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谪仙
“好的，抬手。对，身体得柔软。来，跟着节奏，转身。”舞蹈老师正在教室里，指导着叶欢的动作。
熬不过海霞的紧迫盯人，叶欢只能硬着头皮上场了。
“嗯，非常不错。我们再来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对，在舒缓的时候柔，慢、慢、慢好，现在开始蓄力，对，要有飘逸感。相当不错。”舞蹈老师显然是见到了好苗子，见猎心喜，“你之前学过舞蹈吗？”
“没有。”学过舞蹈的是前世那个为了当小三上位，跑去模特学校上形体课的叶欢，可不是现在这个大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
“节奏感很好，身体的柔韧性也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舞蹈工作室看看呀？”教练再接再励。这可是棵好苗子，外形好、身体素质不错，基础差点但勤能补拙。虽然不能跟从小学习舞蹈的专业演员相比，但完全可以试着走表演的路看看。
“没兴趣，我对益生菌比较感兴趣！”想到下周的马政小论文，想到微生物学正看到各种可爱的菌种，叶欢感觉生无可恋。
“什么益生菌？”
“她说的是她想喝益生菌。”海霞一把将叶欢拖到旁边，“姑奶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影视学院求过来的教练，你别给拆台啊！”
“青青，我真的害怕跳得不好，给你丢人。要不你再找找看？”叶欢还在做最后的争扎。
“小欢，你也看见了。这个诗伴舞，本来是多人舞蹈。但现在真是找不到人了，不得不改成独舞。慕瑶师姐在学院和社团都很有号召力，她说要走，其他人根本不敢来。”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矛盾？这得多大仇啊，连社团的表演节目都直接甩手不干。”叶欢不明白，才不到一个学期，好脾气的海霞怎么会跟本学院的师姐结怨，连基本的面子都不顾了。
“我怎么知道啊？我要知道的话我早就去找她说清楚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个鬼样子，让一群人等着看我笑话。”
海霞也不知道跟慕瑶师姐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刚进社团时师姐还好心提点过自己，怎么突然有一天就变脸了，处处针对不说，还直接在元旦晚会这种重大活动上给自己使绊子。如果节目不上直接认输，那自己以后根本不可能再在社团待了，明年竞选学院学生会的事也肯定会泡汤。海霞心里郁气憋闷得慌。
“所以，为了我的前途和事业，小欢你一定得给我撑住了。现在连教练都说你跳得好，你加油练，等晚会时咱们来个惊艳全场！”
“我”叶欢一句话想出来，可又没办法说，或者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跳舞吧？她会。可是，她害怕将自己展示在许多人面前。也不仅仅是害怕在许多人面前跳舞，而是所有能引起他人注意的事情，她都害怕。
运动会时，最后那一刻她放弃去争第一，不敢争先。
班委选举时，她将自己藏在人群中，不敢抬头。
学校各种社团，也有她喜欢的，可她不敢去尝试。
只有学习能让她心安。
所以，叶欢安心地把自己埋在书本里，守着自己仅有的几个朋友，连新同学都不敢去认识。
她害怕，害怕极了。
她以为重生以来，已经找回了自己，那个光芒四射、热情满满、自信美丽的自己。但其实，就算时间倒回，那些曾的过往，终究是在她的心中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她早已不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那个高呼“路——永远在前方”的女孩子，早已经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太多的失败，太多的无能为力，太多的嘲弄与羞辱，不能让人的内心强大。
失败让人成长。失败让人坚强。这些都是谎言。
失败只会让人越来越害怕，只有成功才是自信的源泉。
而叶欢，害怕失败。她害怕在同学们面前跳得不好，害怕好友青青会失望，更害怕因为美丽再引来灾难。
可是，美丽真的是自己的过错吗？必须要讨好周围的人吗？必须隐藏真实的自己吗？
不，美丽没有错。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
不管是为了好友，还是为了自己，都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抛掉。只是跳一场舞，只是如诗中所说的恣酒欢愉，偷欢一时又如何？放下，放下。
叶欢回应着，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无论如何纠结，如何害怕，她仍然坚守了对朋友的承诺，认真地对待每一次练习。
两个星期的集训，让叶欢和两位队友都脱了一层皮。从每个动作的表现，到朗诵与舞蹈的磨合，在期盼与紧张中，元旦晚会如期而至。
她们的节目排在第10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在等侯区里，叶欢终于见到了海霞口中的慕瑶师姐。
