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仇
无论这桃木盒开还是不开,桃木盒都是要爆裂的。
狂妖刀风还未停下,明晃晃的刀片漫天飞舞,除了白鹤飞,首当其冲的便是白鹤璋,他飞速反应过来后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宽大的袖袍卷起刀片过渡到其他地方。
白明卿则拔出灵剑击挡,怎奈那刀片逼仄,他节节后退,不敢放松半分,身上依然被划了十几道血口,渗出几道殷红。
眼见李循是就要被刀片击中,李循安足下发力,瞬间飞上前为他绽开一道结界,刀片打在结界,叮叮咣咣,火星四溅,吓得他肩膀一颤,足下一软,险些瘫倒。
“跟姐走!”
说完这句话,李循安拽着他的胳膊直接起飞到安全的地方,等他二人落地,他手腕上困仙链也随之破碎,还未站稳,李循是的内心便如狂风骤雨般激烈:安姐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刀风起了一瞬,之后飞起来的刀片一个接一个落地,处于刀风中心的白鹤飞早已被刀片割的皮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脚下的水泥地砖发出一声闷响,鲜血横流,一身白衣都染成了红色。
白鹤飞死了。
百河之城一家之主就这样死了。
“啊----!!”
流离当场崩溃大哭,飞奔过去抱住白鹤飞的鲜血淋漓的尸首,沾了一身的血:“父亲!父亲!”
他的嗓音沙哑,满脸涨红:“是我,我是明玉啊!!!”
李循是瞳孔一缩,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面前这个如乞丐般的男人竟然就是白明玉!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自己惊讶的情绪,虽然他早就知道流离身手不凡,可一个是衣衫褴褛的穷酸乞丐,一个是号称一品仙羽,仙众敬仰的天之骄子,这怎会是一个人?
白明玉可是凭借一把清灵剑闻名于世的大家公子!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是流离这般寒酸落魄
回想在归心崖,这个人总是嘴下不饶人,一副欠扁欠揍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与那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尽是温文尔雅的白明玉联系起来。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明玉抱着白鹤飞的尸骨哭嚎不止,无论他怎样呼喊,怀里那人始终无法回应一声,白鹤飞被刀片割喉,死相凄惨。
白鹤璋老泪纵横。
白明卿红着眼眶,破口大骂:“皇铭恩,我草你妈,你这个畜生我他妈的今天就杀了你!!”说完卷起一阵风蹬地而起,直取皇铭恩。
皇氏。
皇氏怎敢
一个三千修士的小宗门,他们怎么敢啊
白明卿作为百河之城的首席弟子,法力高强,连白明玉都要逊色三分,此时的他愤怒至极,只想杀了皇铭恩为白宗主复仇!
皇铭恩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刹那间闪到他的跟前,胸口的伤口一抽,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被来势汹汹的剑气划伤颈部。
白明卿见没将他的脑袋割下,气急败坏,铆足了力抬脚一个反踢将他踢到在地,地皮瞬间被震出一个浅坑。
李循是倒吸一口冷气,以前只听说过白明卿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厉害,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之前一脚踹给他那一脚恐怕也只用了两成的力。
皇铭恩躺在浅坑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进碎砖细缝当中。
皇铭恩像是没有痛觉,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与其在这儿杀我,还不如去救你的那些师弟师妹,那个人要杀你们,你们都得死!”
白明卿杀红了眼,血丝攀上眼球,完全没有听到脚下的人在说什么,那模样,活脱脱一个从幽冥走出来的恶鬼,他朝地上的人直直地举起剑。
正欲刺下,忽然察觉前方腾腾杀气,同时一把妖刀挟带魔气如闪电般直冲而来,白明卿来不及跑,只得用剑硬生生挡下,谁知那妖刀竟将灵剑折断,直接刺透他的肩膀。
他被强劲的冲击力冲倒,手里还紧紧攥着折断的灵剑,他的血顺着妖刀滴到地上。
此刀单面开刃,锋利无比,魔气缠绕,正腐蚀着他的伤口,他咬牙忍痛将刀拔下,咣铛一声丢到一旁,呼出一口气时,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淋漓。
白明卿喘着粗气去看眼前的人。
他一袭黑衣,背后负了一个竹编背篓,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手上、颈间,凡是裸露的皮肤皆缠满白色绷带,只留下一对生了眼翳浑浊不堪的双眼,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产生重重的窒息感,与皇铭恩完全不同。
一遇到这种人,李循是的怂货属性便暴露无遗,压根就不敢直接看他,低头看了看脚底的砖块,抬头看了看前方的高塔,就是不敢正面瞧他,唯恐他一刀下来,从上往下劈了自己。
黑衣男子低沉道:“没用的废物!”
