想反驳，但是反驳也没什么意义，只好闷着应了一声。
奶奶见她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奶奶又想起一件事，说：“我有个东西给你。”
江摇抬起头，只见奶奶下了凳子，弓着身慢悠悠地往屋里去了。
奶奶年龄大了，驼背也越发明显，之前生过病，治愈之后背就一直弓着，像骆驼。
江摇眼眶一酸，连忙站起身跟上，问：“什么东西可以吃完饭再给嘛，奶奶别着急。”
奶奶拉着她的手拍了两下，示意不要紧。
奶奶住的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东西少得可怜，就是这“陋室”里，奶奶拿出了一个银镯子。
她颤着手把银镯子捧到江摇面前，说：“这是庆芬当年没拿走的东西，我也没给建树看见，今天给你了。”
“庆芬这个人踏实，人也还不错，你以后遇到难处可以去找她，镯子你收着，上面有刻字，不怕她不认识你。”
江摇盯着那个镯子，抛光看起来亮亮的，显然是没戴多久就封存了起来。
她接过，说：“奶奶，我妈妈是不是有新家庭了？”
如果苏庆芬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十八年来都不曾见她一面？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有了自己的家庭，说不定又有了一个乖宝宝。
这是大多数以后生活的写照，江摇很容易接受这种可能，但同时也很难受。
“当初她离开，并不是出轨，现在也很久没联系了，我不知道她情况，她老家在c市，建树打工认识的，你以后想去看看，去吧。”
江摇捏紧了镯子，沉默着点了头。
在家里江摇帮忙把院子前面的草给锄了，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她就背着包离开了。
大巴上，江摇看着手腕上的银镯，车窗外面的光线穿过车厢，也穿过手腕与银镯镂空的地方，细微地闪着光。
“姐姐，你的镯子好好看，我能仔细看一下吗？”江摇旁边坐着的人开口道。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澈干净，戴着白色的口罩，笑起来就双眼微弯，阳光又帅气。
江摇迟疑了一下，正巧大巴停在了站里，她看了一眼时间，说：“不好意思啊，我要赶车。”
给陌生人观摩贵重东西实在是不可取，一个人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江摇警惕心养得很重，她拿上包就下车，没想到少年跟在了她后面，似乎对她的镯子很上心。
“姐姐你是几点的车啊？”
江摇心里一紧，模糊地说了一个点，她走得很快，少年眼见吓着她了，只好停下了脚步。
但片刻后，少年又觉得不甘心，向江摇离开的方向跑去。
江摇等了一会儿火车，她左看右看没看到那个奇怪的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了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左思思看见她很是惊喜地说：“我终于不会一个人睡觉了。”
江摇抿唇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她把东西放在书桌上，然后打开了微信。
【理想主义：你好，请问明天可以吗？】
许译舟看着这条消息，看了眼旁边闹得正欢的朋友们，他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字道：
【明天有点事。】
【后天呢？】
“哎许译舟过来玩啊，别一天天都看手机了，手机里是有大美女还是女朋友啊。”有朋友招呼他，周围笑声一片，许译舟也笑了，关了手机坐过去，看了一眼桌面说：“扔骰子你们可扔不过我。”
“图个开心嘛，好久都没聚一聚了……”
江摇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回复，一时疑心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对方会觉得很烦。只好静一静心，找了本书来看，到睡前也只是偶尔看看手机。
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回复。
第二天到了端江，江摇去周边看了看，然后找到了苹果姐所说的那个杂货店地址，关着门的。旁边有个超市，江摇犹豫了一下，抬脚过去。
收银员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穿着一条围裙，面容和善，桌上放着一块蛋糕，正喜滋滋地看电视。
“阿姨您好，请问您知道旁边这个店什么时候开门吗？”
围裙阿姨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说：“嗐，今天他不开店，不过人在这边，我给你叫来，你想问什么当面跟他说？”
江摇诧异了片刻，下意识地摆手说：“他好像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我明天再来看看吧。”
“小姑娘不用客气，刚才他人还在这里，我给你打个电话。”
“哎……”
一个男生从货架后面走出来，拿了几袋薯片和几个棒棒糖，一齐放在收银台上，他眼镜后的双眸眼尾微微上挑，嗓音散漫：“老板娘，结个账。”
阿姨愣愣看着，许译舟对她眨了眨眼睛，抬手一指：“拿两包烟吧，我朋友还在等我，老板娘快点吧。”
接着，许译舟微微偏头，像是这才看到江摇，哟了一声：“江摇？”
江摇硬着头皮打招呼，眸光落在那一排棒棒糖身上。
她心想许译舟还喜欢吃糖吗？
结好账，许译舟留了个草莓味的糖在台上，说：“见者有份，这个给你了。”
江摇看见许译舟提着袋子出去，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打字，门口有台阶，江摇怕他看不见摔了，心都吊了起来，没想到许译舟很自然地踩下台阶，就像走过很多遍似的，往旁边走去了。
接着，江摇听见手机的信息响了，起初江摇还以为是自己的，正要拿手机，就看见了围裙阿姨拿走了支架上的手机，看样子是在查看消息。
“哎小姑娘，你跟刚才那男孩子什么关系啊？”片刻，阿姨放下手机倾身过来问道。
阿姨虽然人至中年，脸庞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但是一双眼睛像浸在春湖里一般温和柔情，看上去就亲切无比。
江摇目光落在那根孤零零的糖上，低声说：“同学。”
阿姨把那根糖递过来，说：“阿姨不八卦，就是好奇一下哈，小姑娘别介意。”
“主要是他经常来阿姨这儿买东西，阿姨没见他跟谁这么亲过。”
直到走出超市，江摇也想不通，送根糖怎么就看出亲近了？她攥着棒棒糖，偏头看了一眼杂货店，刚才那里空地上停着一辆自行车，现在已经不见踪影，想来就是许译舟的吧。
走回奶茶店，江摇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当时对于许译舟的出现有些意外，江摇没多关注阿姨。现在她开始复盘，发现阿姨当时是要给她打电话的，结果因为许译舟打岔，这事没成。
江摇叹了口气，趁着还没客人，下意识地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啊，后天也有点事，你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把东西寄在梧桐路十六号，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