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地下城求生记(三十七)
“还是这里住着舒服。”走进宾馆五楼的房间后,安蓝月把谢飞烟小心翼翼地平铺在地板上后,就去靠墙的床上躺了躺。“住在皇宫总觉得不对劲,到处都暗藏杀机。”
杜雨也觉得一身轻松,终于把孝子戏码演完了。她看着在床与墙的空隙间躺得笔直的谢飞烟:“会长,演了那么久的尸体,还不过瘾?”
“呃……”谢飞烟摘下□□,露出底下沾着点虚汗的苍白的脸:“我的腰好像闪了。”
r级护盾当然不能抵御枪击,所以他叠了三层,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因为本体太弱,子弹射中后腰的位置,还是把腰给闪了。
安蓝月坐起来,拍拍床沿:“没事吧,把床让给你。”
“谢谢。”谢飞烟擦了把虚汗。
安蓝月于是起身让出床位,等着他爬上来,结果等了许久才听见虚弱的声音:“能不能搭把手,把我拎到床上。”
安置好谢飞烟后,安蓝月走到窗边。杜雨正靠在窗台上,捧着一把小米,喂一只鸽子。鸽子圆圆的脑袋在她手里啄来啄去,她看着它,神情若有所思。
安蓝月问:“杜雨前辈,这只鸽子有什么怪异之处么?”
“我想到那个自称叫亚当的年轻人,”杜雨目不转睛地看着鸽子,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抬了抬它的下颏:“他是真的只能看到公主的视觉么,会不会整个地下城的鸽子,乃至其他小动物,都是它的眼线?”
安蓝月惊叹道:“如果那样,真是了不起的异能啊。”
“是啊,假如真是那样,咱们刚才的对话就已经传入他的耳中了。”
哈里斯办公室里间的房梁上,也停着一只鸽子。
里间没有窗户,它能浑水摸鱼地飞进来,证明哈里斯的确被气昏了头,警觉性大大降低。
跪在地上,被粗壮的绳子五花大绑,汗如雨下的是埃文斯,来自主子的眼刀让他抬不起头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的走到这一步,强大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止不住地呜咽。
“主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求您赏我一颗子弹,让我体面地走吧!”他流下两行热泪。
“忠,心?”哈里斯怪腔怪调地重复这两个字:“你的忠心让我信服,可你的智力让我恼火。”
过了良久,他又补充:“我才是最蠢的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委托给你去做。”
直到看见办公桌下方,通往地下的密道被打开,他的脸色才彻底惨淡下来,高喊着:“不!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甚至用嘴拱地,想往外面爬,以试图激怒哈里斯,让他一枪崩了自己。
可惜还没爬出几厘米,绑在身上的绳子里就伸出几十条触须,牢牢勾住地面,开始一步步往回挪动。
他惊呆了,惨叫声不绝于耳。
哈里斯让触须先带着埃文斯下行,自己跟在后面。通道完全关闭之前,鸽子也想飞进去,被他一枪做掉了。
身旁是柔软且带点温度的土墙,墙上长着一层青苔。脚下并非台阶,而是平缓的藤蔓,一路延伸向下。对哈里斯这种很不年轻的人来说,路途还是太过崎岖,需得借助手杖前行。他左手持杖,右手提灯,一步一步地向下走。下方百米之处,星星点点的篝火群与他手中的灯光遥相辉映。
这处洞窟并非人工挖掘,而是天然形成的。一些乔木的树根生长得过于茂盛时,总会在土层下方顶出一些中空区域,而这处中空如此辽阔,足可想象树根大得惊人的尺寸。洞窟正中央那旋转着攀升的粗壮之物只是它的一枝,身下的藤蔓不过是旁逸斜出的杂草,其余根茎或是扎根在岩石里,或是通向……
他看着那处通幽曲径,目光竟带了些爱怜。
距离洞窟底部的篝火群越来越近,景象也就越发清晰,埃文斯因嫉妒恐惧而晕过去了,被驻扎在地下的守卫泼了两桶冰水强行唤醒。
“大人。”守卫向哈里斯恭敬地行礼。
哈里斯点点头:“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那就好,把051和052号带过来。”
“是。”
粗壮的树干周围堆放着26个有集装箱那么大的铁笼子,里面都装着无眼无舌的傀儡,两个为一组,有些乖顺地倚着笼壁,有些则是狂躁地撞墙,弄出巨大的声响。不过,傀儡和傀儡之间并不会互相伤害,这或许就是诺亚国总统对他们感兴趣的原因。
051和052号就是今早被堂吉诃德带来的两名傀儡,他们属于狂躁的一类,也许是因为生前是军人。看见埃文斯,就紧握着栏杆呲牙咧嘴,喉间发出刺耳的“嗬嗬”声。埃文斯惊恐地瞪大双眼,像一条丧家之犬。
“不是说对我很忠诚么?”哈里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犹如鬼魅:“那就看看,你的忠诚能否延续到死后吧。”
埃文斯被扔进铁笼时并未松绑,不然以他强壮的身体与强大的求生欲,很可能把两个傀儡打死。可现在他手脚均被绑,就只能任凭两个傀儡撕咬,动脉血溅出几米远,飞到哈里斯脸上,又被不动声色地擦掉。
