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心若尘埃
睡意朦胧中，她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声，让她一下子惊醒。
凭借自己幻花术的强悍功底，她很快辨认出自己是在梦中，但眼前的场景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蔚蓝纯净的天空之下，一条浑身浴火，陨石坠落般的大鸟斜着划过，在响天彻地的轰隆声中，砸入地表。
而此时的大地满目疮痍，奇形怪状的尸体遍布，尸山堆叠，一层掩盖一层。
脑袋和躯体分家的九头蛇，双翅双脚齐齐砍断的红色八尾鸟，空有骨架独眼被挖的巨人，拦腰斩断双目死死盯着天空的金色狮子……
不甘、愤怒、憎恶、邪恶……各种情绪交相辉映。
即便在梦中，也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泠音飘在半空，仿佛回到了万魔宫时看到的神魔大战的战场上。
不，这里遍布巨型尸体，没有类似神魔大军的人。
这里应该是神魔兽族的专场，看情形，他们似乎两败俱伤，仅有几个拖着沉重的步伐和伤痕累累的身体，碾压过一具具尸体。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虚弱又沉重的呼吸声，正朝她靠近。
她猛地回头，见是一只拖着单翅膀，头顶三根金羽，身后拖着三根金尾的兽类。
一双杀红的眼睛灼灼盯着她，泠音倒吸一口冷气，心想难道是她挡了它的路？
瞧它缺失翅膀那半边已经因血液流干而干瘪，甚至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她主动推开。
奇怪的是，那只金色鸟并没有离开，她偏头看刚才站过的地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个没有形状的影子站在那儿。
而金色鸟方才盯着的不是她，而是黑乎乎一团的影子。
紧接着，听到金色鸟沙哑的嗓音问：“你满意了？”
无形的黑色影子化作人形，但没有脸和五官，没有身体的具体轮廓。
它摇摇头。
鸟头看不出表情，但通过兽语，可以判断出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神魔之兽强大无比，是天地混沌间最高的存在。你打破规则，做成这样已经足够了，还要怎样！”
无形的黑影哈哈大笑，“我想要的，是我定的规则。”
说罢，影子中捏出一只虚幻的手，泠音却从中感觉到极浓郁的杀念和戾气。
紧接着，那只手鼓荡起强大的气机，出其不意劈向金色鸟。
噗！
一道血光冲天起，金色鸟还没发出哀鸣，巨大的兽头已经在血光冲击下飞出七丈远。
泠音双手捂嘴，心想这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他挑起的这场战争，对象还是神魔兽族。
听他们的对话，神魔兽族是比神魔士兵还要厉害的存在，而此人，不，此黑影却妄图想颠覆这种状态，让神魔中的人族凌驾于兽族之上。
很明显，他成功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景象。
这么说，这场战争是比修真界口耳相传的神魔大战还要久远的战争。
泠音苦思冥想之际，发现那黑影没有走，而是以人形的姿态对着她，给她的感觉就像在盯人。
她不是在梦里嘛，梦里对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侧过一步，回头瞧，确定自己周围除了缺少零件的尸体，再无旁的动物，后背猛一阵发寒。
如果不是她挡路，难道黑影看的真是自己？
不要吓唬自己，不要吓唬自己。
她默默嘀咕两遍，又用清心咒助自己平复恐惧的阴霾和慌乱的情绪。
但黑影接下来的话吓的她平复下去的心脏再次扑通扑通跳起。
“你来了？”
这是什么开场白，我需要配合一下吗？
泠音想着轻松玩笑的话，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她没说话，因为不确定，也因为太确定。
他总不能是自言自语，亦或者对着元神消散的尸体。
黑影似乎不在意，“可惜，你来晚了。”
来晚了，什么意思，他是把我错当成了某个人？
不合理。
接着又听黑影说：“他们已经死了三百万年了，你却才来，真是无趣。”
他仰天长叹，“没有你的日子，孤单寂寞，如今你回来了，我们不如再厮杀一局？”
泠音默默听着，没错了，他确实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是三百万年前的人。
三百万年前，两人曾经对弈一局，但其中一人先死了，或者消失了，黑影独自策划了这场战争，开辟当今局面。
总结起来，他更像个造势者，执掌天地间命运的轮盘。
那另一个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既然是对弈，另一个应该站在对立面。
但缺乏有力证据，暂时不能断定他们之间做的赌约到底是什么。
“物是人非，斯人已逝，我心若尘埃，不染凡俗，没必要再厮杀。”她试着开口。
果然，黑影听懂了她的话，不悦道：“你在逃避？这是我们执掌天地的职责，如今你穿过千世轮回，终于回归，却要逃避责任，你知道后果吗？”
啧，这种长辈语气听起来真不让人舒服。
但不得不说，她感觉自己不是处在书中的工具人了，而是有感知有灵魂有信念的活体人。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老气横秋，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无非是消失与天地，总好过无休无止地活着。”
听闻此言，黑影似乎有了感同身受，沉默良久。
倏然，黑影消失。
下一秒，他窜到她面前，无形状的黑影包裹住她，“白华，你不必拿托词蒙蔽我，现在的你还不是你，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归位。”
说罢，黑影松开她，化作一缕黑烟掠过尸山血海，苍茫荒地，飘飘袅袅，去了远方。
泠音不甘心地追过去两步，却被无形的力量倒推，一路反方向滑动，将她送出了梦境。
“啊！”
她于黑暗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地狱里走一遭，浑身极度虚弱。
挥袖点燃洞府内的蜡烛后，她盘膝坐在石床上，发现体内气息紊乱，灵力暴走，筋脉似乎被人动过。
联想到那个没有形状的黑影，她惊出一身冷汗。
那人绝对是没想露面，若是执掌天地之人是混沌形态，也太丑了吧。
她吐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