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线天
宽阔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武王四骑飞奔离去，只留下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他这一去，定是那尸山血海，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一个路边的老乞丐坐在一张破草席上望着武王高大的背影说道。
老乞丐穿着破烂的衣衫，早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头顶着一顶破草帽，也是破烂不堪。他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角，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鞋子上也满是破洞，一根根沾满泥巴的脚趾露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他同样沾满泥土的双手抱着一只肥嫩多汁的美味烤鹅大吃特吃，不时用猩红的舌头去舔舐塞在牙缝里的肉丝。
如此邋遢的一个老乞丐在看到武王离去的背影时，原本浑浊的双眼却变得明亮，似那黑夜中的启明星，眸光深邃，像是阅遍轮回，观尽红尘一般，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左右摇晃了蓬乱的头发，继续大快朵颐。
世人皆为凡物，于万丈红尘中争渡，电闪雷鸣，皆为天地造化；善恶本源，便是斩尽那魑魅魍魉，渡尽那心中邪恶，尝遍那红尘疾苦，也难脱轮回。
一曲轮回，便是世人难忘的经……
末了，一扇雕窗轻启，一张绝美的容颜探出窗外张望，双目如一泓秋水，内蕴淡淡的哀愁。
一丝担忧，一丝挂念，一丝不舍，武王高大的身影映在那泓秋水中，久久不肯散去。
末了，只有荡起的烟尘如那斩不尽的红尘，缓缓沉淀。
她葱指轻摇，雕窗缓缓关闭，那头上的凤凰流苏似不舍般再望一眼，最终还是被一扇雕窗所阻。
宏伟的皇城大殿中，冰冷的王座上正襟危坐着一名魁梧男子，他身穿黄金龙袍，眉宇间尽显皇家威严，仿佛他脚下的任何地方，都是其唾手可得的天下。
“尔等来报，可是为那镇关武王？”
大殿中，左右分两队人员站立，皆低眉俯首。一个立于最前方的老者拜了一拜，右脚向前迈了一步，又拜了一拜。
“吾王，那镇关武王，擅自离开边疆重地归都，一不归家，二不还朝，却是去了那烟花之地，而今又匆匆离去，有消息云边关失守，方格不敌蛮夷，退守一线天呐。”
老者语毕，大殿内一阵骚动，尽是小声窃语者，所有脸上都露出惶恐，好似那南部蛮夷已兵临城下，正在外野蛮地叫嚣，脚下血流成河，伏尸满街，百姓惊恐的嚎叫。
“武王历来行事谨慎，孤才命其镇守边疆要塞，数十年来边疆固若金汤，那蛮夷不曾有半步踏进我大晋疆土，尔等如此言语，却是有误吗？”
冰冷王座之上的国君不曾有任何动作，恍若一尊雕像，皇者威严却不容忽视。
国君历来铁血，主掌大晋三十五年，前五年征战不断，以铁血手腕铲除叛乱王侯，镇压暴动；后三十年励精图治，发展国力。而今，晋国已是这四极之内屈指可数的强国，而那蛮夷茹毛饮血，向来残暴，嗜血成性，如洪荒野兽一般无二，也是唯一一族敢与晋国擦起战火的民族。
镇关武王为前朝武王独子，袭其父爵位，前五年，其父追随现任国君，后来其父战死，他继承了武王位，随着现在的国君征战四方，立下战功无数，却也忠心耿耿。
大殿中百官知晓国君秉性，也偏爱武王，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若此番战役武王败了也罢，若是将那蛮夷打回了不毛之地，他日归朝还不一一找他们清算，而国君只怕也会由着他的性子来吧。
宏伟的皇城再次陷入孤寂，日渐西斜，东方一颗星星亮起，像是为那边关战事赠予光明。
一线天内碎石遍地，两边是峭壁，即使是最善于攀爬的猿猴也会望而却步。
多年来的风化导致峭壁上不时会落下一两颗小石头，那凡人若是不幸被砸中，登时就会头脑开花，双腿一伸死于非命。
一线天长数百丈，外面为晋国边疆巨城，若无战事，很少会有活人冒着生命危险从中走动。
此时，一彪形大汉怒睁环眼瞪着里面，仿佛在提防那黑暗中随时跳出的猛兽一般。只见他满面虬须皆张，如一只发怒的公狮子，他双手紧握战戟，处在备战的状态，此人正是将军方格。
方格盔甲破损，身上都是血迹，未干的血迹宣布了不久之前有一场血战，事实也是如此，那蛮夷入侵了边关巨城，方格不敌，冒险从一线天突围，杀到黄昏才抵住了一线天内窜出的蛮族士兵。
在方格的身后，旌旗招展，是那镇关守军，却也满面疲惫，神色惶恐，甚至有的士兵连紧握刀柄的手都在颤抖。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这萧寂的边关分外刺耳，一线天内似有感应，窸窸窣窣的落下了几颗石子。
方格面色一喜，忙向后望去，从国都而来，定然不是敌人，月色下，数骑扬尘而来，兵士们左右分开，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马蹄声止住，来人身高八尺，目若朗星，正是武王风亚伯。方格见状奔向前去，身体绷直而立。
武王翻身下马，并未理会方格，独自一人向前走去，在一线天前停下，向着无尽的黑暗凝望。
“殿下小心，那蛮夷虽为未开化的野人，但射术精湛，当心冷箭。”
方格小心翼翼地站在武王身后提醒道。
武王斜飞入鬓的剑眉皱了皱，转身看向方格，虽不说话，但责怪之意却已显出。
“为何不生火造饭？”
武王观望四周军士刀不离手，都处在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四周也并无篝火升起，更没有饭香的味道，边疆夜寒，有兵士已然被冷的全身发抖。
“殿下息怒，末将怕火光招来致命冷箭，所以才……”
“难道不升火造饭冷箭就不会射来吗？倘若蛮夷趁众将腹饥疲惫之时以奇兵突袭，兵困马乏，尔等如何抵挡？”
武王不等方格言语，便让一名随从指挥兵士升火做饭。
“篝火后撤，以巨石掩之。”
武王说完便负手而立，怔怔地凝视着一线天内的黑暗，蓦地，一轮皎月爬上峭峰，为这被遮挡的黑暗送来一些温柔的光明，只是这温柔，可能是要命的光明。
武王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被照亮的身后，那是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