身着一袭金色晚礼服的慕瑶，绾着复古的欧氏宫廷发髻，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缓缓从远处走来。金色的俗艳，在她身上分毫不见，只剩下雍容与典雅，完美地衬托着她雪白的皮肤。精美的珍珠耳线，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带来一股香风，似有似无。笑容完美无暇，红唇娇艳灼人，好一位娇艳的花中王者。当她仰着高高的脖颈，世界都仿佛被踩在了脚下。
走到叶欢三人面前时，慕瑶停了下来。
“怎么？还没有放弃？不怕出丑吗？”慕瑶挑衅地望着海霞。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海霞也不甘示弱。
“你以为样样出风头，就是主角了？”
“哼！关你屁事。”
“你再巴着欧阳师兄也没用，他不会喜欢你的。”
拖回快要被激得失去理智的好友，叶欢挺身站到了前面，“你是那欧阳的谁啊？他是没长大还是没断奶？他喜欢谁？或者谁喜欢他？要你管？”
“你！”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被打破了，慕瑶愤怒地盯着眼前的讨厌鬼。一个海霞，老是喜欢围着欧阳师兄转。偏偏不知道从哪天起，一向从来不理女生的欧阳师兄，竟然跟这个小丫头有说有笑了。还有眼前这个，明知道这个节目是自己要毁掉的，偏偏插手要来救场？看她怎么来救？还有这张脸，真是一张讨厌的脸！
演出开始了，作为开场节目表演嘉宾的慕瑶，不得不假装优雅地走开。
当大提琴优雅的琴声在台前幕后响起，海霞仍然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青青，喜欢谁不是谁的错。”叶欢轻轻地将拥着好友的肩膀，“被嫉妒更不关那个被嫉妒的人的事。”
“小欢，我只是喜欢。”海霞还是愣愣的，“我不知道，她也喜欢欧阳师兄。可是喜欢一个人，就不许其他人靠近吗？”
“那是她自己不够好。我们的青青多好啊，你的欧阳师兄看见你而看不见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其实欧阳师兄也只是把我当作普通的师妹，在学业上帮了我一些忙而已。我跟他几次交流，都是因为社团和学院的事。我没有”
“嘘”将手指压到海霞的嘴唇上，叶欢郑重地说，“喜欢谁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被嫉妒蒙住了双眼的人。青青，我喜欢你的勇敢，喜欢看见你活力满满，甚至喜欢看你花痴大神的样子。那些无关的人，管她干嘛？”
“来、来、来！”笑着将好友拖到化妆台前，“让我们补个妆，用最完美的表演，气死她！”
深呼吸，深呼吸，海霞闭上了眼，又睁开了眼。镜中，是笑容满面的好友，镜中，是年轻活力的自己。
加油！
当等侯室的人来了又去，终于轮到了叶欢她们的节目。
幕布拉开，黑漆漆的舞台上不见一丝光亮。
舒缓的配乐轻声响起，两位朗诵者终于站到了台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一束强光照射在舞台中央，剑客双手高举着长剑，缓缓地踏风而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剑客持剑而行，人随剑走，剑随人动，一往无前。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谁言青春多壮志，英雄未见功绩，有家难归，有路难回，剑也惆怅，人也惆怅。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宛转复宛转，凄凄复凄凄。我自持剑向天涯，莫问前路，莫问来生。剑如风，剑如林，剑如火。剑客以剑问心，以剑求道，以剑明志。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蜿蜒的长剑在灯光下划过道道残影，一袭白衣剑客醉里挑灯看剑，眼波流转如黑夜中的星光璀璨。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长剑如风，侠客似火，风与火在舞台中央交汇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当剑客持剑而立，以剑为媒，邀人共饮时，所有人眼前，仿佛见到了那个白衣飘飘，仗剑天涯的风流谪仙。
刹那间，场内欢声雷动。
“太漂亮了，你看见了吗？”诸葛婷婷抓住江菲的手，激动得吼个不停。
“知道，知道。”江菲无奈地安抚着室友，一直知道叶欢漂亮，但今天这场演出，更是将她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哇，小欢为什么不是男生啊，这么帅，当女生太可惜了。”顾云曦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喜欢美男的她感觉好遗憾。
室友们为了专门看叶欢的演出，早早就来占了位置。现在看来，果然不虚此行。
“你果然，不负我的期待。”远远的角落里，一道高高的身影静然而立，“你好，叶欢，我们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