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夜色凉如水，庭院漆黑寂静，唯有厢房的一点暖黄色烛光在夜色中影影绰绰。
柏梧赶了一天的路，还是耽搁了时间，明月高升时才进了城门。
月光被薄雾遮掩，柏梧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决定明日再告诉虞眠他今日去农庄的发现。
轻声走到后院，他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房间内有一缕明亮的烛火。
柏梧转身去看，欧冠华的房间一片漆黑，虞眠的房间仍透着点亮光。
他脑中冒出个不可置信地想法，顾不得放轻声音，小跑到门前，再停住，缓慢推开房门。
虞眠趴在案桌前，疲惫地闭上眼睛。
柏梧放轻脚步走近，尽管他有过猜测，可看到这张脸时仍感到意外。
虞眠竟然真的在他房中。
在等他？
柏梧不敢问，更不敢叫醒她，连包裹都来不及放下，整个人呆愣地坐在案桌的另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虞眠的睡颜，眉头微蹙，而后又松开露出一抹笑意。
虞眠听欧冠华说柏梧只是去看望亲人，今夜便会回来，于是吃过晚饭后就在柏梧房门口等待。
入夜之后小小的蚊虫实在太过扰人，虞眠忍不住，回屋坐了片刻，期间一直透过窗户盯着柏梧的房间，直到困倦。
担心自己睡过去，错过柏梧回来的时间，虞眠挣扎过后决定去柏梧的房间等他，希望柏梧不会介意她自作主张。
虞眠在睡梦中昏昏沉沉，突然一惊，好似悬崖勒马一般。
她神智骤然清醒一瞬，下意识睁开眼，模糊地看到眼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回来了？”虞眠略有一些鼻音，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糯意和夜深人静后的疲惫。
听起来软软的。
“嗯，回来了。”柏梧神情严肃。
虞眠微愣，以为他遇到什么大事了，瞬间把要出口的询问咽了回去。
虞眠内心纠结，好想问，可是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那还要不要问，怎么问……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纠结，柏梧又一次想要揣测她的想法，只是想法刚冒出头，就被他摁了回去。
别这样，不成体统。
柏梧垂下眼眸，长睫与烛影挡住了他莫测的神情。
虞眠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怂了，苦笑一下，道：“我今日……铁锅炒菜，被认可了。”
只可惜你没看到，没人与我庆祝。
“恭喜。听其他人说了。”柏梧道。
虞眠哦了一声，原来是听其他人说了，但是他怎么就这个反应？
他不高兴嘛？
“今日去了城郊。”柏梧突然提起。
他很少主动提出话题，虞眠又一次怔住，她真的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觉将她的脑子睡傻了，不然为何总是反应不过来。
柏梧竟然主动和她提了这件事！
虞眠瞬间觉得上午是她多想了，在柏梧心里，他们是朋友的。
“听我爹说，你去看亲人了。”
“嗯，远亲。我叫他文叔，以前和父母见过他一面。”
“奥——”
“这次去是有事相求。”柏梧倒了杯水递给虞眠。
虞眠还真感到口干舌燥了，道谢后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柏梧等她喝完才接着说：“他家里有个农庄，是鹿州唯一种植花生的地方。”
虞眠傻眼了，“花生？”
“嗯，我已经谈妥了，可以和农庄合作一起榨花生油。”柏梧平淡的一句话，却瞬间在虞眠心中亮起光辉。
心有灵犀！
“你怎么知道花生可以榨油？”
“之前你说过的大豆、芝麻，都是谷物类，所以我想着花生也可以。文叔恰巧对植物油感兴趣，以前有过研究思路，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现在唯一的难点在于榨油机器。”柏梧又蹙了眉，“之前文叔失败的原因就是没有榨油工具，效率极低，成功率也是如此，几十斤花生榨不出一盖子的油。”
柏梧将茶杯盖子取下来，倒扣在桌面上。
虞眠精神一振，立刻扣系统：“振兴！有没有榨油工具？”
系统已经睡着了，被紧急召唤，转着圈一脸懵地出现，反应两秒才找出来对应的商品。
“可以兑换油夯。”
