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18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支箭带着火光和尖利的声响腾空而起, 扶摇直上,照亮夜空, 尾后留下滚滚赤红色的浓烟。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随即响彻营帐。
“列队, 备战”
顾念他们这回带在身边的都是强攻队成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一听到号令,立刻各自整理装备, 披挂战马。
顾念穿个衣服的功夫, 众人已经全部就位。
营帐前的队伍盔甲森森, 枪戟林立, 火光映在枪尖上,冰冷肃杀。
寒光穿甲, 一身戎装的年深更是英姿勃勃,气势凛然, 他清亮的眼神就像雪山峰顶的千年积雪寒冰折射出的第一道晨光,清冽冰冷,又仿若长刀鸣鞘, 蓄势待发。
“好,兄弟们,今天定要将那些偷袭的人打个落花流水”顾念不禁也有些热血沸腾,利落地翻身上马。
跨下战马也感受到了周围昂扬的战意, 扬首嘶鸣,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
年深带马过来,拍了拍顾念那匹黑马的额头,“你不许往前冲。”
黑马仿佛听懂了似的,委屈地甩着脑袋打了个响鼻。
同样受到警告的顾念也抿了抿唇线, 冷静下来,行吧,打仗的时候,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
年深眉峰微动,几个骑兵会意,立刻围上来,前后左右的将顾念护住了。
“玉娘呢也派个人保护她。”顾念猛地想起被自己送到其它营帐的刺客。
正在整肃队伍的年深朝旁边扬了扬下巴,两个兵卒便朝不远处的营帐跑了过去,几息之后,护着玉娘走了过来。
玉娘惊恐地看着四周的火光,吓得花容失色,小声啜泣起来。
顾念怕打扰年深整队,带着玉娘往旁边走了两步,指着那两个兵卒低声安抚她,“别担心,待会儿我会让他们保护好你的”
没等顾念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利箭破空的声响。
他抬眼看去,只见漫天飞箭密集得像蜂蝗似的,闪着寒光,飞扑而来。
“隐蔽”年深立刻下令道。
众人迅速分散躲开,顾念也被那几个护着他的骑兵带到了右侧那顶帐篷后面。
箭声三起三落,才停息下来。
“杀”
顷刻间,左右两侧杀声震天,冲出了大批人马。眨眼便将他们的营地团团围住,放眼望去,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上千人。
队伍前方高高的竖着面红底黑边的方字旗,方曜月一身黑色战甲,傲然立马于前。
顾念跟对面的年深交换了个眼神,带着那几个护卫催马走了出去。
“星夜来访,多有冒昧,还望顾城主见谅。”方曜月阴阳怪气地朝顾念拱了拱手。
“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将军,”顾念把斗篷上的帽子拽了下来,黑沉的夜色衬得他的皮肤恍若白玉,“不知方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账没算清楚,所以睡不着,只能来找顾城主算清楚。”
“算账这种事情得找掌柜或者账房,找我有什么用”方曜月绕弯子,顾念也就跟着他的话头打哈哈。
方曜月装不下去了,愤愤地把马往前带了两步,“少装蒜我找你算什么账你心里清楚”
“我这个人脑子向来不灵光,不如方将军跟我说说”
“你脑子不灵光白天的时候不是挺灵光的么”方曜月嗤笑,面上露出丝得意之色,“老实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我听明白了,”顾念点了点头,“方将军白天斗宝大会输了,但是输不起,所以现在想杀了在下赖账。”
方曜月冷哼了声,“如果不是你命好,那几根石灯笼出了问题,根本不会多活这几个时辰。”
“你在映月湖的石灯笼上动了手脚”顾念眉峰微扬,回想起那两根正对着丙字坐席的石灯笼,如果在里面装上毒箭或者毒烟之类的东西,确实会杀伤力极大。
但是,既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失灵顾念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年深。
年深轻轻颌首,石灯笼里的机关是他弄坏的。
顾念
你每天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闲话说得也差不多了,”方曜月用挽起的马鞭敲了敲掌心,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若识相,老实交出地瓜的种子和种植方法,我今晚就送你个全尸。”
“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何必还要交出来呢”顾念微微一笑,“倒是方将军要好好想想,到时候如何跟契丹人交代地瓜种没有了的问题。”
