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程榆刚推开家门，就要面对自家亲哥双手叉腰地站在门后，对他进行质问的场景。
“怎么回事，老郭子说你跟同学打架了？”
对上青年阴沉沉的脸，明白他此时心情决不能称得上好的程榆，默默关上面前的门。
门被关上前被程璟彦伸脚抵住，后者朝房间里昂了昂下巴。
先前在郭老师面前都不肯低头半分的少年，骤然间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闷声不吭地走进了房。
厨房里已经摆满丰盛的菜肴，程榆经过时不由多看了一眼。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程璟彦帮他把包挂到一旁架子上，翻出外套里的皮夹子坐到在他对面，边数钱边开口问：“老实交代吧，伤到哪了。”
“没伤到哪……”
“都跟人打架了还没伤到哪，你打架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伤筋动骨？每次医疗费都老贵，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快吃不起饭了1
说是这么说，程璟彦还是从皮夹子里扯出厚厚一沓毛爷爷，拍在桌上推到少年面前。
“赶紧去医院做个体检，明天拍戏可不能带个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去。”
程榆张张嘴，想说真没受伤，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是他而是对方，程璟彦却又自顾自地刷起了微博，说：“你动手打的应该就是前几天诽谤你上热搜的那名同学吧。要我说扯谎不打草稿，我弟哪有那么大本事害人家得抑郁症，笑死个人。”
“……”想了下两个小时前周骏熙才被他揍得满地找牙，露出的最后那个表情，程榆心说，这下怕是真要被自己搞出抑郁症了。
“不过幸好，网络上还是有正义之人存在，有个背景好像挺牛批的id砸了不少钱，才把这件事压下来，不然根本没法处理这么快。”
程璟彦说着笑了笑：“那人要是再晚点，哥哥就先把经纪人嘴用胶带堵上，从他手里抢回手机自己发声明了。”
“这辈子能陷害我弟的人就还没生出来过，砸个倾家荡产也得替我家小榆正名。”
青年用的是那种开玩笑的口吻，可听在程榆耳朵里，却像一股暖流涌进了心尖，真正体会了把被亲人关心的滋味。
程榆忽然喊了声：“哥哥。”
“嗯？”
“哥哥1
“嗯。”
“哥哥哥哥1
“……”程璟彦嘴角抽了抽，顿时无语道，“我的傻弟弟，差不多得了，咯咯咯咯的着急下蛋呢？”
程榆便笑着住了嘴。
如果他不是原身的哥哥，而是自己的亲哥哥就更好了。
原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到了饭点，程榆心说饭桌上那些菜果然是程璟彦准备的。
原著小说中程璟彦的厨艺不太好，经常炒菜炒到一半忘记放盐，导致味道淡出鸟来，被原身指责过好多回，最后对他说：求你别下厨了，便利店十块钱便当都比这好吃，以后都点外卖吧！
程璟彦就再没亲自下过厨。
程榆边小口小口喝着汤，边抬眸瞅向对面的程璟彦，显然后者很紧张，搁在桌子上的手都不自觉合十握紧了。
“怎么样？”
程璟彦小心翼翼地问。
放下汤碗，程榆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在青年充满期待的目光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喝，哥哥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最后，他像是替原身也是在替自己说了句：“谢谢。”
少年眉眼弯弯，比水还要温柔，他笑起来，唇颊两侧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程璟彦心都快化了：“谢什么，跟自家哥哥有什么好客气的，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到一半又怀疑地问，“打架真没受什么伤？真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嫌麻烦懒得去的话哥哥也可以帮你检查啊，来，衣服脱了我看看。”
“……真不用1
