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绯闻
第二日清晨，慕弥笙背着随身细软，刚刚走下客栈的楼梯，就见掌柜眼睛一亮，热情无比地向她招了招手。
待她在桌边落座后，掌柜立刻叫小厮端上了五花八门的早点餐食，随即极为好事地打听道：“客官，昨日你去暮雁河畔看撷花的时候，可有见到那个惊为天人、让我们王爷不能自拔的仙君？”
惊为天人？不能自拔？昨夜……竟然有这号人物？
见慕弥笙满面疑惑，掌柜的脸上浮起一个暧昧的笑容，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刚刚听人讲，昨夜我们王爷对除去河中邪祟的仙君一见倾心，当场就要以正妃之位聘之。可这位仙君居然毫不领情，轻薄了我们王爷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故事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慕弥笙顿了三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说得可不就是自己吗？！
“咳咳……”她费力地咽下了口中的肉包，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昨夜见河边围观的人太多，就先走开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碍…”掌柜满脸失望，意兴阑珊地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客官昨夜没有回来，我这房钱是要退还给你吗？”
“他昨日没有回来？1
见掌柜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慕弥笙不由紧紧蹙起了双眉。沈景年做事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过自己要一起回沧云，按道理不会失约，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沈景年灵力高强，算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崇安城中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至于他的失约，她总有一种预感——多半和昨夜的那个灰衣人脱不开干系。
正在少女暗自思忖之际，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在十来名家丁的前呼后拥下，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金玉楼的大堂。
她心急如焚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在看见慕弥笙的那刻，骤然换上了一副卑微虔诚的神色。她躬着身子走上前，一甩袍袖，毕恭毕敬地揖礼道：“民妇陈氏冬雯见过仙君1
在她的带领下，十来名家丁同时曲身揖礼，高声下拜道：“见过仙君1
听着耳畔响彻厅堂的参见声，慕弥笙不知所措地看向面前整齐划一的队列，目瞪口呆地说道：“夫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昨夜民妇在暮雁河畔，曾亲眼看到仙君您降服了水中的邪祟，又怎会认错？”陈冬雯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低声央求道：“民妇府上最近妖邪横行、不得安宁，求仙君前去为我驱邪1
慕弥笙吓了一跳，抬手便要扶妇人起身。可陈冬雯却一把扯住了她的裙角，满眼通红地苦苦哀求着，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少女微微一顿，并没有立刻应声。非是她不愿帮助陈氏，而是此时离仙门大比召开已不足八日，她不想因为驱除邪祟错过十年一次的比赛，错失为落尘峰、为师尊出战的机会。
不过，若她因私心陷众生于不顾，恐怕只会让师尊更加失望。
思及此处，慕弥笙不禁垂下眼睫，点头应道：“陈夫人，我随你去。”
“多谢仙君1闻言，陈冬雯感恩戴德地拜谢行礼，指挥家丁拿过慕弥笙的细软，恭敬地候在一旁。
少女低声轻叹，转头对掌柜说道：“若是和我同行的那位公子回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让他不必等我，直接沧云相见便是。”
“好……好，”掌柜回过神，合上了张大的嘴巴，咋咋呼呼地说道：“原来你就是拒绝了我们王爷的仙君1
在周围投来的一片热烈目光中，慕弥笙露出一个极为尴尬的笑容，逃也似得跑出了金玉楼。
朱楼绮户、雕梁画柱。