“少拿契丹人压我”方曜月勃然大怒,啪的空甩了下马鞭。
四下里一片寂静。
方曜月诧异地又甩了下马鞭,忍不住看向左右两侧的密林,却依旧毫无动静。
“弓箭手,还不快动手”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话音未落,果然传来利箭破空的声响。
方曜月脸色略微舒缓了半秒,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儿,那些箭不是冲着顾念,而是冲着他来的
周围十数个持着护盾的兵卒围拢过来,将方曜月护在当中,避过了箭雨。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毕竟现在至少有二十支箭对着你的脑袋。” 年深好心提醒他,他埋伏下的那些弓箭手已经都被解决了。
“原来你刚才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护盾当中的方曜月恍然惊觉,瞪向对面的顾念。
顾念耸了耸肩膀,摊开手道,“没办法,我这个城主没什么能耐,只能舍身饲狼了。”
“找死”方曜月取下自己背后的长弓,对着顾念就是一箭。
就在他长箭出弦的刹那,年深也挽弓接连射出了两箭。
其中一箭击飞了方曜月的白羽箭,第二箭则势若奔雷,气势汹汹直冲方曜月的面门而去。旁边举着护盾的兵卒急忙掩住了方曜月。
“砰”那支箭居然生生击穿了兵卒手上的护盾,刃缘扁薄的箭簇卡在距离方曜月不到两寸远的地方。
拿着护盾的兵卒被震得虎口发麻,方曜月死死盯着眼前泛着寒光的箭簇,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上,给我上,把里面的人全都给我杀了” 他暴跳如雷地下令。
那些穿着黑色皮甲的兵卒立刻潮水般地朝顾念他们涌了过去。
年深示意护卫们把顾念和玉娘等没有战斗力的人护到最中间,三圈人围在外面组成了防守式的圆盾阵型,他自己则拍马迎上,直接与对方的先锋战到一处。
顾念他们这边人少,但个个武功精湛,配合默契,最外圈负责用枪防御跑到面前的敌人,内里那圈负责用弩箭射击两三丈外的敌人,最内圈的人持盾休息,再加上两侧高处的弓箭手,防御得滴水不漏。
方曜月那边的兵卒功夫粗浅,训练也不到位,阵型几下就被年深他们冲散了,但胜在人数足有这边的十几倍,一茬儿倒下立刻就接上来另一茬儿,双方一时间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周围兵戈交鸣,杀声震天,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玉娘吓得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等过了今天晚上,你想回江南的话,我就派人送你回去。”顾念苦着脸劝她,他对哭的人最没辙,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
“真的”玉娘诧异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斑斑泪痕。
“嗯,”顾念笃定地点了点头,犹豫几息之后又开口道,“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家人最好还是去投奔他们,不要再回去做都知了。”
现在这种战乱纷起的状况,乐坊之类的地方,总归不是长久栖身之所,否则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又被人像这次这样买走,送给什么人了。
大约是那身同样艳丽的大红色衣衫,又或许是同为都知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玉娘让他想起了五年前死在桃花阁的楚娘,她曾经距离那个离开长安自由生活的梦只有一步之遥。
楚娘已经没有机会了,但玉娘还有。
玉娘闻言,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奴家的家人早就都没了。”
“你若是连家人都没了,那他还能抓住什么把柄来要挟你当细作呢”顾念叹了口气,“你的口音是南方口音,明显来北地时间不长,方曜月的势力在北地,能让你欠他什么救命之恩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你到底是为钱,还是心上人被他抓了”
玉娘身形一颤,杏眼圆睁,震惊地看向顾念,“你”
“我估计他原本是想把你送到耶律太延那边打探消息的吧只是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是我赢了。”鹤圣人心机深沉,不可能只安排个美人,不留任何后手。
玉娘黯然垂下眼睫,“顾城主果然聪慧。”
“你到我这边来也是意外,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你要是有什么还舍不下的人或者东西,必须回方曜月那边,我可以配合让你刺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借机逃回去。”顾念摸着下巴给她支招。