皇铭恩咧着嘴笑道:“多谢”接着,他身下亮起一道阵法,阵法冒出血水,将他的锦袍浸透,又长出无数根黑藤,缠满他的全身。
藏珠血奴!
他似乎仍有不甘,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我会回来的,等着我!”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充斥着一般人所没有的阴狠。
等着他他在说谁
藏珠血奴的根茎将疯狂生长,盘着他的身躯将他拉入阵内,而后阵法如折扇闭合,转眼消失。
李循安脸色沉了下来,无声握紧双拳,质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衣男子置若罔闻,并不理睬,一闪身径直来到白明玉面前,白鹤璋一惊,急忙展开双臂,用宽大的袖袍挡在白明玉身前。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不自量力!”黑袍男人掐着白鹤璋的脖子将他凌空提了起来。
白明卿见他如此对待白鹤璋不由得勃然大怒,尽管负伤,还是嗖的一下掷出断剑,同时念出一道剑诀,剑身当即被灵雷覆盖,朝着黑衣男子疾驰而去。
谁知,黑衣男子身后的背篓里忽然冒出一个满身绷带的幼小孩童,他伸出一只手,指尖绽开一道灵阵,灵阵直接将断剑吞噬进去。
然而下一刻,那道阵法突然出现在白明卿身前,断剑随之出现,一剑捅进他的心窝。
白明卿身躯一震,额上瞬间起了青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无声道:“师尊,明玉,快逃……”
那把断剑就这样凭空出现,众人惊愕,连一向冷静的李循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到底是何来历?
白明卿捂住心口跪倒在地上,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像一只断线木偶头朝下栽了下去,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口中依然喃喃道:“快……逃……快……逃……”
鲜血浸染大地,像一朵盛开的血莲。
白明卿也死了。
绷带孩童见目标人物已死,又曲起膝盖抱紧双腿缩回背篓。
在黑衣男子分心的一霎,白明玉趁隙拔出灵剑,朝他的胳膊砍去,他松开扼住白鹤璋的手,后退躲过灵剑。
白明玉接住白鹤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颤声质问黑衣男子:“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杀我父亲,害我师兄你凭什么杀他们!”
黑衣男子闪身来到他身后,冷笑:“无冤无仇”
他的速度极快,白明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白鹤璋又挡在了他身前。
他道:“玉儿别怕,伯父在这儿,有老夫在,谁都不能动你……”明明他的语气里尽是惊恐,却还想着站在白明玉身前保护他。
没想到他又一闪身,只扯走白明玉身上的卷轴,道:“画筑集?”
黑衣男子看了看白明玉,冰冷道:“果然在你手里”
“若不是我提醒你,恐怕你连白鹤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你应该感谢我”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道:“什么‘一品仙羽,苏北明玉’也不过一介懦夫。”他打开画筑集,上面无粉无墨,一片空白。
白明玉瞳孔一震,突然一反常态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是常平生你是常平生你没死你没死的对吗!”
他朝黑衣男子高声嘶吼,吼的面红耳赤,嗓子都要吼出血来。
黑衣男子一脚将他踢翻,厌恶道:“别碰我,我现在很讨厌你!”
