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许文带着两人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大家表情都很凝重，一路无话。
等快到车前的时候，许文才终于开口了，“我们去先前你们最喜欢的私房菜，人少，不吵，贺经理也在。”
京湛和钟锡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单独把他们找出来，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两人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说话间，许文已经来到了车前，他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京湛两人这才发现车里有人。
车窗摇下，车里的少年探了个头出来，他的头发有些乱，睡眼惺忪，在看清楚人之后，才在车里摸了一下摸出了车钥匙。
从他纤细的手指看得出这少年年纪不大。
“开这么冷，一会儿感冒了有你受的。”许文虽是教训，语气里却尽是关心。
这人是他的私生子，名叫许文生。
三年前，荣城福科队还不像现在这般这么懒散。
那时，京湛还只是球队里的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球技好，有天分，队里的人都喜欢他。
许文生就是那时候来的，他来的那天天气很热，就像今天。
球场上的热浪刚刚散去，众人就开始了训练。
场边上，几个身穿黑色球衣的球员正站在一起趁着喝水的机会说着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教练带了一个私生子回来，下星期就进青年队训练了。”
“嗯，看到了，听说才十二岁，直接可以去参加u13了。”
“你开玩笑呢吧，不是听说从乡下来的吗？怎么可能会踢球，就算再有天赋，也得练两年吧。”
“听说是有基础的。”
“农村那个条件，能有什么基础？”
“不过这也挺好笑的。”最开始说话那人朝着场上使了个眼色，“场上一个干儿子，青年队那边一个亲儿子，现在又来了一个私生子，咱们队也别叫福科了就叫许氏好了。”
“……”
“喂！你们几个！不好好训练，逮着机会就偷懒，不想踢，回去玩实况好了。”
那时候许文还是个爱发火的大嗓门，近来大抵是吼多了，每每在场边吼多了，回去都得噤声好几天，渐渐也吼得少了。
他当时带着个孩子从球场入口走了进来，几个球员撇撇嘴，连忙上场练传球去了。
许文没搭理他们，带着那孩子径直来到正在练任意球的京湛的面前，“让他来一脚。”
京湛看着面前这个身高才刚到自己腰上一点的男孩，皱了皱眉，“不用换双鞋吗？”
“不用，他可以。”
“哦。”京湛依言将足球随手往那孩子面前一抛，却没想到那孩子右脚轻轻一抬，刚才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在碰到足球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足球在他脚下灵巧地转动着。
足球停在了禁区外，那孩子退后几步，起跑，“砰！”近乎完美的弧线，皮球落网。
许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一掌拍在京湛的肩膀上，“怎么样？这是我儿子，许文生。”
“啊？”
这是京湛第一次见到许文生，12岁的许文生那时看着瘦小而懦弱，实在不像一个有运动天赋的人。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许文生长高了，球技进步了，但是人还是闷闷的，跟许文一点也不像。
许文的另一个儿子许叶也在队里，时常都是守饮水机的份。
所有人都知道许文更疼爱这个私生子，参加各种活动都带着他，而对于许叶却像普通球员一样。
许文不避讳，也不解释，就这样一偏心就是几年。
“我们要去吃饭，你跟我们一起，还是跟大巴？”许文咳了好几声，才接过钥匙去了驾驶座。
许文生扭着身子动了动，像是懒得坐起来，“跟你们一起。”
许文没说什么，载着几人出了停车场，“刚才的比赛看完了吗？”像是觉得车内太安静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许文生微微点了下头，没答话，从车前的手套箱里拿了盒润喉糖，从里面掏了两颗出来递给了许文。
“觉得怎么样？”许文接过润喉糖吞下，瞬间说话都清醒了不少。
“不怎么样，配合很差，没有拼劲。”许文生相当不给面子，像是完全没看到车后座的两人。
饶是许文已经习惯了他这刺猬性子，还是被呛得干咳了两声。
京湛没什么反应，他觉得许文生说得完全没有错，虽说他不喜欢这个小少爷，但是还是得说小少爷天分很高，对球场局势看得很透彻，天生的领导者。
倒是一旁的钟锡有点敢怒不敢言，他倒不是替球队不平，但说没有拼劲，最有拼劲的两人就在他身后，跟个瞎子一样装看不见。
不过他踢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窗外没说话。
车内又陷入安静，气氛更加尴尬。