“哟呵傻小子还害羞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小时候我帮你换尿布时早把你看了个精光，现在长大了就——”
门应声而关。程榆靠在门后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收拾的干净却满是陈旧气息的房间。心想，如果不是原身浪费钱的话，他哥不会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吧，要是能存钱买套房子……
然而这念头还没完全冒出，就被程榆直接掐死在襁褓中，想什么呢，目前最要紧的是还钱给秋思凡，小命都要没了，房子的事以后再说不迟。
躺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程榆翻看起台词本和资料。
《踏仙》网剧原本热度不大，投资也不高，全靠顶流楚翎寒撑起来，除了给楚翎寒的片酬能上千万，程璟彦饰演男二都只有五十万，给扮演男三的他片酬撑死了也就……
一百五十万！
程榆傻了，那不是很快能还清钱分手？揉了半天眼睛确定没看错后，他整个坐起身来，激动地给导演拨了个电话。
“导演您好，我是程榆，我想问一下这片酬什么情况？”
等半天没等到回应。
果然是给错了吗，也对，他个半点没粉丝基础的和演艺经验的素人，一开始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片酬。
程榆还没开始失落，只听导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恶狠狠却又不得不地响起：“怎么，嫌给少了？一百八十万你看行不行？”
“……啊？”
“两百万！不能再多了！1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程榆任何解释的机会。
最后还是程璟彦给他送水果的时候，向他说明了是因为他现在在网络上人气很高，不仅只凭定妆照就已圈粉无数，还有前阵子的谣言风波，在“榆你同在”粉丝后援会成立后又为他添了一把人气，现在他在娱乐圈的地位已然可以同一些炙手可热的小生比拟，片酬会有所提高也是自然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程榆的微博粉丝数已经从个位数飙到了几十万，并且持续飞速增长中——
程璟彦不得不承认：“我经纪人说的不错，你天生就是能火的苗子。”
但他话锋一转，“不过也别忘记你向我保证过的话，不考个全班第一回来，哥哥是不会同意你进娱乐圈的。”
“全班第一？”程榆闻言纠正道，“不是年级第一吗？”
程璟彦噎住，心说不愧是他的傻弟弟，听不出来这是在给他放低要求吗？
学习成绩固然重要，却也不是唯一，倘若小榆是真心热爱这个圈子，自己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之所以让他考全班第一，是因为不想让他在这个年纪就早早地放弃学习。
“……那你就考个年级第一回来吧。”实在考不到也没关系，不用太勉强。
然而后半句话程璟彦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见程榆对他颔首，说了声：“好。”
“小事一桩。”
翌日，程榆和程璟彦一大清早便抵达了拍摄片常
男二人设是个话唠，要背的台词特别多，程璟彦由于通宵背台词，到现在还神志不清地打着哈欠。怕被他的哈欠声传染，程榆拖着小板凳坐到角落，边看台词本边专心致志地分析在下场戏中，应该用什么样的神态和口吻来演绎虞雪辞才最合适。
“不、不要多管闲事！快去1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蹩脚的日语。
程榆思绪被打断，循着声音的源头抬眼望过去。
“不行碍…总感觉怪怪的，编剧你想这个设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剧组里有没有懂日语的人？”
见楚翎寒对这台词念了这么一句中式东洋话，导演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不敢甩对方脸色，只能扭头冲其他人发火。
“这会儿再去请估计也来不及了！到时候播出去被懂日语的观众笑话怎么办？”
编剧弱弱道：“可，可以后期配音碍…”
“白痴！当我不知道能后期配音？问题是口型对不上怎么办？后面还有这么一大段东洋话要要由主角说，万一小楚受大众诟病怎么办？谁负责？你做事能不能严谨点1
