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来是你啊
顾朔请他们去吃“百味川”,四个人选了张靠窗的位置坐,顾朔点了三荤两素加一个汤。梁知意又央他最后为自己和小何点了甜点,她虽然来“晨了”不到两年,但她和顾朔都是蔣老的弟子,正经拜师的那种,相比其他人关系更亲近一些。
四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到近黄昏,顾朔和张顷东虽然都收着,但酒一口一口喝着,张顷东脸上不可免地浮现出了醉意,顾朔说话逻辑还在线,但是看神色也有了些醉意。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有男朋友,女朋友,”张顷东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角送偏了,戳到嘴角,梁知意和小何对视一眼,偷偷笑他,“你们就不想结婚吗?”
顾朔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菜,笑笑不说话。
梁知意有点想逗张顷东的意思,“结婚真的那么好吗?”大家知道张顷东与嫂子十分恩爱,张顷东清醒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秀秀恩爱,但每次秀完又会难为情,工作室的大家发现后,常常对他进行乐此不疲的调戏。
这次果然也是如此,“你们是不知道,你们嫂子是个多么美丽,贴心贤惠的女人,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地干干净净,教孩子学习,给我做饭,就像这次我妈生病,前几天她家里医院两头跑没一句怨言。白天我没法去照顾我妈,只能晚上去陪个夜,第二天我老婆看见我就心疼的掉眼泪,我常常觉得对不起她,让她那么辛苦”三个人面面相觑,生怕他哭出来,不过下一秒,张顷东低着头嘿嘿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爱她。”说完又是豪迈地仰头喝了一口,接着便乖乖将双臂垂下放在桌下,脸颊默默红了。
梁知意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今天的狗粮太够味了,有点笑不出来,看其他两个人的表情,好像也有点这个意思,于是三个人只好默默各自夹了一口菜吃掉。
三人吃完饭,张顷东喝的大醉,却还记得在最后给老婆打包一份甜点。小何去坐地铁,梁知意负责送醉酒的张顷东和顾朔,梁知意坐在副驾驶,后座的张顷东已经困顿地歪倒在顾朔肩上。梁知意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偷笑,被后视镜里顾朔的眼睛抓个正着。
“师妹啊。”顾朔在后座叫人,梁知意担心他不舒服,连忙回身应他。
“师兄,难受吗?”
司机的话适时插进来,“吐车上两百,”停顿一下接着补上另一句,“两个人五百。”
顾朔和梁知意听见司机的话后相视一笑,顾朔比梁知意大四岁,他今天二十九岁,活得比同龄人更洒脱,他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左眼眼角会皱起几条明显的纹路,那是车祸后留下的痕迹,在那场车祸里,他还伤到左手手臂,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却再也不能长时间端稳相机了。
“师妹,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她什么也不缺,却问我要一个生日礼物,你说我该送点什么好?”
“师兄!”梁知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语调虽然控制着,却也还是不自觉升高了,隐隐有破音的趋势,“你这棵铁树竟然也要开花了?!”
顾朔闭了闭眼睛,“行吧,铁树起码比铁公鸡好听一些。”
“这有点难办啊,她什么也不缺的话,只能从她和你的对话里猜测她的想法了,她既然主动向你要礼物,肯定就已经暗示过你了,而且一定暗示的特别明显。”梁知意捏着下巴一顿分析。
“嗨呀,顾朔,你听我这个结过婚的,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如果你也喜欢人家就主动一些,把她娶回家,将爱情全都送给她,每年她的生日你都陪着。”张顷东嘟嘟囔囔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说完继续倒向顾朔的肩膀。
梁知意有些敬佩的看着张顷东,“张哥对于爱情,总能冒出一些惊人之语,但每次说得都挺对,”梁知意笑着将视线移到顾朔脸上,“师哥,说不定那个女生要的,真的是你的爱情。”
车窗外火烧云灿烂如火,光影在顾朔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梁知意很少看到顾朔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睛投放到窗外,似乎是在放空又像是什么也没想,或许正是因为喝了酒,他难得释放自己的本心,“只有爱情,我给不了。”
他看起来,难过极了。
或许是白天过得非常跌宕起伏,晚上的梁知意做梦了。
梦境混乱复杂,梁知意竟然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是哪一天,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突然从头顶降下一只相机,放在梁知意的眼前,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囡囡,奶奶今天的照片,让你来拍。”
取景器里,凭空出现了奶奶的身影,奶奶站在一棵木兰树下,肩膀上搭着一件毛织披肩,正和蔼的看着这边,梁知意摸索着按下快门。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身后的温暖消失了,梁知意赶忙放下相机转身,爷爷已经消失不见了。
身边场景转换,下起迷人眼的大雨,梁知意慌乱向前跑去,木兰树不见了,道路两边的景色全不见了,一片空白之下只剩下眼前一扇开了条峰的木门,梁知意心里抗拒,脚下却一个踉跄扑到门上,这么大的撞击声,门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门里一男一女正在拥吻,男人是梁知意的爸爸,女人则是爸爸让自己叫做辛阿姨的人。
一低头,五岁的辛骋,不,梁骋正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梁知意看着他和自己相像的脸,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跌倒在地上,开始大哭。
梁知意惊慌欲呕,她呕了两声没有吐出任何东西,然后她听见男人变了调的慌张声从门内传来,他嘴里叫着nannan,究竟是囡囡还是囝囝呢?
梁知意冲了出去,一路跑到楼下,楼下乌云遮月,大雨倾盆。
少年的李月城突然出现,他的身上也全被淋湿了,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一言不发地牵起梁知意开始奔跑,雨夜中,他们没有目的地,只管向前奔跑,好似相依为命的两只幼鸟。
他们穿梭在巷子里,最终李月城将梁知意藏在了竹篓之下,他的脸色凝重,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侧脸滑落,梁知意吓得几乎窒息,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好像这一刻才意识到,后面有坏人正在追赶他们,“不要怕,我去引开他们。”李月城的手扶在竹篓上,他们在竹篓的空隙里相望。
李月城跑开,很快十几道黑影从他们的来时路追来,梁知意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些黑影在竹篓前一道道越过。
冰冷的雨水在她的眼角汇聚,混合着她的热泪与冷汗,她在内心祈求,祈求自己不要被发现,却在这么黑的雨夜里,与队尾里的最后一个黑衣身影对视,他一步步接近藏在竹篓下的梁知意,梁知意感到了深深的绝望,面前的黑衣人闷声倒地。
傅书怀出现了,他揭开了竹篓,却在下一瞬间,小巷两侧出现了去而复返的黑衣人,他们几乎是瞬移一般的速度出现在离两人几步远的位置。
傅书怀将梁知意护在了墙与自己之间,其中一个人用棍球棒狠狠敲向了傅书怀后背,傅书怀闷哼一声,因为冲击力撞在梁知意身上,但很快傅书怀撑起两只手臂,给梁知意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能在黑夜里看进对方的眼睛。
梁知意盯着傅书怀的眼睛,听见他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