路边时不时地能看到一些穿着他们队服的球迷。
看着那些围巾旗帜，几人心里都不大舒坦，更不想说话了。
许文心里有事，加上嗓子不舒服，也懒得调节气氛，所幸私房菜的地点不远，离体育馆就十分钟的车程。
他们现在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明星，但是只要是个荣城人，甭管是不是球迷，基本上也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故而，他们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了三楼包厢，避免去大厅招摇。
正如许文所说，球队经理贺群已经坐在包厢里面等他们了。
“来了，快来坐。”贺群一向是个能隐藏情绪的，今天虽然输得难看，但是他脸上却半点丧气也没有，就像是平常带着几人一起去俱乐部门口吃馄饨一样随意。
偏偏这几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倒是让他有了点黔驴技穷的感觉。
菜大约是事先点好的，几人才刚坐下不久，就陆陆续续地上了上来。
“来，大家喝两杯吧，今天辛苦了。”
职业球员为了身体一般很少喝酒，但是今天贺群也没问，直接点了几瓶啤酒，想来就是想让他们放纵一下。
“文生，来不来两杯？”
“孩子，未成年呢，别胡闹。”
许文生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许文给拦了下来，还贴心地帮他舀了一碗汤。
他自己要开车也没喝。
“来，干杯干杯……”
贺群只得劝精湛两人，一边劝一边喝得比他们都凶，没多久就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许文实在没眼看了，直接把他的酒杯抢了过来，“别喝了，说正事吧。”
“是这样的，我呢，和贺经理商量了一下，你们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球队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也不留你们了，都说说自己的期望，想去哪儿，想要多少钱，回头让贺经理帮你们联系一下。”
话说到这儿，明显听到他语气里哽了一下，没再说话，而是看向了贺群。
贺群这时却是实打实地眼睛红了。
“说实话，我他妈真是舍不得你们两个，我要是稍微心黑点，肯定就把你们留下来了，你们是我们球队最后的希望了，但是我怕你们再待下去，你们连自己的希望都没了……”
“妈的，好好的一个商业球队，不过转个会搞得这么煽情。”
“不会的，我们球队也不是完全不行，不是还有青年队吗？”钟锡听不下去，也红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他比京湛晚一年进队，在球队已经四年了，他们那一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个再走球队就真的没人了。
“咱们再好好挑一挑，买几个敢拼的年轻球员，没问题的。”
“队长，你说句话。”
京湛看了几人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同意，随便去哪里，随便什么价，贺经理你帮我谈吧。”
众人都愣了一下。
但随即贺群就反应了过来，“好，你放心，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害你。”
“多谢贺经理。”他说完喝了一杯酒，酒入喉咙，有点酸还有点苦，但是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原本以为会死守球队的京湛都答应了，反倒让钟锡不知该说什么了，低头闷了杯啤酒算是默认了。
他虽然真的很舍不得球队，但是他也知道，为了双方的发展，走才是最好的。
他们留在队里也很难带着球队向前了，不如把自己高价卖了还能为球队赚点钱，给球队一个喘息的机会，而对于他们自己来说，自然更应该往上爬。
“今天请你们吃饭为的就是这事，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早，但是早点通个气，也好早做安排。”
贺群站起身来，冲着两人鞠了一躬，“这几年，真的辛苦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就拿着外套出了包厢，钟锡想跟上去，却听许文道：“不用去，让他自己静一下吧。”
这顿饭吃得相当压抑，几人也没吃几口就走了。
除了许文生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心里不痛快，也没谁真的闹脾气。
又是一路无言地回了俱乐部。
下车以后，三个球员自然而然地一起回宿舍。
走了一会儿，钟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湛哥，我以为你会克服一切困难都要留在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