导演大发雷霆，编剧险些被骂哭，楚翎寒冲两人温和地笑了笑，说不要紧，是他自己之前没好好看剧本，不知道台词里还有东洋语，自己到一旁再钻研下。
“还是小楚善解人意，那你快到一旁再念两遍吧，实在不行就把这段主角乔装成东洋人做刺客的剧情整个删了。”
编剧一听再次欲哭无泪：“不行碍…这段剧情不能删啊，删了的话后面就整个乱了套碍…”
“那你说怎么办？！今天必须把这段拍完，赶紧找个日语过n1的人过来，拖一日扣你一日工资1
两人还在喋喋不休为这事发愁，楚翎寒已经拿着台词本走到一边。
他目光落在那句要用日语说出口的台词上，看着上方标着的拼音尝试了好多次，始终绕口又蹩脚。
这时，宋璃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裙走来。
她既然能饰演女主角，颜值自然过得去，古风装扮下的她韵味十足，皮肤吹弹可破，让人光是看着就能生出一种保护欲。
“那个，我可以叫你寒哥哥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翎寒的眉宇早在听到那个“寒哥哥”后飞快蹙了一下，但他很快管理好表情，冲宋璃温和地笑了笑：“没有，不需要，谢谢。”
拒绝三连，无懈可击。
宋璃明显受了很大的打击，眼珠里瞬间有泪水打转。
她虽然看上去柔弱又弱小，但是此刻又很坚强一般：“我明明看到寒哥哥因为台词要用日语说而困扰着，为什么寒哥哥不肯与我说实话呢？我只是担心你，想要帮助你，没有别的意思。”
早就听闻这个叫宋璃的小花是个绿茶，结果还真不错。之前明明都暗暗警告过她一次，居然还不知收敛。
楚翎寒语调听不出情绪：“是吗，那是我错怪你了。请问你能帮到我什么？”
“我是专升本毕业的，在大学专科的时候学的是日语，去年就把n2考掉了，我想我不仅对寒哥哥，对整个剧组的帮助也会很大。”
宋璃前一秒还泫然欲泣，后一秒立刻笑呵呵的，堪称川剧变脸。
“只要寒哥哥开心，宋璃也开心，很久以前宋璃就一直很崇拜喜欢寒哥哥了。”
一阵恶寒后，楚翎寒抬手捏了捏眉心，硬是没有开口揭穿她，算了，能懂日语就行。
可是在听宋璃说了几句日语后，楚翎寒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问：“你确定你n2过了？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寒哥哥好过分啊，n2我当然过了呀，今年年底都打算考n1了呢1
宋璃一副受伤的样子，“寒哥哥不相信宋璃，还能相信谁呢？在这么小个剧组中，大家文化水平有限，除了宋璃，也找不到第二个会……”
“不要多管闲事，快去。”
少年人清脆的嗓音从背后响了起来，被打断话的宋璃脸色顷刻一僵。
与她奇奇怪怪的发音不同，很标准的一句日本语。
见两人双双转头看来，程榆话音一顿，解释道：“不只发音错误，形态用的也不对，这个地方应该使用命令形。”
楚翎寒颇为惊讶地看着这个少年。
身边人只有自己的经纪人熟通日本语，只不过经纪人今天没来。平时他没少听对方用日语和国际爱豆交流，所以他虽然不会讲，却能轻而易举听出程榆的这句日语到底标不标准。
跟宋璃那种半吊子不同，这个少年是真的会！
“不过因为背景是古代，不需要太标准，相反带一点口音会更有感觉。”
程榆指了指剧本上楚翎寒的台词，有条不紊。
“东洋语毕竟是从中国流过去的，有些词会分音读和训读两种读法。训读可能会需要多花些心思去记，但音读就很简单，发音跟汉字很接近。就像这个地方，别人给你标注的是训度，但你完全可以使用音读代替。”
接下来的十分钟，程榆都在给楚翎寒讲该怎么更方便地读这一段东洋话。
少年语调自然，态度从容不迫，只是全程都和自己保持一米距离，让他靠近点他也像是没听到，一动不动的，看得楚翎寒心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怪异。
有必要离那么远吗？
这小孩不是自己的狂热粉吗？
以前巴不得黏在他身上跟他要签名要合照，他随便声“你好”，少年后面就能接出一大堆话题，并且看向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热情的程度直叫他害怕。
而如今——
“这位前辈，请你注意力集中一些。”
程榆目光严厉地瞪着他。
楚翎寒：“……”
这哪是他的狂热粉丝，简直是他的日语教授！
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宋璃被坏了事，气得手指向程榆，大声叫道：“你一个连作品都拿不出的素人，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寒哥哥说话！你有什么资格？”
