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白可能出事了
温时霜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卑不亢地说:“时霜不敢,时霜只是按照戒律办事。仙首虐杀凡人,伤害仙门弟子,是该处以极刑的。”
他补充道:“无论谁来了也改变不了仙首犯下的罪。”
这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分明是指芝念包庇沈平玉。
“就是啊,沂霜仙尊说的正是。而且这刑罚其实都轻了,我看该直接处死的。”
“怎么她来了就能改变沈平玉犯下的罪?”
“倘若她要是包庇沈平玉,我第一个不干,誓要维护仙门戒律,还大家一个公平正义。“
……
台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哦?是吗?”芝念淡淡地扫视了一遍众人,“我几时说过要包庇他了?”
芝念一开口,无形的威压瞬间展露开来,那些人纷纷闭嘴,
“仙首若是有罪,自然该罚,这极刑如大家所言,轻了。我看处死才好。”她瞥了眼沈平玉,声音疏离冷淡。
“可他有没有罪,沂霜仙尊一人就能定下了,还要三十三仙门作甚?”
芝念这个人清心寡欲,修的还是无情道。虽说待人冷漠,恍如冰山,可从未针对过任何一个人。
但芝念第一次见温时霜就很明确的向沈平玉表示,此人巧言令色,非善类。
温时霜闻言,似乎这话不是与他说地一般,平淡的回道:“时霜自然不敢一人做主,人证物证俱全,此乃三十三仙门共同决定的,”
“莫不是在沂霜仙尊心里,我不配列入三十三仙门?李清幽不配列入三十三仙门?!”芝念神色骤然冷下来,呵斥道。
“时霜糊涂了,时霜私以为此事不能算作门派、天下存亡之际,故没有请仙尊出关。”
他眸光又落在芝念怀里的李清幽:“李清幽在门会上公然辱骂门主,扰乱秩序,别无他法只能请出仙碧落。是时霜顾虑不周,才让她伤伤成这样了。”
论话术鲜少有人是温时霜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委婉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愧疚之心。
芝念蹙起眉头,不想要与他再废话,
“证据在哪?”她单刀直入道。
仙门弟子先是呈上了识子,后又是传唤江白和温望远。但江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温望远褪去上衣,裸露出一道道伤痕,站在芝念的面前,面色一如往常冷淡。
芝念让人把李清幽带下去疗伤,她的双指在温望远的伤口缓慢擦过。
“这么快就结疤了?”
她冷笑了一声,“断妄的锻造之材取自九州极寒之地,光是剑身的寒气就比普通仙剑不知锋利多少倍,倘若真是断妄所为,剑伤起码比你现在的伤口深上半尺,恐怕你是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说!为什么要说谎?!”芝念厉声呵斥道。
威压袭来,温望远瞬间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可话语仍旧平静:“弟子听不懂,弟子不曾说谎。”
芝念衣袖挥动,掌风劲厉。
“啪!”
掌声清脆响亮,众人从未见过芝念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一时之间吓傻了眼。
温望远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红的五指印,半响过后,他抬起头,直视着芝念:“弟子不曾说谎。”
“看来是这场上有人在,你不敢说真话,来人,把温望远押入罪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芝念睨了眼温时霜,冷声道。
上来的两个小弟子双腿都在发软,走路颤颤巍巍。
毕竟芝念仙尊他们可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今日好不容易得见竟然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至于识子我也查验过了,根本没有人改过。”芝念此话一出,场下一片哗然。
就连沈平玉也倍感震惊。
“识子是假的,仙首穿的白云祥纹衣衫几时劣质到连花纹都看不清了?不知是造假的人能力有限,还是赶时间。”
“我道三十三仙门养了一堆废物,竟没一个人能够看出来。是不是我不出关,有人偷天换日也未可知?”
芝念这话是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大家都屏气凝神,没一个不长眼的敢跑出来还个嘴。
沈平玉当时只注意到识子里面的自己做了什么,哪里会观察的这么仔细。
他都没有看出这识子是假的,其他人更是走马观花,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还戴着那链子作甚?”芝念话音还未落下,哗啦一声,她的仙剑冰魄已然劈开了捆仙锁。
众人无不可惜,这芝念也忒不知爱惜法宝了,这么件宝贝少说也得价值连城了。
沈平玉手上和脚上的锁链同时掉下,他的灵力立马回来了。
芝念走到他身旁,眸色晦暗不清,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探寻了一番后,发现沈平玉失了半身修为。
她皱眉轻声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怕是下次出关就见不到你这个师弟了。”
沈平玉正是心酸,自责道:“师姐,对不起。”
芝念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温时霜,冷声道:“漏洞百出,这就是沂霜仙尊口中的证据?”
温时霜愧疚道:“时霜愚钝,差点害了仙首,甘愿领罚思过。”
“不好了!温望远自爆天灵了!”刚才押解温望远前去罪域的一个小弟子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他死前还说这些事都是自己所为。”
自爆天灵也就代表着识子消散,彻底失去轮回的资格,他与赵若兰一般,归于混沌了。
芝念眸色微变,冷眼横向温时霜。
温时霜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双目失神,声音颤抖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他跌跌撞撞撞的就要跑去找温望远。
芝念伸手拦住了他,他哭的撕心裂肺:“就算望远有错,可那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有什么错,我替他承担便是。”
温时霜的表现好像真的是失了孩子的父亲。
“温时霜!”一个容颜秀丽的蓝衣女子忽然持着仙剑冲了上来,那仙剑直直冲着温时霜过去。
芝念不知这是闹哪出,只觉得这女子颇为眼熟。
沈平玉把蓝衣女子拦了下来,“温夫人,你丧子心痛,可也没必要冲沂霜仙尊发怒。”
芝念想起来了,这人是温时霜的妻子温紫。
温紫红着眼睛,哽咽的问:“你究竟要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你可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情?”