白明玉瘫坐在地上,看着黑衣男子的那双浑浊的眼睛努力想从中寻找什么,找了半天却发现他的眼底一片灰暗死寂,他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怎么可能,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白明玉喃喃道,坐在地上像失了魂。
可他却打开了画筑集。
画筑集是二十多年前常平生所赠,画筑集认主,当年常平生告诉他,这帛画,只有他白明玉才能打开。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轻而一举地打开画筑集。
若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常平生,那他是谁
末了,他似乎皱了皱眉:“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放,真是脏了这么好的帛画”说着他把手伸进帛画,拽出马信儿的尸首随手一丢。
常平生是常千彦的孙子,晋城云天殿的小少主。
他这个人名气不大,虽说一个家族都是邪士,自己的阿公又是个魔修,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一心为天下除害,不过他除祟不收银两,只要求吃一顿饭,或者收一件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因此,也有人称他为“修真界最穷修士”
后来常家被白家灭门,常平生也就此身死。
“你到底是谁……”白明玉颤声问,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也是常平生所爱之人。
他把画筑集合上放在身后的背篓里,握紧拳头一拳打在白明玉脸上:“你管我是谁!!”
他下手极重,这一拳仿佛积累了很多年的恨意,打在白明玉的脸上立刻红肿一片,咸腥的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白明玉,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他到死都还想着你会来救他!!你为什么这么懦弱,你这么懦弱配的上他的喜欢吗!!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他抓起白明玉的衣领,朝他另一边又狠狠打了一拳。
“说的一句比一句好听,结果祸到临头,你倒是先夹着尾巴跑了你他妈的就是这样爱他的”
“都是你们白家,你们白家所有人都该死,当年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杀光云天殿所有常氏子弟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以为我们全都死了可我活了下来,带着对你的恨活了下来!”
白明玉被他死死压在地上,对他说的全部话供认不讳,丝毫没有反抗,任凭眼泪肆意流下。
他怎么可能不去救他。
当年他知道白家的计划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告诉常平生,让他快些逃走,逃的越远越好。
可他被困仙链捆绑在房间,里里外外贴了一屋子的符箓。
深陷桎梏,哪怕被困仙链幻化出的獬豸神兽咬的浑身是血,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去救他。
一切都晚了,常平生还是死了。
他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呵,晚了!”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日日夜夜,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他的脸,想起他对我笑,想起他的声音,我的家人,我的师兄们,我的师姐们,他们全都被你们白家杀害了!”
“所以,今天就算将你们这些人全部杀了大卸八块,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鹤璋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恳求道:“常公子,都是老夫的错,不关玉儿的事,玉儿还小,当年是老夫把他锁起来不让他去的,全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堂堂白鹤璋,百河之城的旭光长老竟也会低三下四地乞求别人。
“我不杀他”
白鹤璋松了口气。
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拔出刀一刀将其割喉:“可我没说不杀你们。”
白鹤璋顿时血如泉涌,倒在白明玉面前。
白明玉的灵魂瞬间溃散,抱起白鹤璋又是一阵恸哭。
黑衣男子冷笑,当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白家有一天也会被他踩在脚下大肆地□□。
白鹤璋还有一丝生气,嘴唇张张合合含糊不清,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喉间刀口鲜血喷涌,沾了白明玉满身,之后便永远地合上了眼帘。
一个时辰不到,白家的三个主心骨竟然全都死了!
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铃铛轻震一下,映天高塔瞬间亮起一道红光,与此同时,东阳台台阶上下各处绽开数百道阵法,每道阵法皆有还魂尸攀爬而出。
“杀了他们”说罢,黑衣男子钻进其中一道阵法,消失不见了。
还魂尸接受命令,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与此同时,白家牢狱附近,横横竖竖躺了一排人,个个鼻青脸肿,皮相狼狈。
李星河越想越气,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脸上,问道:“我师兄被押到哪儿去了?快说!”
麻子脸气壮:“呸,老子就不告诉你,有本事你杀了老子你们李家当真都是卑鄙小人,不但偷了我们的法灵玉,还背后搞偷袭,若明卿师兄还在这儿,断不会让你嚣张蛮横到这般田地,当真不要脸!”
李星河脚下踩的更狠了:“谁稀罕你家那块破玉,崇正仙宗比那块破玉宝贝的东西多着呢!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你们白家的强!”
