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错,是我打得
砰!
程时郁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撞散,然后又被胡乱接上,疼得浑身乏力,与之相比,汽车前窗的玻璃刺入肉里的疼痛,反而显得微乎其微。
他虚弱的睁开眼,被血模糊了的眼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情景,只能依稀看见救援人员忙碌的身影。
四周尽是刺耳的警笛声,嘈杂的人声以及悠长的救护车声
他听见有人在窗前呼喊他,试图打开车门。
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停下,最终无力支撑的缓慢闭上眼,心想可能要对不起他们的救援了。
最后,程时郁耳边的声音也渐渐离他而去,最后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的意识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像是要融化在这片黑暗里,消散在这片黑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程时郁耳边响起一声突兀的铃声,犹如机器被下了指令,走尸被注入了灵魂,他的意识渐渐被重新凝聚。
【叮~绑定成功,正在传送。】
意识回笼,最先传来的是额角一阵钝痛,程时郁睁开眼,被额角流下的血液模糊了视线,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恍若还置身在那场车祸中,只是周围不再是警笛声,而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车祸现场吗?
就算有幸的得救,也应该在医院才对。
额头剧烈的疼痛,和强硬塞进脑海的陌生记忆,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力气说出一句话,更不要说起身查看周围的环境了。
程时郁倒在地上,手肘支持着上半身,额角的血在指间滴落绽开,染在白皙的指尖。
“程时郁,你还在装?你在不和安源道歉,就给我滚出去!”郑星酝站在沙发前,冷眼看着背对着他,倒地不起的程时郁,眉心皱得很深,满眼不耐烦。
他刚刚明明只是轻轻的一推,程时郁就倒了下去,做戏都做到他跟前来了,原本他还对安源的话存在一点疑问,现在是完全不怀疑了。
郑星酝不耐的撇了撇嘴,“程时郁,我再说一遍,给安源道歉!”
“星酝哥,你别生气了,时郁前辈肯定不是故意推我的,肯定也不是故意打我的,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前辈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安源捂着脸,白皙的脸上还能看见一个红手印,硕大的眼泪颗颗分明的往下掉,委屈又害怕的躲在郑星酝身后。
“安源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郑星酝放软声音,揽住安源的肩膀将人半抱在怀里,安慰道。
安源瑟缩的躲在郑星酝怀里,低头看向程时郁,眼底闪过得意。
程时郁依旧沉默,拒不沟通的样子彻底激怒郑星酝。
他大步上前,用力抓起程时郁的手臂,迫使他转身,“你听见我的话……”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红,郑星酝还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瞳孔震惊的缩起,手上的力道匆忙松开,语气紧张,“时郁,时郁,你还好吗?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程时郁冷冷看了郑星酝一眼,甩开他的手,过分炸裂疼痛的大脑让他根本不想花时间浪费在眼前两人的身上,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程时郁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面积可观的别墅,装潢精致,暖黄色的大吊灯将客厅整个照亮,他躺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玻璃茶几的一角沾了点点血迹,他猜测,应该就是他倒下去的时候撞的。
程时郁一只手撑着沙发站起身,走进洗手间,不顾郑星酝的阻拦反锁上门,乏力的背靠在门上。
郑星酝手僵在半空,满脑都是刚刚程时郁陌生的眼神,心中骤疼,一阵空虚感不断涌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被抽离。
等回过神,发觉程时郁已经躲在卫生间里,他感觉追上前想打开门,却发现被锁住了,。
郑星酝不断的拍打浴室的门,“时郁,你别赌气,快开门去医院。”
安源看着满脸慌乱心疼的郑星酝,眼底划过狠戾。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难道就这么比不上程时郁吗?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着,安源放下一直捂住脸的手,走上前,“是啊时郁前辈,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讲,现在你的伤最要紧,毕竟这和上次不一样,伤在脑袋上万一有脑震荡了怎么办?”
