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地下城求生记（六）
“夏国有句老话，没有破绽，恰恰就是最大的破绽。”在公会制定作战计划时，谢飞烟如是说。
杜雨点头：“所以，我们要认为地制造破绽。”
现在，她坐在哈里斯亲王对面，接受披着优雅外衣的审讯。
哈里斯先是命令仆人端上来三客甜品与三杯咖啡，安蓝月身为打工人自然没份。甜品的主体是巧克力蛋糕，表面裹着透亮的酒红色淋面。阿修罗一声不响地吃起来，杜雨的目光却落在绣着金丝的精美餐盘上：“哟，我记得这是夏国产的吧。”
“是啊，兰斯莱特怎能做得出如此美丽的工艺品。”哈里斯笑着自谦道，进而话锋一转：“说起来，这还是我当年访问夏国时，在一家百货商场的顶楼买的呢，不知道那是否是您的产业？”
杜雨淡然地说：“请问您去的是哪个城市？”
“飞云市，那里是您的发家之地，对吧？”
安蓝月不禁想起在全息游戏中见到的飞云市百货大楼，总觉得其中暗含某种巧合。
“飞云市的五间百货商场中，三间是我的产业。”杜雨端着餐盘细看：“哦，我想起来了，是市中心那家吧，当时就进货了这么一套。我记得这套餐盘是一套四个出售的，茶杯也是一套四个。”
“对对，”哈里斯露出微笑：“您的记性真好。”
“因为很贵啊，我家自己都用不起，果然这种餐具是只配贵族使用的。”杜雨小心翼翼地把餐盘放回桌面，感慨道。
哈里斯表现得很大方：“您要是不嫌弃，就拿一套走吧，反正那一年夏国生产的所有锈金瓷器都被我包圆了。”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
“好啊，那我就笑纳了。”
杜雨与谢飞烟同时开口后，相视一眼。
哈里斯轻笑：“既然老爷子喜欢，您就别拒绝了。”给侍立一旁的仆人递了个眼色，仆人立刻离开会客室，不多时就走回谢飞烟面前，献上一个长方形礼盒。
谢飞烟当即拆开来看，红绸里躺着一枚细口圆身的小瓷瓶，瓶身用金线绣着几枝芦苇。
杜雨碰了碰他：“爸，把瓶子给小安拿着吧。”语气有些难堪。
哈里斯看在眼里，心想到底是暴发户，身上的市侩是藏不住的，不免产生了几分优越感。“您不用跟我客气，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说到这个，你们决定好要住哪个区了吗？”
“住a区。”谢飞烟抢先答道。
“爸爸！”杜雨低呼一声，转头对着哈里斯赔笑：“我们还没想好呢，就是今天先从a区参观。”
“哈哈，不用紧张，我也建议你们住a区，毕竟那里有很多和你们一样的人，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哈里斯把话说的意味深长。
“是，那我们再看看。”杜雨讪讪地道。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们，赶紧带孩子和老人回去休息吧，我们下次再去。”哈里斯微笑着起身送客，又变回了谦虚亲切的模样。把四人送到门口，他又说：“等等。”
“怎，怎么了？”杜雨有些紧张地问道。
“说来失敬，我这才想起，还没听过您家的小绅士拉琴呢。”他弯下腰与阿修罗平视：“秀一，你愿不愿意拉一支曲子给叔叔听啊。”
阿修罗躲开他的目光，一个劲地摇头。
杜雨把他揽在怀里：“哈哈，他才开始学几个月，性格又古怪，让您见笑了。”紧接着攮搡了阿修罗一把：“听话，给叔叔表演，就拉你最擅长的那个什么……欢乐颂。”
“欸。”阿修罗柔柔弱弱地应了声，打开琴盒，拿出一把看起来就很贵的小提琴，把琴身搁在肩上，锯了一曲不堪入耳的欢乐颂。在场的仆人无不捂嘴偷笑。
“真动听。”哈里斯鼓掌称赞：“未来你一定会成为有名的音乐家。”
“我们先走了，不叨扰您。”杜雨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会客厅。
白色背景下的红色轿车分外显眼。待所有人上齐后，安蓝月熟练地启车，驶向位于a区与l区交界处的宾馆。
回到房间，锁好房门，阿修罗坐在床上擦拭琴身，忽然来了一句：“那个老混蛋相信了吗？”
杜雨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没必要说他是老混蛋吧，人家还夸你的琴声动听呢。”仰头望着天花板思索片刻：“我想，大概相信了70吧。”
“最多60。”谢飞烟对着镜子擦掉画在脸上与手上的逼真皱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获得下次会面的机会就行了。”
安蓝月看着有如川剧变脸的三人，心想自己的演技还需要再练练。