麻子脸吃痛哀嚎两声,嘴上依旧不饶人:“踩我算什么本事,你有种你去踩明卿师兄,畏强欺弱,你们李家就这副德行了。”
李星河回怼道:“那你倒是起来踩回来,你趴在地上怎么不起来还一口一个李家,你们白家也就这副德行了。”
说罢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其他白家弟子嗳嗳哟哟地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放出狠话来:“臭小子,你等着!我们马上就把明卿师兄喊来!你就乖乖等死吧!”
那人话音刚落,映天高塔突然亮起一道红光,李星河手顿了一下,周身莫名绽开数道法阵,阵身聚着邪气,一开阵便冲出一个还魂尸朝他撕咬而来。
他飞起一脚将扑来的尸体踹在地上,踢倒后它又会重新从地上爬起再次扑咬而来,法阵越绽越多,邪气越来越重,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白衣修士看到后一个个惊恐万状,眼睛睁的浑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尸体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其中有一人喊道:“是还魂尸!大家快跑!快去东阳台找宗主!”
奈何尸体太多,他们被堵在了这里。
麻子脸突然被身后的还魂尸咬中喉管,登时鲜血飞溅,其他还魂尸像受到某种召唤朝他蜂拥扑来,不出两秒便将他撕咬的血肉模糊,当场丧命。
其他白衣修士见到,拔出剑一边防身一边朝尸首较少的地方退却,慌乱中有一人大喊:“去东阳台,明卿师兄在东阳台!”一众人像是揪得救命稻草纷纷御剑向东飞去。
李星河随众人直奔向东阳台,远远见李循是毫发无伤立在李循安身后,松了口气,调了了方向,飞向映天高塔。
讲真,有循安师姐在,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白家自映天明玉被盗,灵气一直在缓缓消逝,而高塔上突然亮起一道红光竟让偌大的百河之城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灵气,那道红光不容小觑。
映天高塔本就是为映天明玉修建,映天明玉钳于塔顶,镇住百河灵气,辟邪驱煞,属于八角风水塔,塔面仙鹤逐日刻纹,正所谓‘三月开化,鹤去吉祥,十月冰封,鹤来安康’
飞至塔顶,李星河见一黑衣女子背对着他立于檐上。
那黑衣女子觉察背后有异,慢慢转过身来。
她手抱琵琶,双目被人剜去,李星河当即明了:是鬼。
见到李星河,她笑着问道:“公子要听琵琶吗?”
她身后有一块血色玉石,那光正是此玉发出的。
李星河开门见山:“你既身死,有何执念不能化解不如早日投胎去,也让自己少受点痛苦。”
那女子手指一拨,琵琶声起,李星河周身疾风瞬起,吹得他鬓角发须,锦袍衣袂翻飞不止。
女子呲牙怒道:“我没有死!”血色玉石上的魔气缠到她的身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我要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说完她已是身处黑色旋涡之中。
李星河眉头紧锁,不跟她废话,出手直接甩出一道灵符,她又拨弄一下琴弦,灵符在空中被音波击碎。
李星河登上塔檐,幸好塔上宽阔,能同时站立数人。
那女子警觉,立刻从原地飞出,像引线风筝那般漂浮在空中。
“那块玉石究竟是何魔物,真正的映天明玉又在何处?”他问。
黑衣女子的眼睛流出两道血泪,连续拨弄琴弦,音波化作利刃直冲李星河而来。
她高声笑着,声音尖锐嘶哑,入耳鸣刺:“我就要堕魔了,待我堕魔我就能够将你杀死,我的好郎君,再容你多活几日,哈哈哈……”
李星河一边回避利刃一边在她周身布下法阵,散施符箓,利刃打在塔顶,所到之处皆爆炸轰鸣,砾砂飞起,尘烟弥漫。
这女鬼戾气太重,已然成为恶鬼,尤其是那块血色玉石,不除,定会引起祸乱。
那女子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毫无知觉,只是一脸轻挑,对阵法置之不理,李星河将一张散魂符箓贴到她的额前,低喝一声:“散!”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红色的嘴唇微微翕动,轻蔑地笑道:“你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