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眼就看见的人
天气阴沉得厉害,不期便会有一场雨。这场雨也许很快就会落下,也许从八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就再未停止。
梁知意坐在车里,看窗外人来人往,大家似乎都不是那么开心,都板着一张脸,明明是下班时间。
车又开出去一段距离,雨终于落下,雨点争先恐后的拍打在车窗上,梁知意看它们在车窗上粉碎,再聚集,最后汇成条条细流蜿蜒而下。像极了她此时的心绪,犹豫不决,乱麻一般。
车子平稳地行驶进帝海大厦,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电梯也很平稳地到达了举行宴会的顶层,七十八楼。
梁知意刚出电梯,就被一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士拦住了,梁知意认识她。杜兰已经三十多岁了,总是一副精明能干的严肃神情,留着一头乌黑的卷发,她朝梁知意点头示意,“梁小姐,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少东家正在偏厅等您。”
梁知意虽然不想为难她,但宴会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且她也并不想提前见到李月城,哪怕他是今天的寿星。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梁知意提醒杜秘书。
杜兰继续朝梁知意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少东家找您谈的就是关于宴会的新安排。”
梁知意不知道李月城又在搞什么花样,但他确实就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做一切只为了自己开心,最喜欢看到混乱局面的发生。
偏厅在主宴会场的旁边,杜兰替梁知意打开门,李月城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偏厅里,他手上拉扯并已经明显损坏的是他今晚当寿星要戴的生日王冠,看到梁知意,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笑着站起身,将手里的生日王冠团成一团,丢到一旁。
杜兰在身后关上了门,梁知意站在原地,不想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掐着时间来,多和我相处一分一秒,你也不愿意。”李月城身高一米八七,冷白皮,他的眼睛属于细长类型,嘴唇也薄,这种面向的人瞧着刻薄,加上他的身高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但李月城有一双随他母亲的柔和眉毛,中和了他脸部的气质,尤其他眯着眼睛笑的时候,会有一种他是真的心情好的错觉。
“我要工作,工作之后马上就赶过来了。”梁知意耐着性子回答。
李月城笑得更深了一些,“你的工作当然要比我重要。但你知道吗?”李月城朝梁知意向前一步,梁知意顿时警觉地看着他,于是李月城停下了脚步,两个人隔了一步的距离,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刚才你一直没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哪怕你提前十分钟过来,我也会在婚后考虑让你继续搞摄影。”
李月城就是有这么一种能力,能一句话就让梁知意气得发抖,梁知意现在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杜兰进偏厅见李月城,更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参加这场生日宴。
梁知意转身刚抓到把手,耳朵旁就伸出了一只手臂,压住了厚重的木门。
“李月城!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不要再以我未来丈夫的身份自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梁知意的声音气得发抖。
李月城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梁知意想要离开的肩膀,“嘘,叫你来有别的事,我突然想在宴会开始之前跳一支开场舞,舞伴当然只能是你。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换好后,宴会才会真正开始。”
“李月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要跳开场舞,却在宴会开始之前通知我,现在宴会场里的宾客都已经在等你出现了。”
“放心,是一支你非常熟悉的舞蹈,《angelofwishes》。”
随着李月城的轻语,梁知意呼吸一窒,这首舞曲,是她高中时学习的交谊舞曲。梁知意生出一腔愤怒,转身用力将李月城推离自己,李月城被她推得踉跄一步,他却不在意,咬着自己的下唇又松开,愉悦地欣赏着此时在他面前如此生动的梁知意。
“爱丽丝,”这是梁知意的英文名,是李月城为她起的名字,他从为梁知意取了这个英文名之后就再也没叫过梁知意其他称呼,“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声音缱绻,低沉又温柔,温情的如同低语一般。
他们两家自他们还未出生时就常有走动,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李月城事如此了解梁知意,知道她会心软。
李月城开门出去,杜兰开门进来,杜兰身后跟着一群人,他们井然有序的将配饰放在化妆镜前,一个盖着白纱的衣架也被两个人抬了进来,白纱之下,是一件露肩礼服,胸口腰部线条裁剪有型,以亮粉装饰。裙摆则采用蓬蓬纱裙,梁知意不用穿都知道,这件裙子的下摆没用裙撑,完全靠纱裙的层数堆叠制作出了蓬蓬的效果,以维持跳舞时的灵动、轻便。
所有人又都沉默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梁知意和化妆师两人,梁知意去里间换了裙子,化妆师想必也知道时间紧急,将梁知意的头发盘起,用一枚叶型银白钻饰的发夹固定,额前刘海以及鬓前两缕用卷发棒卷出简单弧度。
配饰里有一对钻石耳钉,以及一条坠着绿宝石的水晶手链,第三个盒子打开,是一只戒指。镜中的化妆师犹豫拿起,“不戴这个,我和他还没到戴戒指的程度。”化妆师听话的将戒指放回方形小盒里。
因为梁知意来之前就化了妆,所以化妆师就简单为梁知意又补了点妆,最后在梁知意两只眼角点了一点杏黄色眼影,给梁知意脸上增加了一点调皮感。
李月城等在门外,看梁知意出门,绅士的伸出手,梁知意将手放上去,李月城注意到梁知意手上并没有戴戒指,他早就预料到了。梁知意跟着李月城的步伐,任他牵着一起步入宴会场。
李月城在众人的目光中,牵着梁知意一路走到宴会的正中央,他行了一个绅士的弯腰礼,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语气里却丝毫没让人觉得他真的歉疚,“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宴会正式开始。”他将两人相牵的手举起,全场灯光在此时熄灭,只有周围一圈小灯维持着基本的可视亮度。同时有一束明亮的强光从天花板斜上方照射而来,音乐声起,梁知意深吸一口气,开始与李月城起舞。
大约跳到这支舞蹈的三分之一,灯光以李月城和梁知意两人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扩散,随着音乐的结束,舞蹈收尾动作是男方搂着女方下腰,再揽回女方对望。
李月城在最后揽回的时候用了力气,梁知意另一只手被他握着,踉跄地扑进他的怀里,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两个像是在进行甜蜜的拥抱。
梁知意眼眶发热发胀,她在努力忍耐着心中情绪的泛滥,多么难堪,那么多人中,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傅书怀,他果然回国了。
李月城的低语贴在梁知意耳边,带着危险的气息,“有时候,我真的会忍不住恨你。”比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