听见安源的话,郑星酝拍打的动作慢了下来。
是了,程时郁已经不是第一次耍这种手段了。
郑星酝低头,看见安源脸上愈发清晰的巴掌印,眼底的慌乱褪去,自嘲的一笑。
自己居然蠢到还会被程时郁的手段欺骗。
想到他明明只是轻轻一推的力度,以及刚才程时郁稳健的步伐,郑星酝愈发笃定这又是程时郁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郑星酝冷静下来,转身道:“安源,别敲了。”
“可是…前辈的伤不能不管啊。”安源犹豫的开口,可手上早就已经停下了拍打的动作。
郑星酝:“我们不是已经叫了救护车?等救护车来了他自己就会出来。”
安源诺诺道:“哦,这样也行。”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程时郁也没有功夫去管他们的心路历程,他吃力的撑在镜子前,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紧紧扣住洗手台的边缘。
他抬眼,和镜中的“自己”对望。
镜子里的人和他一模一样,长了一张漂亮精致却不显女气的脸,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此时他的嘴唇因剧痛而显得苍白,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悲怆,额角的血流过眼角从脸颊滑落,像是一滴血泪。
程时郁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悲切尽数退净,只剩下疏离和冷然。
程时郁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听着外面的声音,嗤笑一声。
外面的人,一个是他的男朋友,一个是他悉心提携的后辈。
原主程时郁母亲早逝,父亲嗜赌,从小在冷言冷语中长大,看尽人情冷暖。在高中毕业那年,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连夜出跑,还带走了家中仅剩的钱,只剩下程时郁一人被债主追债。
程时郁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娱乐圈,开始小火了起来,但他没有任何背景,只空有一张引人注意的脸。
美不是罪,但总有人以它为借口犯罪。
程时郁三番五次拒绝别有目的的酒会,他的经纪人说他不懂变通,不知进退,说他假清高,但程时郁只默默听着,依旧不配合,最后在一次拿酒瓶把大老板开瓢之后,被公司雪藏。赌债还没还清,程时郁也无法在背负上巨额的违约金,只能被拖在公司里。
他和郑星酝相识是在他被雪藏半年后。
讨债的人再一次找上程时郁,他将身上所有的钱交给他们,无力支付房租在街上游荡,正好被从高档会所里出来郑星酝看见。
第二天,公司就空降了一个新的总经理,并对程时郁开展了猛烈的追求。在郑星酝的帮助下,程时郁名气大涨,也还完了赌债。
郑星酝从来不逼迫程时郁,每回只在他的休息室外远远的看着他。
任凭任何一个人遇见这么体贴帅气的人,都会被打动,程时郁也不例外,只是从小的经历让他格外敏感,从不让人踏进心里一步,也从不踏出一步。但最终,他还是败在的自己越来越沉重的爱意里。
而安源是他公司的新人,有了一定名气后,程时郁难免会被公司安排带新人。
第一次见到安源,他乖巧又局促的向程时郁问好,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喜欢,程时郁在这行吃过不少苦,也愿意帮别人少走一点弯路,只是没想到,这条路的终点,居然通向的是他男朋友。
了解了前因后果,程时郁讽刺的勾起嘴角,他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将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拿绷带简单的给自己包扎了一下,然后打开门。
客厅里,郑星酝不知为什么,心口一阵阵的抽疼,一直想着刚刚程时郁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疏远,就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
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郑星酝一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程时郁就是程时郁,还能是谁。
安源低着头,身子一直挨着郑星酝,眼角时不时往卫生间飘过去。
卫生间的门打开,程时郁看也不看沙发上的两人,径直往大门走去。
“程时郁你去哪!”郑星酝起身想要拉住程时郁,被程时郁侧身躲开。
“瞎?看不见?”程时郁抬手指了指额头,“医院。”
郑星酝被他这幅态度惹怒,“你这是什么语气?”
程时郁:“被害者的语气。”
郑星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程时郁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哪怕被雪藏不公平对待,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尖锐的话。
安源站到郑星酝身边,身体仿佛十分害怕抖了抖,但毅然决然的站在郑星酝身前,“时郁前辈,你有什么气冲我发就行,星酝哥没有错,他这么在乎你。”
程时郁不禁笑出声,“在乎我?在乎到怕我冷,找个小三躺在我们中间暖床?”
“我…我没有,呜呜”安源声音颤抖,脚一软,扑在郑星酝怀里哭。
郑星酝抱住安源,安慰的拍拍他的背,对程时郁道:“你别说了!”
程时郁看着上演郎情妾意的两人,冷笑一声。
原身和郑星酝在一起后,郑星酝从来没有这么对过原身,大多时候都只是坐得远远的,看着原身的背影入迷。
程时郁现在脑袋疼得厉害,根本不想和他们纠缠,往门外走去。
“站住,你打了安源,今天必须和他道歉!”郑星酝拉住程时郁,厉声道。
“我打的?”程时郁转身,看向安源。
安源今年刚过十八,长着一张娃娃脸,脸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白白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然而此刻左边脸上煞风景似的有一个突兀的巴掌印。
程时郁刚消化完原主的记忆,脑子很乱,但今晚的发生事情还算清晰,他毫不费劲的找到了今晚的记忆。
原身睡眠不好,明天有一个很早的活动,今晚早早的吃了助眠药准备入睡,安源却突然找上门,说了一堆挑衅的话,到最后甚至突然抬起右手打了自己左脸一巴掌,然后过了没多久,郑星酝也来了。
程时郁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突然咧嘴一笑。
安源看见程时郁的笑心底一慌,低声道:“没事的,我……”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安源歪过头,还没说出的话被打断,右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掉。
“之前是不是我打的我不知道,”程时郁用愉悦的声音说道,“但这一巴掌,确实是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