慕弥笙刚一跨进陈府的大门，就见一个穿着浅紫色织锦长裙的妙龄女子正站在前院的照壁之前。远远望去，女子乌发如墨、面凝鹅脂，眉黛如画、明眸皓齿，顾盼之间尽显娇弱妩媚，像极了纤细柔美的菟丝花。
“青蔚，还不快些过来拜见仙君1
听见陈冬雯的唤声，女子快步走上前，盈盈下拜道：“陈氏青蔚有礼了。”
“陈姑娘客气。”慕弥笙曲身回礼，从怀中拿出了一只金色的罗盘。灵力从她的指间溢入盘中的天池，可盘心的磁针却是一副纹丝不动的模样。
“陈夫人，你们府上根本探不到邪祟的气息。”
“不是的仙君，‘他’要到晚上才会出现，”陈冬雯难掩惊惶之意，急切地说道：“一开始‘他’还只是不断侵扰我们的安宁，可就在前几日，‘他’居然杀死了府上的一个小厮。我实在是担心小女青蔚的安全，才会贸然请您前来……”
“你们……认识这个邪祟？”
“不瞒仙君，”陈冬雯痛怒难分，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个邪祟是我死去的女婿——徐陵。”
“什么？1慕弥笙蓦然一惊，扭头朝身边的紫衣女子看去。
陈青蔚面色早已是惨白一片，泫然若泣地说道：“一个月前，我与徐公子大婚的当晚，他进房喝完合衾酒后，不知为何突然往外跑去，最后跳入暮雁河自尽而亡。从那日之后，他的鬼魂每晚都会在我房外徘徊嘶吼，纠缠不休……”
话至此处，女子晶莹的泪水点点滚落，言语哽咽，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慕弥笙黛眉微蹙，出言探问道：“这徐公子当真是自己跳入了暮雁河中？”
“是，徐陵跑出喜堂后，在场的宾客都跟着追了出去，亲眼见他跳入了河中，”陈冬雯接过话头，脸上浮现出惧怕的神色：“或许……昨夜暮雁河中的邪祟就是他1
话虽如此，但着实太不合常理了。
徐陵既是自己跳入河中，非有怨恨、非为厉鬼、魂体未成，又如何能不入幽冥、杀人作恶？
正当慕弥笙暗暗思索之际，陈府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请安之声。
她回过头，就见平阳王舒淮清穿着件天青色的竹叶纹缎袍、腰系玉带，正缓步朝自己走来。日光浅浅，在男人的瑞凤眼中洒下一片明媚，眼尾泪痣淡红，犹如昙花初绽，揽尽陌上春风。
与他同行而来的，是一个剑眉英挺、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双眼眸锐利逼人，宛若黑夜中的孤鹰。
待两人走到近前，陈冬雯和陈青蔚赶忙擦干眼泪，福身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何小将军。”
“青……陈姑娘，你方才哭过？”看见陈青蔚泪痕未干的模样，被叫做“何小将军”的男人目色遽沉，冷下声音问道。
在男人的注视下，陈青蔚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带着鼻音说道：“刚刚和仙君说起徐公子的事，不免有些伤怀罢了。”
“仙君？”何小将军目光一转，扫过慕弥笙清雅韶秀的面容，望向了舒淮清的方向。
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中，舒淮清落落大方地勾唇轻笑道：“慕仙君，昨夜一别，别来无恙。”
“你是从何处得知我名字的？1
“我派人去城中各大酒楼查访，最后在金玉楼问到了你的名字和去处，”舒淮清将真相坦坦荡荡、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随后话锋一转道：“陈夫人，听说慕仙君已经答应为你清除府中的邪祟了？那今夜她可是要住在你的府上？”
陈冬雯被舒淮清问得一愣，不明所以地回道：“是……是的。”
“那好，”舒淮清仄眉启目，自说自话地吩咐道：“那就麻烦陈夫人给我在慕仙君隔壁安排一间客房，今夜我要与慕仙君一同驱除邪祟。”
慕弥笙拉下面色，忍住心头奔涌的怒火，冷冷说道：“邪祟多凶恶，王爷万金之躯，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慕仙君此言差矣，”舒淮清眨眨双眼，大义凛然地道：“本王受生民膏血，自当不顾生死、以百姓为先，怎能因邪祟凶险就退缩呢？”
闻言，慕弥笙愕然怔在了原地，她不禁想起了四年前的仁原堂外，舒念辰也曾说过几乎一样的话语。
而此时此刻，舒淮清笑眼狡黠、风流韵致，顾盼之间全然没有少年的半分影子。但望着眼前那相似的眉目，慕弥笙却再也说不出拒绝与嘲讽的话来。
见少女不再反对，舒淮清眼睫弯弯，展眉问道：“何振，晚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除祟？”
被叫到名字的宣州军主将——何振目色一顿，曲身拱手道：“回王爷的话，下官今日奉家母之命探望过陈夫人和陈小姐后，还有些军务需要回营处理。更何况，我不会仙门术法，就不给王爷和慕仙君添乱了。”
舒淮清闻言点了点头，笑容晏晏，朱唇若胭：“那今晚……就麻烦慕仙君多多照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