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谄媚的猫
奀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少女是叶滢？我……要听我娘的，杀了这个借给我骡子的人？
不听李夫人的话吧，良心难安，李夫人的一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你，还有娘信你呢”，让奀雪深受感动，李夫人身中剧毒却撑着一口气，就为了护卫奀雪，保她不被固执的洛嗔给吊死，让奀雪被母爱的巨大力量震撼。
可是这叶滢，在奀雪那天狼狈回家路上，在众人指指点点把她当做笑料的时候，是叶滢伸出援手，令奀雪缓解了狼狈之态，萍水相逢的雪中送炭，有时候比相识之人的援助还要令人感激涕零。
奀雪陷入了左右为难。
有那么一刹那，奀雪觉得恍然之间看到了冻冻嘴边挂着的邪魅偷笑，是错觉吗？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比想象的还要难缠。
冷静分析，这叶滢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不可能是冻冻的娘。
奀雪疑惑地将冻冻塞回车轿中，虽然叶滢的事是个乌龙，这丫头没实话，但是也不能轻易放了她，不然没法和李夫人交待。
叶滢仿佛想起了什么，笑道：“这个小丫头，我倒是见过的，数月前昏倒在我们镖局的门前，我给过她饭吃，然后就缠着我非要认了我做义母，要住进镖局来，我怕给孩子当妈，没有同意，一转眼她就跑了，原来去了你家。”
又是晕倒求收留？
奀雪眼珠一转，问道：“你可养过猫？”
叶滢微微一怔，没有会意。
奀雪：“你可路遇过那种养不熟的流浪猫？”
不是所有的流浪猫狗，都摇尾乞怜想和人住在一起的，路遇猫儿乞食就断定那猫儿想有个温暖的家，有时候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猫有野性，向往自由，实在遇到天气恶劣或有自己处理不了的情况，它会一脸媚态来求助于人，抬尾、蹭手、露肚皮，只是拿人当它的工具罢了，吃饱喝足头也不回立即走人，奔赴它热衷的自由而去。
冻冻就好似那种猫，她来必定事出有因，看似是被扣在了如意坊，实则是她事出有因想在住进去而已。
她也同样想住进当心镖局，只不过还没成功，就转头晕倒在了洛远城的脚下，洛远城性格懦弱，比较好搞定……
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叶滢明白了奀雪的意思，冻冻如同谄媚的猫，无事不登三宝殿。
奀雪意味深长地望向车轿，刚要说话，目光却又被一行人吸引，那是一群少年列队而来，有外邦夷族人也有中原人，但无一不是眉目俊朗、相貌堂堂。
奀雪看得心驰神往，这……这些人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我们镖局买来做工的奴隶。”叶滢似乎看出奀雪的好奇，“有的是达官贵人家里犯了错误的家奴，放出来卖掉，有的是外邦俘虏为奴，这次的夷族人就是前阵子幽州节度使贺兰衍押送来的俘虏，我亲自挑出来的。”
叶滢也是外邦人，却能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没有一丝对那些少年的恻隐之心。
幽州节度使贺兰衍……奀雪一听这几个字就想吐血，把人抓了来又卖掉，这事贺兰衍绝对做得出来。
“既然只是买来为奴，还专挑美貌少年买啊。”
叶滢一笑：“因为看着就会心情好啊，我做事全凭对方的相貌，就比如那天我给你骡子骑，难道是因为我善良吗？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这么会讲话，难怪这当心镖局顾客盈门。
这一席话也让奀雪心思活络，想想如意坊每天抚琴掌丝竹管箫的那些乐师们，都是一些老者，舞姬舞蹈在前，乐师垂帘居后，若是……若是也用这样的美貌少年……
奀雪心里想着鬼主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你真的叫叶滢？”
叶滢一笑，“其实我的名字在波斯语中的意思是‘夜莺’，在中原住着要说汉话，所以改叫叶滢。”
原来并不姓叶。
“你不用和我攀谈，是不是看到这些少年动了什么心思？”叶滢仿佛洞悉一切。
奀雪也觉得和叶滢打交道一点不费力气，也就索性直说：“这些少年哪里买的？我也去买几个回如意坊当乐师。”
奀雪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心想来到书中自己也变得三观不正了，说买人就像买菜一样的自然。
叶滢一笑：“你想买这种品相的？那你买不到了，略平头正脸的都被我给买了来，你若不嫌弃就在这里面挑上几个吧。”
奀雪已经渐渐摸清楚了叶滢的性情，就是大大咧咧有话直说，并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既然叶滢这样说，就是真心让她挑。
“好，那我不客气了，不过是要给银子的。”奀雪说着就走近去打量那些少年。
