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忧心忡忡
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负面情绪就像火山, 来势汹汹,爆发的那一刻会瞬间烧毁理智,失控的将人淹没其中, 然后燃烧殆尽。
年深等到顾念呼吸沉稳,似乎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从屋顶跳了下来。
他怕顾念着凉,去屋子里找了条羊毛薄毯,刚要帮顾念盖上,对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又做梦了”顾念醉眼迷离地盯着眼前的年深, 随后傻笑了下, “又梦到老板了。”
年深
就在年深犹豫着是要把人送去床上还是继续给对方盖上毯子的时候,顾念张开手臂, 死死抱着了他的腰,还享受的隔着衣袍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腹肌,“这里真好, 不但每次都会梦到不凶的老板, 还有触感真实的腹肌。”
说完, 还得寸进尺的上手摸了摸。
年深耳根尴尬地涨红,正要挣开, 顾念却又再度抱紧了他的腰, “别动, 求你让我抱抱, 就今天。”
年深的手僵滞在空中, 看着他睫毛上未干的泪痕,最后缓缓放了下去。
顾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那样趴在桌案上抱着空酒坛睡了一夜。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天色微亮, 雨早就停了。
他坐直身体,才发现全身上下处处酸疼,疲惫不已,仿佛昨晚在梦里跑过一场马拉松似的。
啧他闻着自己身上的酒臭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重新要了桶热水,洗沐完毕又请琉璃帮自己梳好头发,才终于觉得从内到外神清气朗。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腰,趴桌案的姿势让他的腰有些不舒服,一动就有些酸疼,看来得抽个时间按摩下。
走出桃花新府的时候天色尚早,顾念宿醉过后的脑袋还有些迟钝,揉着后腰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去墨家。
“顾司直。”
他正打算走到街口去找辆牛车代步,身后突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顾念回过头,就见赵评事穿戴整齐,牵着头黑驴,看样子是准备去大理寺上班。
想到自己最近托病研究琉璃的事,顾念不禁有些心虚,讪讪地笑了笑,“赵评事,早。”
对方点点头,原本已经转身要走,中途却又转了回来,神色惋惜地瞄了顾念放在后腰的那只手一眼,“赵某多事,劝顾司直一句,足下少年英才,贪财也就算了,若再贪色,恐会耽误了大好前程。”
说完朝他虚施一礼,摇头骑上黑驴而去。
顾念
贪财好色
顺着对方刚才眼神的方向看向自己的手,再仔细想想,顾念才恍然想起,他眼里的桃花新府就是温泉的代名词,别人眼里,那可是温柔乡销金窟,是平康坊一等一的青楼开过来的分店。
大清早的,他接连两次被撞见从青楼出来,确实无法不让人多想。
等等,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这个腰是昨晚不小心坐在凳子上睡着了有些不舒服,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好吧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我确实好色,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
小爷上辈子跟这辈子,两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的
等顾念被酒精泡过的神经迟钝地想明白对方误会的原因,想要解释,对方骑着黑驴的身影早就走出去老远,根本追不上了。
顾念
顾念赶到墨家,正遇到一长列车队堵在墨家工坊前面装货,那人大约是外地过来进货的商人,车子上清一色的都是高靠背椅,堆堆叠得高高的,远远看过去,颇为壮观。
本来那边的侧门更近,但门被堵住了,他只得让牛车绕过车队,停到正门附近。
门口照旧是大排长龙,顾念硬着头皮顶着别人瞪视的目光进了门。
“来得正好。”墨青正在让两个小厮帮忙按摩手臂,一见他来了,立马屏退那两人,把顾念拽进暗道里的密室,研究起了千步神弩上的一个问题。
顾念是个话唠,墨青是个选择性话唠,两人一讨论起关于机械类的问题就会出现过于投入,滔滔不绝,以至于没有人画句号的状况。
两人直说到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后背,才走出密室。
一走到外面,热浪便扑面而来,管事的也连忙安排将一直在灶上温着的午膳端了过来。
燥热难当,顾念瞬间没了胃口,甚至有些想端着午膳缩回密室去。
墨青瞥见顾念的表情便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转头对管事的道,“菜别往这边上了,端到自雨亭去。”
