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小柳，你跑哪去了，吃饭了。”
傍晚时分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做晚饭。
一间陈旧的泥胚房里走出一个身穿打补丁裙裾的朴素妇人。
她在门口的水槽洗干净手上的污渍后，见女儿还没有回家，便走到院门口朝村口有孩童嬉笑的方向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娘，我就回来啦。”
远处的嘻闹声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
很快，那女童便背着一篓山里采的野蘑菇蹦蹦跳跳的到了妇人面前。
“你今日里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外边的天都快黑了，山里山猪野狼就要出来找吃的了。”
妇人轻声责备，又拉过女童细细打量没见着受伤后才缓和下担忧的面容。
“娘，我不是在山里耽搁的，是在村口听那些大婶唠了一会嗑晚了些。”
小柳放下背篓后，扑进妇人的怀里软声撒娇。
“娘，弟弟醒来了吗？”
“大山早就醒了，你赶紧洗手咱们吃饭了。”
“好嘞，娘。”小柳扬着笑脸应了声。
忽然，她转过头学着大人的模样，一脸神神秘秘地冲妇人小声道。
“对了，娘，你猜我刚刚听到那些大婶说什么了吗？”
“娘不知道，你快告诉娘你听到什么了。”
妇人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小柳的秀气的鼻尖，温和的面容故作好奇的顺着她的话追问。
“她们说，和平—”
“大山娘，你家那口子在家吗？”
小柳的话刚说到一半，被门口突然出现的另一名妇人打断。
“吱呀”
泥胚房的木门被推开，走出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
“在的，可是要拿点散热的药草。”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也不等那妇人回话，便转身往院子里晒着的药草堆里熟练的配了几幅退热的药。
扯下一旁的大树叶包好后，他走到门口递给了那妇人。
“真是又麻烦您了，我家小子昨夜里又着凉了今天一天都没退烧。”
那妇人接过药放进手腕的小篮子后，感激又歉意地朝男人笑道。
“小孩子体弱又皮实，着凉难免的，把药煎好喝了就没事了。”
“好的大夫，我听您的这就回去煎药。”
妇人连连点头，然后再次将手伸进了篮子：“我也没什么钱，就家里老母鸡下了点蛋攒了点，您拿去给大山小柳煮了吃吧。”
“不用了，我也算不上什么大夫，就我爹活着时候教我的土方子不值钱，况且这药草也是山里就有，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就不要兴这些虚礼了，赶紧拿回家给孩子补补吧。”
男人有些语无伦次的拒绝了妇人的谢礼，赶忙匆匆又进了屋里。
“春生家的，你看春生大夫这—”
妇人停下来往篮子里摸索的动作，朝着一旁的小柳娘歉疚的笑了笑。
“没事的富贵媳妇，你就听我当家的把东西收了吧，快些回去给孩子煎药去。”
随着小柳娘的话音落下，妇人将手从篮子里抽了出来，笑容愈发的真诚。
“那我就先走了，免得打搅你们吃饭菜都凉了。”
“娘，这些小气鬼又来占我们家便宜了。”
随着妇人的离去，小柳有些气恼地跟随着进了屋子。
在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野菜糊糊时，忍不住发作道。
她刚才可是看的分明，那婶子用布盖着的篮子里除了爹给的药包，根本就没有什么鸡蛋的影子。
“小柳，不许这么说话，要有礼貌。”
小柳爹放下碗筷，满脸不赞同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对这些占我们家便宜还撒谎的人有礼貌，明明什么都没有带来还非说给咱们东西，她们分明就是把爹爹当成不要钱的白帮工使唤。”
小柳不服气的反驳。
“今年收成不好，大家伙日子都难过，乡里乡亲的帮点忙，不要计较这么多，往后咱们家有事了，别人也会帮咱们的。”
“我才不信呢，以往收成好的时候也没见她们给钱给东西。”
小柳显然是不相信。
在她记事以来，因为爹爹会一点医术，村子里的人有小病小痛都不去和平镇里花钱找大夫，都是欺负她爹老实善良，每次都来她家找她爹看病抓免费的药。
这一晃她都十二岁了，都还没见家里收到过一文钱，甚至连根鸡毛都没收到过。