杜雨对安蓝月说：“下次再跟他们见面，就只有你跟着我了，因为我的能力在人越少的地方就越有效。”
“好的，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安蓝月保证道。
安蓝月拿出哈里斯送的瓷瓶：“话说，这个要由谁来保管呢？”
走出卫生间的谢飞烟随意地说：“你拿着吧，不喜欢的话扔了也行，反正这是赝品。”
“您在找真品吗？”安蓝月好奇地问。
“在找创造出真品的人。哈里斯，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想必也是如此。”
四人在宾馆里待到下午五点多，其间安蓝月问了一次“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随机应变就好”。与鸟人夜哭的任务相比，这次任务的时间拉得很长，足足十天。当前首当其冲的难关，便是明天的月圆之夜。
通常，月圆之日的前后两天也是极其危险的，爆破星河公会的成员往往会选择在这三天不接任务，回到公会，大家其乐融融地等待危机解除。
不过，也有为数不多的任务是与圆月息息相关的，比如现在。下午五点，外界的太阳已经西沉，四人进入了战备状态。
一只眼睛凭空出现在安蓝月面前，眼白上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吃了一惊，倒退两步。
“不用惊讶，这是公会里一位成员的幻眼，被我暂时借用。”谢飞烟招呼道：“过来，我在这边。”
幻眼飞到他面前，他展开防腐蚀透明胶带，一圈圈缠在上面，缠了三层后问：“现在还能看清么？”
幻眼上下飞动，似在点头。
“好的，你现在去上面查看情况。这些胶带能在毒雾中留存十个小时，保险起见，八小时后你就下来。”
幻眼再次上下飞动，一瞬间就没影了。
“等消息吧。”谢飞烟走到窗台的一边看风景，安蓝月走到另一边，监视外面的景象。
身后，阿修罗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很会拉琴，悠扬的琴声一首接一首地流淌而出。在琴声的衬托下，路上的行人步伐悠闲，神色平和，虽然他们得到的食物配给很有限，也见不到阳光，但比起末世中其他同类的境况，还是要好上许多，这也是兰斯莱特高层一直向他们宣传的重点。
a区与l区的居民看起来并无显著不同，甚至l区的还要更快乐些。
这一天他们睡得比较早，为明天养足精神。杜雨依旧带着阿修罗睡在靠窗的床上，谢飞烟把靠墙的床给了安蓝月，自己坐在地上，靠着墙准备入睡。
安蓝月本以为昨天是他想独占大床，结果看他今天把床让给自己，不禁有些搞不懂了，低下头小声说：“会长，你上来吧，这张床还挺大的，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这怎么行？”谢飞烟背过脸去，面对着墙角：“男女授受不亲。”
安蓝月有些不解，在末世中独行四年的她的确有些忽略男女之别，况且他们都穿戴整齐。不过，谢飞烟的话让她无法反驳，她也就不管他了。
月圆之夜的前一夜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变，许是因为笼罩在空中的浓厚毒雾隔绝了一部分蓝色月光。凌晨一点多，幻眼飞了回来。谢飞烟撕下因吸收毒雾而变得厚重的胶带，准备缠上新的。因为看不清楚，怕缠的不严，就悄悄地走到卫生间，按下开关，镜前灯却没有亮起。
又试了其他开关，一概不亮。
看着漆黑一片的街景，他发消息给狄莉：我们这边的灯不亮了，想请问是只有宾馆这样，还是全城都停电了。
不一会儿就接到回复：总电闸在进行例行维护，凌晨四点就会来电。
他走出卫生间，回到床边，被突然开口的安蓝月吓了一跳。她问：“会长，是停电了么？”
“是啊，过一会儿就来了。”他捧着幻眼靠在墙上：“抱歉，吵醒你了吗？”
安蓝月摇摇头：“我浅眠。”又问：“我有小手电，你需要吗？”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安蓝月打着手电筒，看谢飞烟给幻眼仔仔细细地缠胶带，再把它放飞到地面上。关闭手电筒后，躺到床上，总觉得周围气氛压抑，有些不安。
谢飞烟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情报显示，地下城的供电系统会在每个月的月初进行例行维修，并非现在。他只小睡了一会儿，就在黑夜中等待，在凌晨四点零五分按下了电灯开关。
房间内依旧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