他诚恳的面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听得玉娘和旁边的几个护卫目瞪口呆。城主这是在干嘛让别人刺杀自己
“不,我的意思是假装,不是真刺,”看到玉娘和旁边护卫的脸色,顾念明白他们误会了,连忙解释,真刺他肯定不干的“反正现在天色还暗,对面也看不清楚。”
玉娘aa护卫
玉娘噗嗤一下轻笑出声,东方微露的晨曦映在她脸上,灿若春花。这位顾城主,你说他精明吧,做事却总是这么傻,不但主动拿出了预防天花的方子和那个地瓜,现在居然还给自己一个细作支招,你说他傻吧,昨天他能把鹤圣人都说得哑口无言,他明明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却能轻易猜透自己的身份和苦衷。
“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玉娘好奇地问。
“你要是不想再回去受人摆布,想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可以考虑留在渝关城。到时候可以去吃食铺子,胭脂水粉铺之类的地方找个差事,足够你安稳生活。你要是想嫁人,我渝关城的青年俊才也特别多”顾念抬手指了指身边那几个护卫,众人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
“你就不怕奴家只是假意投靠你”
“多少还是有点怕的,但我觉得用那些怕赌一个救人出苦海的机会,也还算值得。”顾念黑色的眸子在夜色里灿若繁星,让人怦然心动。
“城主如果真的怜惜,为何不直接收了奴家”
“首先,我认为怜惜不是这么用的,其次,”顾念展眉瞥了眼队伍最前方那个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的高大身影,“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玉娘
就在这个时候,南边烟尘飞扬,晨光之中,隐约可见大队人马朝着这个方向飞驰而来。
来的是什么人方曜月心内一惊,南边离这里最近的城池是烈坛,那是他的地盘,可是,烈坛能调动的兵马早就都被他带过来了啊
等到那些身影再跑近些,方曜月才借着天色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队人马手上鲜红的顾字旗。
居然布置了援军方曜月来不及想这队人马是哪里冒出来的,决定立刻鸣金收兵,毕竟现在这些人他们才勉强打成平手,若是等对方大军一到,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撤快撤”方曜月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残存的镇北军人马听到撤退的信号,毫不恋战,撒腿就往回跑。
方曜月想跑,年深可不答应,挽箭搭弓,又连发两箭。
“举盾”眼见两箭疾冲而来,方曜月吓得连忙道。
可惜,那两箭的目标并不是方曜月,它高高越过众人头顶,射向了方曜月身侧的方字旗。
“咔哒”
高大粗壮的旗杆被年深两箭射断,轰然倒下,底下的兵卒吓得纵马四散奔逃,方曜月瞬间落单。
年深抓紧机会又射两箭,一箭正中方曜月的胳膊,一箭则射中了他跨下的战马。
吃痛的战马长嘶一声,摔倒在地,方曜月也被重重摔落在地上。
年深带着人拍马上前,将刚刚爬起来的方曜月逮了个正着。这个时候,杜泠也带着援军赶到了,年深朝那些四处溃逃的镇北军扬了扬下巴,杜泠便带人追了上去。
方曜月被五花大绑的带到顾念面前的时候,依旧有些不服气,瞪着顾念道,“有能耐就放开我”
顾念耸了耸肩,“我早就说过了,我没能耐。”
方曜月
“看来是要麻烦方将军跟我们回去了。”顾念笑眯眯地道。
“回去,回哪儿”方曜月磨了磨牙,嘲讽地一笑,“顾城主不妨猜一猜,你的渝关城还回得去么”
“你还安排了人趁着我们出来偷袭渝关”顾念恍然大悟,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都告诉你两次了,渝关城里最没能耐的就是我,你觉得我离开会对守城有影响么”
方曜月
“倒是方将军,你既要安排人去偷袭渝关,又要在这里安排伏兵,把各城能抽调的人马都抽调得差不多了吧” 顾念摸出怀里的玉骨扇在晨光里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故意气他。
方曜月霎时虎目圆郑,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方将军不如猜一猜,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你昨天输给我的盘南、惠和、烈坛三城,你手上的城池还剩下几座”
“你还安排人去偷袭了其它的城池”方曜月震惊地看着他。
“昨天我就告诉过将军了,坑人者人恒坑之。”顾念笑眯眯地看着他,“或者也可以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