所谓的自雨亭,其实可以理解为夏日用淋水的方式为亭子降温的一种消暑建筑,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借助地势引山泉水浇注屋顶。
墨家在长安城内,自然没办法用山泉,这座亭是用立式水车汲水而上,引至屋顶水槽,清水顺槽流遍屋顶再沿瓦奔泄,在檐下淅沥而落,仿若流雨飞瀑。
顾念原本对这个亭子的消暑效果还是有些持怀疑态度的,走进去之后就立刻打消了顾虑。虽然不如空调房的效果,却也明显比外面的温度舒适了许多。
墨家的这座自雨亭面积颇大,举行一场小型宴会绰绰有余。等顾念坐定,墨青又将身后的一个小厮分到他身后打扇,身上的燥热没多久便差不多被抚平。
亭内凉气习习,舒爽怡人,亭外飞流四坠,水波剔透,仿若雨珠成帘,自成一景,借景用餐,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气温舒服,顾念的胃口也回来了,甚至还多吃了半碗。
两人正悠闲地坐在亭内吃餐后水果,管事的来报,说叶九思过来了。
顾念这才发现,早就已经过了散衙的时间。难怪他之前饿得那么厉害呢
“师父,阿青,你们倒是会享受。”叶九思坐下之后便立刻展开扇子。他顶着太阳骑马奔行一路,额间都是汗珠。
墨青扬了扬下巴,身后的小厮便立刻提着扇子过去给叶九思扇风了。
顾念回头看了看那两个站在自己和叶九思身后不停摇扇的小厮,又看看旁边不停转动的水车,将樱桃塞进口内,猛然有了个主意。
“家主,我觉得这个亭子可以再装一个东西。”
墨青
顾念从随身的锦袋里摸出炭笔和纸,三两下就勾勒出一样东西,如果墨青和叶九思也来自后世,一眼就可以认出纸上的东西就是风扇。
“这个奇怪的东西能干嘛”叶九思偏过头看着纸上造型古怪的东西,万分不解。
“将这样东西安置在扶栏上,就能满亭送风,两腋生凉。”顾念指了指他们每个人背后的位置,虽然没有电,但可以靠水车带动风扇,足以省下那些小厮们打扇的力气。
“明日可以弄来试试。”墨青兴味盎然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叶九思,“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差点忘了”叶九思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墨青。
他递过去的东西顾念和墨青都看着无比眼熟,再仔细一看,正是顾念前天才交给叶九思的那六个印泥盒之一。
顾念
“阿青,师父做的这个印泥真的特别好,洒金的那三盒给子清、三郎和父亲了。这种普通的,我自己收了一盒,送了陆昊一盒,最后一盒你留着用吧。”叶九思笑眯眯的,一副好东西要跟好兄弟分享的模样,当着顾念的面把那盒印泥塞给墨青。
“好。”墨青忍着笑意瞥了旁边的顾念一眼,将东西接了下来,“你师父的呢”
“方子都是师父的,他自己想用,随时都可以再做啊。”叶九思拎着颗葡萄放进嘴里,一脸理所当然。
顾念
臭小子,以后不帮你的忙了
“你不是要送给陆溪做生辰礼的么”
“昨天就是他生辰啊,我和三郎都去参加了他的生辰宴。”
顾念又默默剜了叶九思一记眼刀,难怪催我催得那么急,敢情是为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掐着时间呢。
“玩得开心吗”
“一般吧,”叶九思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样子,“昨天子清的气色看起来挺差的。”
“他的病不是刚养好么”
“可能是堆积了很多事务所以最近都在忙,太累了吧。他那个身体你也知道的,我们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怎么闹他,吃完筵席就散了,让他赶紧回去休息。我后来不放心,还让人又送过去些温补气血的药材。”
放心,他不是那种电视剧里就蹦跶两集的反派,三年后都还活蹦乱跳的呢。
顾念在心里暗暗吐槽,又很快皱起了眉心。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陆溪是礼部侍郎,算起来本来就是比较清闲的部门。最近既不是科举时间也没有什么大事,他能有什么好忙的总不会是吕青有什么新的关于教育的政令要他们讨论拟定吧
再者来说,他的目标不是年深吗为什么最近似乎都没什么动静
坏人静悄悄,总觉得在作妖。
顾念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认真回想了一下,却想不起八月到年底之间,长安或者镇西军那边发生过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这中间唯一能算得上大事的,可能就是年深的冠礼了。
原书中年深的冠礼是在凉州举办的,而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年深的冠礼恐怕是要在长安举行了。难道陆溪准备在那个时间弄点什么幺蛾子出来么
他这边正在努力回想原本书里的剧情,叶九思却忧郁地跟墨青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习武好,你看我和三郎,年头到年尾都生龙活虎的,像师父和子清他们这种舞文弄墨喜欢动脑子的,一个是沾风就生病,一个是出门就受伤,真的很让人头疼。”
顾念
