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混乱的火车之旅
高高的青山，长长的峡谷，奔流而下的滔滔江水，绿皮火车，载着叶欢，驶离了群山围绕的小小县城。
不同于许多年后宽敞舒适的高铁动车，这时候的绿皮火车，简直是脏乱差的代名词。
闹闹攘攘拥挤的人群，不断在车厢里挤来挤去，使得车厢里从不缺乏争吵。每当有列车员推着叫卖的小推车过来，那些站在过道上的人们，就得把身体扭屈成各种奇怪的姿势，好让推车能够顺利经过。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种车子，小小的推车宽度刚好能在过道间通过，推车里似乎折叠有无穷无尽的空间。瓜子、饮料、各种小零食，应有尽有。而一些或是猎奇的、或是惊悚的、又或是带着不可描述景像的奇葩小报，也往往能在这些神奇的推车上买到。
沾了教育局领导要亲自送行的光，叶欢的这张座票是教育局友情赞助的，甚至于还是一个难得的靠窗的位置。
晚饭时间，列车员推着餐车在车厢中穿行叫卖，混杂在一众或是刺鼻或是腥臭的奇怪味道中，空气里飘来了食物的香味。终于，有一些乘客忍不住了，招呼着列车员买上一份快餐，大快朵颐起来。
叶欢可不会花冤枉钱去买这些难吃的快餐。她从随身抱着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锡铁饭盒。打开盒盖，几张金黄色的鸡蛋饼映入眼帘。
一大早，奶奶就早早地起来给叶欢准备了路上的吃食。这些鸡蛋饼，就是奶奶辛苦一早上的成果。
张上嘴巴，大大的咬上一口，叶欢吃得很是满足。嗯，鸡蛋饼又软又糯，香葱的味道恰到好处，再加上奶奶的心意。叶欢的胃里，塞得满满的。
吃掉两张小饼，再抿上几口军用水壶里的凉白开，叶欢的晚饭，就这么迅速地解决了。
穿着简朴、不善交济、但却生得一副好容貌的叶欢，早就被有心人给盯上了。现在看她晚饭吃的东西，来人更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身为团伙里的二把手，王婆子历来没有跑空手的，就她的一手绝活，对付这样乡下出来的小丫头，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借着叶欢上去打水的功夫，王婆子跟叶欢的邻座商量着换了座位。
回到座位的叶欢，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旁的座位换了人。列车上人来人往，上上下下都是常事。
从近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王婆子更是满意了，以这小丫头的容貌，只要顺利转手，那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今天这趟车没白上。
拿捏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王婆子试图跟叶欢套近乎，“小姑娘，你是哪儿人啊？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我家小女儿也有件跟你差不多的，可惜穿着没你好看。”
谁曾想——
叶欢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从挎包里拿出一本书。
“哟，小姑娘你还是个学生呀！爱学习好，我家女儿也是学生。她今年大三了，你今年几年级呀！”王婆子愈发地热情起来。
她从食品袋里拿出两个卤过的大鸡腿，随手递了一个给叶欢，“来，小姑娘，别跟婶客气。这鸡腿呀是上车前婶刚买的，香着呢。”
边说着，王婆子边自己啃上了一只鸡腿，另一只则大方地递到了叶欢面前。
这一次，王婆子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听见一句“谢谢，我不要。”之类的话。
可是，她面前这个小女孩，还是一声不吭。小女孩拿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望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孔上配着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珠子，怎么看怎么瘆人。
王婆子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这是碰见哑巴了还是碰见硬茬了？她不由得有些摸不准了。
回头望望不远处的同伙，王婆子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这眼前的小姑娘，太奇怪了。
而叶欢呢？叶欢正在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演员，想要看看这出戏接下来怎么演？重回一世的叶欢，很清楚自己遇见了人贩子。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嘛。心里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心酸泪，叶欢第一百次骂了遍自己这招祸的脸。
上一世遇见同样的情形，叶欢在别人的百般好意下忍不住搭了话，再然后，就是被别人给套出了祖宗十八代的各种信息。接下来，就是在路过某个车站时，被热心的好心人和她的几个同伙，给挟持着强行拖下了火车。如果不是遇上了一位好心的退伍军人，叶欢都不知道会被卖到哪儿去。
重活一世，相同的桥段，相同的绿皮火车。叶欢确实是有几分好奇的，她要看一看，如果她一句话不说，这些人准备怎么办？
王婆子手中的大鸡腿，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阿姨那么好心，你至少该回应一下才是。”一个清脆的嗓音突然插入进来，打破了两人间的角力。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正站在过道上，貌似正义地教育着叶欢，“看你的样子也是去读书的大学生吧，咱们大学生得有礼貌，这位大婶也是好心，你怎么能这么高傲，一句话都不说呢？”
杜娟对于一直悠悠哉哉坐在座位上的叶欢，早就有一肚子的不乐意了。大热天的车厢里，偏她一个小村姑可以有座位坐，还从不给站着的人换换。明明就连一盒快餐都买不起，还一副清高的模样，一直假模假样的看什么书。
看这位大婶的一身穿着，显然是来自家庭富裕的富太太。这么热情的请她吃鸡腿，她连理都不理。这么好心的人为什么自己就碰不到。本着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莫明心理，杜娟跳出来做了一回声张正义的好人。
暗骂了一句“白痴！”叶欢将自己的心神收回到面前的书本上，再不看眼前的闹剧。
王婆子的戏还没能正式开演就散场了，着实有些可惜。可是打不着豹子，抓只野免也行啊。
就这么着，一个鸡腿转到了杜娟手里。才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王婆子和这位打抱不平的姑娘，就已经亲如母女了。王婆子怜惜小姑娘身子弱，总是主动起身让杜娟坐下，而杜娟呢，坐上一会儿总是不好意思让好心的大婶站着。两人你推我让的格外温馨。
夏日的夜总是来得比较迟，缓缓落下的夕阳，在山峦间拉下长长的影子。火车又一次停住了，这次是个大站，站台上有许多小贩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和当地的土特产。
招呼杜娟多坐儿，王婆子走到站台上准备去买点小东西。才一会儿功夫，王婆子就走了回来，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提干木耳，另一手拎着一包小点心，双手实在不得空了。
“杜娟，可以下来帮帮大婶不？大婶挑东西都挑花了眼，这儿的东西可真是又好又实惠。”
“好的，王婶。”杜娟着朗声应道，转身就朝车厢外走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叶欢不由得痛骂自己的时运不济。是救呢？还是不救呢？虽然这臭丫头一点也不讨喜，可毕竟这个人贩子是因为自己才起了心思，见死不救有违自己的本心。可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不能去硬刚跟人扳手腕儿啊。
瞅瞅空荡荡的乘务员休息室，叶欢拉紧挎包，也从火车上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