直到死去,他的双眼都瞪得如牛眼,死死盯着哈里斯。死后没多久,双眼就如被戳破的气球,飞快地瘪下去,只剩两个空荡荡的眼眶。
哈里斯有些悲哀地转过身去,并非因埃文斯的死难过,而是一种螳螂哭蝉的心理。
黄雀是谁?诺亚国。
盘根错杂的树根之上,今日的地下城意外的安宁,甚至有些萧条,仿佛陷入沉睡。
堂吉诃德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眼前不断闪回那具中枪后倒下的躯体,越发觉得自己有愧于骑士道。不仅让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倒在自己面前,还让对方失去了生命,唉。他很想找个人来倾诉,要是告诉同一公会的前辈,一定会被嘲笑懦弱,假如能再遇到昨天那个星河公会的人就好了。
正好走到家庭餐厅的门口,他便踅了进去,发现今日一个客人也没有,凌乱摆放的桌椅一下子显得萧条了。
“有酒么?”他朝着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声。
过了好久,服务生的脑袋才怯生生地探出来:“老板死了,暂时歇业。”看见是堂吉诃德,明显没那么怕了:“是你啊,a区新开了一家餐厅,可以去那里打酒。”
堂吉诃德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这里没客人了,居然这么快就开了一家新饭店么?”
“是啊,因为昨天那事,别人也嫌这里刚死了人晦气,诺亚国代表团干脆就自起锅灶,只做饭给外地人吃,我们这种人是进不去的。”服务生苦笑着说。
堂吉诃德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或者说帮到他,只得讪讪地道了别。走出门时,听见服务生抱怨道:“见鬼,怎么还在停水……”
他并不想去a区新开的餐馆,只是继续在l区街道上踱步。
走过一条小巷时,忽地身后吹来一股寒风,带着丝丝大海的腥气。他转过身去,看到那个自称为阴间旅游团成员的人停驻在巷口,斗篷与阴影融为一体。
呃……“人”。他长得好奇怪,第二次见面让堂吉诃德把他看得更加清楚,看清了他怪异扭曲的身姿和斗篷藏不住的触手,不禁警觉地退后两步。而且,他好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那人先是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笑累了才说:【你做的很好,成功解救了被欺凌者。】
“不。”一提到这件事,堂吉诃德的神情就更加落寞:“我去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死了。而且我要是不进宫,新的伤亡就不会出现,我谁也没能解救。”
【可你的确救了一个人。】
堂吉诃德还在思索他话中的含义,再度抬起头时,他已经不见了,留下的痕迹仅有咸湿的空气。
房檐上的鸽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向l区深处飞去了。
l区居民今日出门时都静悄悄的,相互问好也就微微一抬手。接连发生的恶□□件让他们的心中蒙上了一层尘埃,从今早持续到现在的停水更是雪上加霜。
即便之前每天的供水量有限,大家也有存一些的习惯,现在暂时不会缺水。可是看着干涸的水龙头,总有一种生活无望的感觉。
“都是这加冕典礼闹的,来了那么多外乡人,弄的又是停电又是停水,还死了人,搞什么啊。”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总得有个责怪对象。
两个居民站在街道中间,讨论着中午怎样做饭比较省水,忽地一个幼小的身影跑过来,一不小心撞进她们怀里。
“萌萌!”看清小女孩的脸后,两人皆是大吃一惊:“好几天没见到你爸爸妈妈了。”
听到她们的话,小萌瘪了瘪嘴巴,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们还想再问几句,忽地从街头冲过来一个银发男子,气喘吁吁地在她们面前站定,将小萌一把抱起,冲她们露出开朗的微笑:“你们好啊,我是这孩子父母的朋友,她父母有事,托我照顾她几天。”
“什么事啊,连孩子都不管了?”邻居好奇地问。
“害,就是去皇宫加班嘛,明天就是加冕典礼了,大家都挺忙的。”谢飞烟脸不红心不跳地瞎说。
“真是的,也不晓得这仪式有什么用,非要搞这么大排场,弄得大家都心烦。”邻居义愤填膺地说。
“是啊是啊,这孩子要回家取点东西,我们先走啦。”谢飞烟拎着小萌就开溜,溜出好远才放下她,捶着自己的破腰:“下次不要跑那么快。”
小萌撅着嘴:“为什么是你陪我来啊,我想让大姐姐陪我。”
“大姐姐有重要的事去做。”
“啊,鸽子。”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路边的鸽子吸引了,压根不听他的话。
“少带几样吧。”看着她一个劲儿地把毛绒玩具往书包里塞,谢飞烟忍不住说。
小萌摇摇头:“以后就不回来了。”
“不会的,等事情办完就送你回来,给你找领养家庭。”
小萌坚决地继续塞玩具:“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