系统把商品页面抽调出来，虞眠点进详情，发现传统油夯为全木制，系统给出的是升级版，部分零件换为铁制，不仅提高了铁的利用率，还加大了机械效率，节省人力。
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兑换油夯需要多少积分，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虞眠紧张地点开价格表，数清小数点前几个零后，瞬间松了口气。
只要三百，妥了。
“我要兑换油夯设计图纸。”虞眠斩钉截铁地说。
“滴——恭喜宿主，获得油夯设计图纸，花费300积分，当前总积分为200。”
柏梧说完榨油工具存在的困难后，发现虞眠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起文叔的书房，下定决心道：“不要担心，我可以——”
“我有办法！”虞眠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柏梧抿起唇，露出个笑，把决心又放了回去，倒戈：“好，听你的。”
“工具的事放心交给我，其他还是你来，可以吗？”虞眠与他商量。
“可以。”柏梧无条件答应。
事情解决，天色已晚，再留在这里不合适。
“那我回去了。”虞眠后知后觉的羞涩。
“嗯。”柏梧起身跟着她到门前，手放在门把上。
虞眠摆手：“哎呀，不用送不用送。”
话音落，她便陷入尴尬，她在客气什么！
柏梧抬眼望向她的房间，轻笑：“确实，不到五丈，不远，那我不送了。”
虞眠：“……”倒也不用那么精确。
虞眠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以后柏梧主管植物油的事，肯定会和文叔有很多交集。
她试探性问：“下次再去农庄，我可以一起吗？”
柏梧表情无任何变化：“可以，我提前和你说。”
虞眠开心了：“好！”
她克制着温婉地走回房间，关上门才蹦了一下趴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哼唧哼唧。
系统睡不着了，一脸八卦，出来看热闹：“宿主，你怎么这么信任柏梧，要把植物油交给他来做？”
“不然呢，交给我来做？”虞眠翻个身，“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柏梧看起来脑子比我聪明许多。”
系统认可：“嗯嗯，看了信息值，宿主的智商确实不如柏梧高。”
虞眠：？
我在自谦，你在说什么？
系统又一个问题：“宿主你喜欢可爱的男孩子嘛？”
“不喜欢。”虞眠果断道。
“可是宿主每次都夸我可爱，还说看到我可以回血。”系统撇撇嘴。
“这种喜欢啊，我想错了。”虞眠补救，“我当然喜欢你啊。”
“那，那种喜欢呢？宿主喜欢什么类型？”
“帅的！”虞眠毫无原则，帅就是她的原则。
系统下套成功，贼兮兮地说：“柏梧就很帅诶，宿主喜欢他！”
“才没有！”虞眠反驳。
“好吧，柏梧确实不太适合宿主，他总是冷个脸，没什么表情。”
“没有吧，他笑起来很好看啊，经常笑啊。”虞眠回忆道，不经意间再次反驳了系统。
系统既没吃到瓜，又没了睡意，还被亲亲宿主反驳了两次，很是不开心：“宿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具体一点。我可以帮你留意哦。”
“你是振兴系统，不是媒婆系统。”虞眠铺好床，“我喜欢神秘的男人。”
她给了个笼统的概念，随后上床盖好被子，“我要睡觉了，以后不要再提我和柏梧之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可以。”
系统并不懂人类的心思，它只能根据宿主的情绪值进行推测——
不可以提柏梧的喜欢，不然宿主会……生气。
系统不要让宿主生气，系统再也不提，做乖宝宝系统。
振兴满足地给自己打了个五分好评，小跑回空间睡觉。
＊
第二日，虞眠一早起来就画了图纸，随后和欧冠华说要与木匠合作的事。
“铁锅要做木柄，铁铲和铁勺也需要，还要做油夯。”虞眠给欧冠华捏肩卖乖，“爹，你有没有关系好的木匠，联系一下？”
“你爹我能不认识木匠。”欧冠华大手一挥，“柏梧去买罐好酒。”
“我和他一起去。”虞眠道。
欧冠华看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兄妹关系好啊。
“我爹让你去买什么酒”
“古酿，鹿州上了年纪的男人都爱喝这种。”
上了年纪的男人？
那看来是买给木匠的。
“很好喝”
“一般。”
