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丽的燕大

    请接站处的师姐帮忙作了简单的登记后，叶欢被安排坐上了一辆由公交车临时改成的学校接送车。

    不一会儿，当接送车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湖的学子，车辆缓缓地开出了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往燕大的方向驶去。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首都的天空仿佛一块透明的蓝水晶，连一丝云朵也无。明亮的阳光照射在古老的城墙与箭楼之上，给古老的建筑染上了金色的光晕。而当接送车穿过这些低矮的建筑，进入新兴的金融一条街时，则变成了另一番景像。

    一幢幢高耸的摩天大楼，伫立在街道两旁，闪耀的玻璃幕墙，更是将大家的视线从古老的历史中拉了回来。接送车上，惊呼声不断。即使是以二十年后的眼光来看，这里也是摩登且现代的。这个年代，出行远不如几十年后那么容易，许多学生都是第一次来到首都，第一次见到现代的大都市。太多的新奇事物吸引着他们的目光，这些天之骄子们，此时也不过是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被大都市的光怪陆离给吸引住了。

    当穿越过古老与现代，燕京大学也就近在眼前了。

    一道三开朱漆宫门，突然间映入叶欢的眼帘。

    叶欢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期盼了整整两世的梦想，自己终于要去实现它了。她想象了无数次与燕大见面的场景，或是喜悦的、或是兴奋的、或是悲伤的。为今生的圆梦而喜悦，为将来的生活而兴奋，为前世那个折翼的叶欢而悲伤。

    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当她真正地看见这道门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只看见了红色。鲜艳的正红色占据了她的整个双眼，她甚至连“燕京大学”四个大字，竟然都看不见了。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庞。所有的焦虑、困扰、苦恼、麻烦、痛苦，又或者是奋发图强的努力，全都不见了，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某一天。那时的叶欢，烫着美丽的卷发，手挽着名牌挎包，脚踩着昂贵的高跟鞋，悄悄地，从这个大门远处绕过。她不敢，不敢靠近这个红色的大门，虽然那么想看，那么那么地想亲眼看看，可是，每靠近一步，心脏就像是要被撕开一般，痛苦得让人不能呼吸。当满身的骄傲被不断地踩在脚下，前世的叶萍不愿再做随波逐流的小小水草，就将名字，改成了叶欢。是啊，如果命运无常，人生之路不见光芒，那么，在行走的路上，至少让自己保持一时欢愉吧。

    前一世，叶欢是自己把自己卖掉的。凶狠的工头，再是残暴也没能吓住她；繁重的工作，再是辛苦也没有压垮她；微薄的薪水，虽只能糊口也没有诱惑到她。

    当她怀揣着辛苦挣来的报酬，满心喜悦地回家时，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家了。

    与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同住了十多年的老屋，被民政局给按照无主财产给收了回去，破旧的老房子，连窗户都不见了，房梁下，结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

    初中三年的母校，记录了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叶欢从校园的这头，走到了校园的那头。教室还是那些教室，操场还是那座操场，高高的升旗台还是那么巍峨高耸。可是，人，却不一样了。

    两年多的时光，对小县城来说，好像没有任何改变。拐角处的包子铺，还在卖着好吃的包子。背街的花坛里，还是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就连老街的野猫，也都还在街沿上懒懒地睡着太阳。

    可是，走在街上的叶欢，却再也找不到过去熟悉的影子。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她。世界好像在叶欢与其他人之间，隔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幕墙。

    晃晃悠悠的，叶欢不知不觉晃到小城中央。工业局的小区人声鼎沸。锣鼓声、锁呐声，将里里外外的气氛炒得火热。小区里面，更是挤得满满当当，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排队挤在礼桌前，而自己的好堂叔，正在旁边热情地散着烟。

    身着旗袍的堂婶，仿佛新娘子一般漂亮，她不停地向来客们递着喜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当胸前挂着大红花的堂姐，随着喜报一起走进小区时，气氛达到了高潮。所有的人们欢呼着，簇拥着挤到堂姐的面前，只为了跟她说上一两句话。站在人群中间的她，亮眼得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主角。

    拉了拉身上整齐的白衬衫，叶欢有些局促。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可她，仍然觉得有些尴尬。她挪了挪脚，将自己的身体往阴影处再挤了挤。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夕阳西下，宴请的欢嚣已经不见了踪影。阴影下的叶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她，走在一条条，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从小玩到大的河边大堤上。捡起河边的小石子，她仍然能打出3连击的小水漂。

    悠悠的河水，还在汹涌不息地奔流着。时间，从未等待过谁。时间，也从未辜负过谁。

    是呀，当堂姐在高中教室里努力时，自己在车间的缝纫机前荒废着青春的光阴；当堂姐在知识的殿堂里求学探密时，自己在工厂的食堂里计算着每一餐得花费多少；当堂姐倾尽全力参加高考时，自己正被工长吆喝着卷铺盖走人。

    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共同走过的光阴，谁都没有多一秒，谁也没有少一秒。

    可是，叶欢摸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呢。那么多不甘，那么多不平，那么多悔恨。

    掠夺者众人瞩目，被人赞扬着成功与卓越。而被抢的那个呢，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这不公平！

    脚伸了出去，却又收了回来。再伸出去，再收回来。

    结束太过简单。

    可自己，终是不愿的。

    看着河面的倒影，叶欢突然笑了起来。是啊，自己终究是幸运的，自己还有这样一张脸。

    从此，无根的叶萍改名叫做了叶欢。她把自己，卖了出去。

    “师妹，你还好吗？我们要下车了。”当师姐招呼着下车时，叶欢才从遥远的思绪中醒了过来。接送车早已绕过了朱红色的正门，停在了离西大门不远处的体育馆前。

    陆陆续续地，同学们早已下车了。

    “我很好。谢谢是师姐。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叶欢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笑望着眼前温柔的师姐，起身背起了自己偌大的背包。

    看着眼前刚刚哭过的小师妹，师姐并没有觉得什么稀奇。进入燕大，是全国多少学子的梦想。激动一些，很正常嘛。当最后一个学生从接送车下来，车辆又将返程去到火车站，迎接新到来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