许是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那些少年一看奀雪走来已经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有的面露鄙夷，有的觉得命苦命运不公一脸愁容，有的似乎觉得去做乐师总比在镖局干活要轻松惬意得多，于是跃跃欲试。
奀雪看着人群，总觉得似乎有一道冷冰冰地目光在看着自己，细究之下，奀雪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穿着胡人衣服的少年一双幽潭一样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少年身子靠着墙，抱着双臂，一脸的桀骜不驯，虽然身上穿着带兽皮装饰的胡人衣服，却长着一张中原人的样貌，浓眉挺鼻眼角微挑，瘦长的脸如同刀锋，周身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至于哪种不同么……
也许是，杀气吧。奀雪想。
“这是个狠人，据说是贺兰衍费了一番周折才亲手抓的夷族俘虏，叫做羽无双。”叶滢说道。
难怪手上脚上都戴着一对铁链，这要是给他打开了，还不得像猛虎出笼。
中原人的名字，中原人的长相，却是外邦夷族。
“在边镇有一些中原人和夷族通婚的，生下来的孩子有中原人的样貌也有外邦的野气。”叶滢在一旁解释。
本是一员战场上拼杀的猛将，如今被两个女人像货物一般地评头论足，羽无双似乎很是抵触，眉头微蹙，将脸转向了别处，然而侧颜更是俊朗。
“你想要这个？怕你带回去了也是个麻烦，不好管教。”叶滢看出奀雪似乎真的是对羽无双十分感兴趣，脸色微变。
“好不好管教的，打两顿就好啦，除了这个羽无双，我还要那个桃花眼的，还有那个高高大大的。”奀雪不客气地一手就指了三个少年。
叶滢顺着奀雪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桃花眼的是一个瘦弱、表情天然丧气的少年，配上一双含烟桃花眼，倒意外有一种让人想要去疼惜的气质来，谁见都犹怜。
还有一个高大强壮的英武少年，一种彪悍阳刚之气的美，一看到他就能想到打猛虎啊，驯服烈马啊，驰骋沙场啊之类的热血沸腾之事。
“桃花眼的那个叫云瑶，在原主人家可是深得男主人的宠爱。”叶滢的语气变得暧昧，奀雪明白了叶滢所说的宠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是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偷主人的东西，被女主人发现给赶了出来。”
奀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瑶，云瑶却一个大白眼翻了翻。
“那个像打虎的，名叫二狗。”叶滢说道。
“二狗？那岂不是气势一下子就下来了……”奀雪心想这真是论起名字的重要性了。
“嗯，他是距皇城二十里的村子里的，犯了事被衙门抓了，然后发配成了奴籍。”叶滢说道。
奀雪问道：“犯了什么事？”
叶滢一笑：“采花大盗，毁了附近几个村子的女子的清白。”
奀雪恍然大悟：“嗯，不错，那就是他了。”
“啊？”叶滢这次真的是没揣测到奀雪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你怎么专挑容易惹麻烦的人呢？”
奀雪还没回答，本靠墙而站的羽无双直起了身子，一下子比刚才靠墙时高出一大截，羽无双低头问奀雪：“你喜欢这两人这样的？”
奀雪吓得一哆嗦，刚才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得离羽无双那么近了，这个人身上真的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气。
那个二狗虽然相貌豪狠，又是衙门里出来的囚犯，可手脚都没有锁上铁链，羽无双看上去只是个安静少年，却要如此防备着，可见多么的凶残。
“喜欢？什么喜欢……我只是让你们招揽贵客、看家护院用的。”奀雪虽然觉得羽无双可怕，但还是努力装出主人的气势来。
说完奀雪又回头问叶滢，道：“这三个多少银子？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只是人我要先带走，银子我随后就送来。”
叶滢笑道：“好，没想到还赚了一笔，可以考虑不开镖局，专门贩卖美貌的奴籍少年了，不过……”叶滢将奀雪拉到一边，问道：“我怎么感觉你认识那个二狗？”
奀雪本想如实相告，但内心天人交战一番之后还是说道：“开始觉得面熟而已，仔细辨认了不认识，索性就买了。”
叶滢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跟着镖局走南闯北极其有眼色的，见奀雪不肯说，也就笑笑不再过问。
然而刚才还冷冷盯着奀雪的羽无双，开始恶狠狠地盯着二狗了，二狗被看得发毛，心想我也没得罪你啊。
云瑶看两人眉眼官司打得热闹，看得乐不可支，都忘了自己深陷奴籍，就快被人转卖了。
奀雪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命人用一条绳索牵上了羽无双、云瑶和二狗三个人，栓在了自己车轿的后面，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