柏梧见她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补充道:“度数很高，普通人一口便醉了。”
虞眠哦了一声，有些可惜，随即问道:“那你呢，你喝多少会醉，也是一口”
柏梧目视前方:“两口。”
虞眠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逗笑，打趣道:“那你不是普通人诶。”
“有机会我也试一下，争取三口再醉。”
林家酒馆在城门附近，虞眠先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酒馆店面不大，外边支出个摊子，上面摆了几排瓦罐。旁边的店是卖熟食和凉菜的，两家店挨在一起，生意都不错。
林芝羽一眼瞧见柏梧，立即笑着迎出来，“柏公子，许久没见你来买酒了。”
柏梧没客套，直接拿出银子，“拿两罐古酿。”
林芝羽不在乎他的冷淡，依旧是一副笑脸，“好嘞。”
只是看到柏梧身侧的虞眠时，表情凝固一瞬。
“柏公子，这位是”她斟酌着问。
虞眠故意安静装鹌鹑，抬头看着柏梧，等他的回答。
柏梧垂眼便看见虞眠杏眼微瞪的样子，像只小兔子似的。他睫毛颤动，又递过去几贯钱，“再来一罐青梅酒。”
林芝羽讷讷应道:“啊好，稍等片刻。”
问题被掀篇虞眠也没追问，转身观察四周的店铺。她想增强人们对于铁的重视，就要把这件事渗透到生活中，一定有许多东西都可以和铁挂钩，只是她还没发现。
虞眠扫了一圈，视线突然被远处的簪花铺子吸引。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看看。”虞眠指着簪花向柏梧示意了一下，没等他回答，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柏梧提着酒过去找她时，虞眠刚好付完钱，她将那支冷紫色的发钗戴好，微微侧身问柏梧，“这个好不好看”
柏梧脸上的疏离貌似少了半分，他轻声说了一句:“好看。”
虞眠笑意晏晏:“好看便好。”
酒瓶被网兜罩住，挂在柏梧指尖，小幅度地晃了晃。
两人回到家中后，柏梧将古酿给了欧冠华，欧冠华立即拿着酒出门。
虞眠正欲回屋，柏梧跟在她身后，伸手将青梅酒递给虞眠。
虞眠眸中错愕，抱着酒罐，仍旧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是买给我的”
“嗯。”柏梧蹦豆似的说，“果酒不易醉，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虽然她没喝过，“我喜欢。”
——
河边这一片的矮房里住的都是手工艺人。大家平日走乡串户，平日交际不多。但要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提壶酒过去就能全都办妥了。
木匠姓张，恰巧与欧冠华同岁，两人平日也算聊得来。
欧冠华过去的时候，张万里正巧在家。
“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快，把你这的木头屑子吹走，腾张干净桌子出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你还好意思嫌弃我。”张万里嘴上呛了一句，手却把桌面的木屑扫到地上，“来吧，干净了。”
欧冠华将图纸平铺，随后一脚蹬在石墩上，食指指着图纸，“看看，这是什么。”
张万里走过去瞄了一眼，“这是何物？”
欧冠华不满：“你是真不关心老子家的事啊，全鹿州城都快知道了，这是铁锅。”
“奥奥。”张万里恍然大悟，“我也知道，这不是没见过，一下子没认出来。”
“没想到长得如此平平无奇，却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饭菜，奇哉怪哉。”
“旁边又是何物？”
“铁铲与铁勺，用我们闺女的话说，就是和铁锅捆绑销售。”欧冠华脸上显摆的意图藏不住。
“还真是和铲子神似，不过一个用来农作，一个却用来做菜，奇哉怪哉。”
欧冠华嘴里叼着根草，意气风发，朗声道:“再看看这个。”
张万里顶着他睥睨一切的眼神，很想硬气一回，但还是实诚地问：“这又是何物？”
“呵，三不知。”欧冠华唇边挂着笑，“我先替你说，奇哉怪哉。这是油夯，懂什么叫植物油吗，便宜又美味。咱俩合力把这个造出来，造福的可不止鹿州，那得是九州大陆，名垂青史。”
“你他大爷的真是有了个好闺女。”张万里激动不已，笑骂一句。
欧冠华回敬：“你他大爷的，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