温时霜哭得伤心欲绝道:“阿紫,你以为望远死了我不难过吗?我比谁都要伤心!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不论作为父亲还是师尊,我都不够格,否则怎么会让望远走上不归路?“
”温时霜,小安不只是死了,他是自爆天灵了!他不会有轮回了……”温紫越说越伤心,她哽咽的几乎喘不上气了。
“小安唤我师娘,把我当亲娘一样看待,多好的孩子呀。“
温望远字安,无论是姓名还是字都是温紫为他取的。
别人都以为她和温时霜琴瑟和鸣,好似神仙眷侣,其实她活下去的全部支撑便是温望远。
温望远自爆天灵,永无轮回,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众人皆知温氏夫妇无儿无女,把温望远当做亲生儿子来养。
温望远死了,他们现下恐怕是难以接受的。
“温时霜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那我就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六亲断绝,不得所爱,孤独终老!”温紫满眼皆是浓浓的恨意。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诅咒怎么回事。
沈平玉已经察觉到不对,可终究是没有拦下。
她手中的仙剑决绝的吻上了她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溅了沈平玉一脸。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紫,伸出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衣袖。
“阿紫——”温时霜冲上去抱住了温紫往下坠落的身体。
温紫闭上眼睛,哪怕是最后一眼,她也不愿意看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人。
无人知晓她的恨意有多浓烈,只知她到死都是在恨温时霜。
“阿紫,对不起,对不起,阿紫,你为何要留我一人在这世间受苦?”温时霜泪水模糊了眼睛。
大家即使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都很是同情温时霜,毕竟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位至亲。
温时霜是个孤儿,由温紫父亲一手养大,现在还真是如温紫所说一般,六亲断绝了。
“阿紫,你怎么就随望远去了,我一个人怎么好独活?我随你去罢了。”
温时霜拿起手旁的仙剑就要往脖子上抹,还好被弟子们拦下来了。
沈平玉觉得温时霜并非真的想死,倒是有些表演给众人看的意味。
“沂霜仙尊一时失去了两位至亲,芝念仙尊再想查清案情,也该缓一缓吧?”岁千秋站了出来,向芝念作了个揖。
芝念没有问他是谁,眼神冷冷的在他身上扫了一遍。
“因为死的人是我们凡人,皇上特意派岁某前来听证,已还死者一个公道。”岁千秋道。
芝念没有搭理他,环视了一周,也觉得现在这事被温时霜一家给闹得不太适合解决事情。
于是说道:“仙门通缉江白,如若反抗,就地格杀。其他事情往后再说。”
沈平玉的心抽痛了一下,一切都是江白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的。
无论如何他是尽到一个师尊的本分了。
“平玉,你和我来一下。”芝念走到他身旁,轻声道。
沈平玉跟了上去。
无关紧要的人自觉待下去无趣,也都离开了。
那日温时霜带着两具冰凉的尸体回了雪竹门。
从仙碧落到镜玄台的一路,芝念都没有和沈平玉说话。
沈平玉印象里的师姐一直冷言冷语,鲜少同人说话。更未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
其实……师姐是护短的。
要不见了他被捆仙锁束缚着,生了那么大的气性,直接毁了这上品法宝。
沈平玉问道:“是清幽寻您下来的?”
芝念点点头。
“这岷寒峰这么高,她又不会御剑飞行,如何上去的?”
芝念皱眉:“你还好意思说,教了几年的徒弟连御剑飞行都没教会。”
沈平玉微微诧异,师姐这是在怪他没教好李清幽?
其实这真不怪他,按照那丫头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做派,再学个十年也不一定能够学会。
“是平玉失责。”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那清幽该不会是爬上去的吧?”
这多少就有些吓人了,岷寒峰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虽说离得苍梧山很近,可是比苍梧山高了不少,寒冷至极。
“她御剑上去的。”芝念叹息道,“只是飞得不怎么好,摔了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芝念从未见过如此怕死又如此执着的人。
她本在岷寒峰的屋宇里清修,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救命。
一开始她以为是幻听,毕竟没人会跑到这里来的。
可她又听见有人在喊“芝念仙尊救我!”
点名道姓的喊可不会是幻听,出去以后她就看见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姑娘挂在悬崖的一个歪脖子树上。
她见了自己,不知为何又高兴又难过,芝念不能理解这种情感。
小姑娘一边笑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口齿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这次出关得有些时日了,她的御剑飞行我来教吧。”芝念说道。
沈平玉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师姐口中的她是是谁。
师姐这次出关真得变了好多,以前对他一直很客气,现在都这么明显的嫌弃他教不好徒弟了。
沈平玉不免有些自责。
“清幽知道了肯定欢……”沈平玉还没说完,心口泛起了极其强烈的绞痛。
他勉强扶着白玉柱子站着,眉头紧锁,刚刚好点的脸色一下子又白得像张纸一样。
芝念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沈平玉说不出话来,心口有种强烈的不安,他给江白施下的禁制正在消失。
他抬起头,望着师姐,自己都不知道眼眶已经湿红了,半响后,嘶哑着嗓子说:“江白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