摔谁要跟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相提并论啊
烧制琉璃的问题卡在了气泡上,虽然调整过几次配方后整体的通透度就比本土琉璃好上了数倍,但那些绵密的气泡却着实让人恼火。顾念试验了配料的数十种比例,又改变了提纯草木灰的工艺,却始终没能克服这个巨大的问题。
他不得不先回到大理寺去上班,一方面是众目睽睽,他不能一直都不出现,另一方面则是暂时想不出解决办法,想看看案子换换脑子。
最近长安城里的案子虽然增加了不少,却大多都是由流民涌入带来的鸡鸣狗盗偷抢之类的案子,命案鲜有发生。
唯一一个稍微有点棘手的,就是万年县那边先报上来的孩童绑架案。
从报上来的卷宗来看,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城内总共发生了五起绑架孩童勒索钱财的案子。
三起发生在万年县,两起发生在长安县。
被绑架的孩童基本都在五岁到六岁,有的是在门口跟人玩耍时丢的,有的是在家仆带着去逛街的时候丢的,有的是在被家人带去寺庙还愿的时候丢的,基本都发生在出门之后。
受勒索的家庭都是家境富庶的商贾之家,担心孩子的安危,只能付钱了事。
幸好绑架犯还算是有点信誉,拿到钱之后都会放人。这五家都是在接回孩子确认安全之后才报的官,留给县衙那边能追查的证据非常少,再加上时间上延后太久,绑架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几乎无从找起,这段时间各种小案又成倍暴增,两县县衙都人手不足,便成了暂时无人追查的悬案。
顾念翻看了所有的笔录,关于绑架者,孩子们的说法不尽相同,有的说是男人,有的说是女人,其中有两个最离谱,一个说是神仙,一个说是妖怪。
绑架者送来的字条,笔迹歪歪扭扭各不相同,看起来不是用左手写的就是找不会写字的人重抄了一遍。内容大致相似,都是写明要求的时间,赎金金额,放置地点以及不能报官,否则会立刻杀了孩子。
顾念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个极其缜密的犯罪团伙。
他们选中的目标都是开着旺铺的小商贾,有钱却没势力,甚至还很胆小怕事,雇不起武功高强的人看家护院,也没能力驱动官衙的人帮忙。
索要的赎金金额也并不夸张,甚至巧妙的落在对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为了救回孩子自认倒霉的可能性就又增加了许多。
在孩子面前甚至还做了变装,混淆视听。
唯一可算作线索的勒索字条,字迹也刻意被改变了。
对方显然在动手之前是针对目标做过详细调查的,顾念甚至怀疑,被勒索的商贾不止这五家,还有更胆小的,很可能在孩子回来之后根本就没去官衙报案。
他们是如何调查对方的身家资料的如果是个案,顾念首先会怀疑的就是熟人作案,但是,这五家商贾的店铺各自分布在东西两市,互相也不认识,什么人会同时认识他们五个
午膳时间,年深跟马巍开会归来,就见顾念眉头紧锁,边翻卷宗,边在纸上随手涂写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朝纸张上看了看,只见上面乱画了数团乱线,圈写最重的就是团伙,调查方式两个词。
“别想了,先吃饭吧。”年深敲了敲顾念的桌案。
顾念悻悻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打开了自己案前的食盒。抬眼看了一圈,发现杜泠萧云铠还没有回来,叶九思居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对了,那个天香楼那件案子,那个姓陆的,后来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见只有自己和年深,顾念准备抓紧时间说下陆溪的事情。
年深似乎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当然是担心陆溪最近在憋什么坏招儿啊顾念在心里大声回答,嘴上却只能道,“突然想起来的,毕竟时间这么久了。”
年深淡淡地道,“你知道长安城姓陆的有多少个么”
“敢跟年家做对手,至少也得是有权有势,不是姓陆就能行的。”顾念不信年深会想不到这点。
“以四大门阀世家之首的陆家为例,前朝加上现在,官职在五品以上的,就有二十七人,其中还包括两名宰相,再加上陆家的旁支的话,这个数字就更庞大了。”
顾念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顾念噎了噎,只得换了个方法努力提醒年深,“可是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就此罢手的。葛十二当初留在长安城内,明显就是还在等待新的下手机会。”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再动手,这样才会有新的线索。”
两人正讨论着,叶九思突然大步走了进来,“师父,先别吃了,出命案了,尸体已经送到验尸房了。”
顾念怔了怔,“那就快叫仵作过去啊。”
验尸又不归他管。
“死的就是贾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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