“我什么态度？”
楚翎寒本想让她住口，却见少年目光毫不避讳地冷冷盯着宋璃看。
明明是在阐述事实，可宋璃硬是从中听出几抹嘲讽的味道。
“我没有资格，那请问你就有资格了吗？还有，你真的过n2了吗？提醒一句，这种具有权威性的证书随便上网一查便知。”
程榆殷红的唇挑起弧度：“不过平时东施效颦学着说了两句，就以为能骗过所有人？把别人当傻子？”
“你、你谁啊，凭什么这么说？1
没理她这句话，程榆垂眸，削若葱根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一打，表情冷淡的像个直男，“行吧，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该怎么念？”
宋璃刚想说她n2水平有些难点还没学到，谁知手机屏上并没有晦涩难懂的日文，只有简单一个“の”。
“……”想说的话立刻被堵回嗓子眼，宋璃紧张道，“意，意思应该是‘的’，至于怎么念，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见她连最基础的五十音都念不出，程榆挑眉，楚翎寒了然，冷冷望她，“宋小姐，你说谎了。”
“不！我没有1
被戳穿心事，宋璃脸色愈发难看，被她响亮的叫声吸引，陆续不断有工作人员朝这边投来目光，宋璃白皙的脸登时涨得通通红，她也心知肚明这样下去难堪的人只会是她自己，于是说了句“我去洗手间”，气急败坏地提起长裙跑走了。
见她往反方向跑着跑着鞋子都掉了，程榆耸耸肩。
“虽然但是，我也只是猜她其实根本没考证，没想到真猜中了。”
“……”楚翎寒对着这张看上去乖巧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怎么回事，怎么有种这少年其实特别不好惹的感觉。
“别在意哈，宋璃这姑娘人品先不予置评吧，演技其实还是很可以的，小榆你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多向她请教请教。”导演走近后大致了解了情况后对程榆说道。
然而他不明白，他虽大致了解宋璃在娱乐圈内风评不好，却不了解即使是论演技，非班科出身的宋璃还远不及程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有些东西靠后天努力都不一定及得上天赋。何况宋璃那样的人连后天的努力都没付出。
无意听到少年讲几句顺口的日语，导演为缓和气氛，及时转话题为夸奖。
“哦——小榆日语很不错啊！记得你还是高中生吧，学校有开设日语专业？以你的水平，今后如果不打算当演员的话，做翻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目前有打算考哪个学校不？外国语大学的本科？”
程榆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凡尔赛本赛发言：“没，我其实不擅长日语，以后打算弃文从理。因为只有数学中的多重积分和微分方程才能激发我学习的兴趣，因为它不像小语种，它很难。”
导演：“……”
楚翎寒：“……”
原来小语种不难碍…
而且多重积分和微分方程，好像是只有在大学里考研才会出的题吧……
现在高中生都考这么难的题了？
从茫然中缓过来，导演嘱咐楚翎寒可以准备了，后者应了声，等导演走开后，他走到程榆身旁拍了拍他肩，笑容柔和亲切。
“很好学的一个孩子，学习成绩一定很不错咯。接下来的日语台词部分也要多多麻烦你了，我学的比较慢，你应该不会嫌我笨吧。”
“当然不会，只是有一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想要拜托你。”
“什么？”楚翎寒挑眉想了一下，想到几个可能，“要签名照还是合照？我前一阵刚出了新唱片还没有正式发售，需不需要我先行带一份……”
“不不，我是想问，你这里能退货吗？”
在背包里翻出许多张从宿舍墙壁上撕下来的海报，程榆小声询问：“我也不清楚我什么时候买的这些，可能是手滑买错了，居然买了这些没用的东西。”
“那时候的定价貌似是一张上万，退货我也不求能全额退了。一张一千……可以吗？”
沉默。
“一张五百？”
沉默。
“一张五十？”
仍旧沉默。
“一张十块，总可以了嘛1
“……可，可。”
终于，楚翎寒那张铁打不动的温和脸在听清他的话后，裂开了，“不可以！老老实实给我收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