所以她讨厌死村里这些人了，她想要搬出这个尽欺负她爹娘老实的坏村子。
想到这，小柳一脸郑重地抬起头。
“爹，娘，我要跟你们说个事，我想去和平镇里季老爷的宅子里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给他家当婢女挣钱建新房子，咱们从这里搬走离这些讨厌鬼远一点。”
“你瞎说什么呢，咱们家再穷也不可能卖女儿。”
小柳爹先是愣住，随后勃然大怒。
“不用你卖我，村口那些婶子都说了，季老爷家不用签一辈子卖身契，到我十五岁及笄要嫁人了，就会放我回来的。”
说到嫁人，小柳有些羞涩，眼神中有着懵懂的憧憬，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把话说完。
“不可能的，你真当那些大户人家有这么好相与吗，你这冒冒失失藏不住话的性子，去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爹怕你活不到回来，所以这事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允许的。”
小柳爹显然对富贵人家畏惧又深痛恶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柳想去季老爷宅子里碰运气当婢女的想法。
顿时，一家四口的聊天止住，房间里只余碗筷碰撞的叮咚声。
季老爷，大山
漂浮在空中的甄纯有些茫然的看着脚下的一家四口。
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看上去似乎是壮壮那对稍微年轻版的外公外婆。
而那个一岁多还不怎么会说话，只顾着扒饭的小豆丁也正是被壮壮喊做小舅舅的腼腆男孩的小时候模样。
那这个叫小柳的女孩
她将目光转向正在生闷气吃饭的女孩，仔细辨认。
果然将眼前这张稚嫩的面容与女鬼的模样重合。
还真的是壮壮的娘
甄纯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那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是壮壮娘生前的回忆吗？
可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看得到壮壮娘的从前，难不成是因为刚才不小心触碰到壮壮娘的魂魄被拉着进光门的原因吗？
甄纯感到一头雾水，迈了迈虚浮的脚，刚钻出门缝想往院门外飘去观察一下。
却在距离壮壮娘十步远时，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了壮壮娘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信邪的再试了几次，在发现都是这样后，便歇了折腾的心思老老实实飘在半空中看脚底下的一家四口闷头干饭。
这一看，就看了快两年。
这两年里，她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没办法远离小柳十步远。
就只能日复一日看着小柳在闲暇的白日里上山采药摘野味，农忙时洗衣做饭打扫带大山这个小豆丁，下雨时则在屋檐下就着灰蒙的光绣花卖钱补贴家用。
这重复枯燥的一切，直至那日小柳去河边洗完衣服回家时，终于被打破。
“季老爷又来村里给大家伙送粮食和过冬的棉絮啦，大家快来。”
“季老爷人真好，从搬来镇上就时常大把的撒银子买东西帮助大家伙。”
“可不是吗，听说你家那小子去年给季老爷帮工，挣回来的银两都能修新房子了。”
“你家不也是吗，闺女当婢女到及笄挣了不少银子，听说季老爷还教管家打发了不少银子给你闺女做嫁妆。”
“季老爷可真是个大善人啊，希望他以后不要再从咱们镇子里搬走了。”
从老远的方向，就有村民在兴奋的满村子高声呼喊议论。
小柳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往家里赶去。
弟弟大山这两年这是好动的年纪，爹娘又忙着地里的农活没办法照顾，她不能离得太久，否则就容易出事。
上回她就被因为栽进水缸而烧了足足三天的大山吓了一大跳，从此更不敢离得太远，怕他不懂事又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小柳抱着木盆匆匆往家赶去。
等到了家门口时，她发现一个穿着华服锦衣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她家门口。
“你是谁？”
小柳有些警惕的看着陌生男子。
“小姑娘，这是你家吗，抱歉有些打扰了，我是和平镇里这两年才搬来的季仁善，今天到这边来给大家伙送点过冬的东西，有些口渴忘记带水了，所以想过来讨杯水喝。”
季老爷生的俊美，尤其是白玉似的微微笑时，就莫名叫人放松心神。
小柳在看清眼前男子的长相以及他的温声解释后，瞬时放下了警惕，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您是和平镇里，季府的大善人季老爷吗1
“哦？”
季老爷故作惊讶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果是季府的话，正是季某，但大善人季某不敢当，受之有愧。”
“您当得的，季老爷您不仅人生得好，连名字也取得好，以后我有钱了也要像您这样去帮助其他的穷苦人家。”
小柳有些激动，说话语无伦次，又慌忙推开门去找碗碟倒水。
“季老爷您进来坐歇会凉吧，外边热，您是要喝水吗，我这就给您倒水。”
“麻烦你了。”
季老爷微笑点头，在踏进院子时，故作不经意的往晾衣杆上的棉被望去。
回过头的小柳在看到季老爷停驻在棉被上的目光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是您去年给村里人发过冬物什时，发给我们家的，占了您的便宜，真的很对不起，但是也非常谢谢您。”
小柳刚说完，便立马给季老爷鞠了个九十度实实在在的躬，表达歉意和感谢。
“小姑娘你别这样，季某没别的意思，只是乍一看到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
家里也故作谦虚惊讶后，又好似不经意地问。
“对了，去年领物什时，季某似乎没有看到你埃”
“我要在家看弟弟。”小柳指了指从睡梦中醒来抱着她大腿的大山。
“是我爹娘去领的，我没见过您，所以刚才一下子没能认出您来。”
“不碍事的。”季老爷笑了笑，打量四周陈旧的摆设：“你们是不是过得比较艰辛埃”
“可不是吗，村里人经常占我家便宜不给钱，再加上娘这两年忽然身体不太好，家里没有余钱剩下。”
兴许是爹娘不愿意听她说这些，也因为季老爷的笑太有欺骗性，小柳便顺着他的话吐苦水。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到我府里帮工，工钱还可以，管吃管住，你能攒点钱给家里，也能省下你自己的开销让家里松口气。”
绕了半天，总算绕到重点的季老爷掩下眸子里的兴奋，状似不经意的提议。
“真的吗！我可以吗1
小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季老爷。
“当然可以，正好季某府里有一批人要离府回家了。不过你要是要去的话，还是要与你爹娘商量好。”
“不用商量的，我可以自己做主的，季老爷，我什么时候能去您府上帮工啊，我什么都会干的，绝对不会偷懒。”
小柳仅思索了半刻，便立马答应了，生怕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这两年里，季老爷所做的善事不断通过别人传来，家里也得到不少馈赠，她爹娘的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所以她有一定把握说服爹娘同意她去。
就算再反对，她也一定要去的，她一定要攒钱带着爹娘搬离这个村子。
想到这，小柳彻底坚定了决心，满脸希冀的看着季老爷。
“好，你明日就可到季某府上的管家那里报道，我会替你打好招呼的。”
真好，第九十八个阴女己经成为囊中之物，马上就可以集齐开启成仙路了。
见目的终于达成，季老爷再次温和地冲眼前的小柳笑了笑。
他搜寻了近百年的阴女，在惹了一堆麻烦后，终于找到了稳妥又靠谱的方法来猎杀阴女。
那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多花点钱打造好的名声，这样即便消失了一个阴女，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就算有个别疑心的，那又能怎样呢。
只要给的钱够多，黑的就能成为白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廉价的女人而放弃到手的利益来得罪他。
“这狗东西竟然花两年时间来做局杀一个无辜的少女，小柳千万你不能去1
这一幕，让飘在半空中看到全部的甄纯气得直跳脚，恨不得当场掐死季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