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算命三
听完林征的话,应廷吉手心里全都是汗。
外人称他为天下第一相士,可不是空穴来风,他确实会占卜相面,且造诣不浅,不过相术既然是玄学一派,自然也是玄而又玄。
就算他这天下第一相士对自己推算的结果也不敢尽信,只做趋吉避凶的参考。
依他所测算,这高杰确有一劫,可这种事他自己都把不准,这小兄弟为何如此笃定?
他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相术不过是故弄玄虚,可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正是证明自己是个相术大师?
可就算他有十成把握,也不该当着主家面直接说啊,这不是断人家念想吗?更何况这高杰早已恶名远扬,他的家人又怎么会是易于之辈,这小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高勇听完林征的话,立刻毛了,他一把抽出腰间短刀,抵住林征咽喉,吼道:
“谁让你咒我大哥!我大哥是无敌的!
李自成杀不了他,张献忠也杀不了他,就算是阎王老子也杀不了他!
就算你是神仙,敢咒他,我也要你的命!”
高勇越说越气,就在短刀步步逼近之时,忽然一个声音喝道:“高勇住手!难道你忘了你兄长临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了吗?”
高勇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他赶忙抽回手来,自言自语般说道:“他说没有嫂嫂命令,我不能伤一人性命。可是这人忒也可气,不杀了他我气得慌!”
高杰之所以这么命令他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只是怕他引出乱子给自己妻儿找麻烦。
邢夫人皱着眉头说:“你兄长自有他的命,先生不过是把他所预测的事说出来罢了,不管先生是铁口直断也好,信口胡诌也罢,你兄长的命都不是他能定的!”
邢夫人说罢,又面向了林征,她继续开口道:“我相公虽然跋扈,可终究也不是无谋之人,我倒是想听听先生的解释。”
林征躲过高勇的胁迫,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这高勇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施以威胁,已经引发了他的怒火。
林征压了压心头怒火,整了整衣襟说道:
“夫人且看,这‘漢’、‘睢’二字若是拆开,将‘漢’之右与‘睢’之左对调,便成了‘泪’与‘难’。
几千年前刘邦壮志满满,不也饮恨睢水边。”
邢夫人看着纸上的字,心中一凉。
林征继续说道:“我刚才通过诸位面相已然断出夫人的随从皆为行伍之人,既然已经知道夫人姓氏,那家主自然不难猜。
实不相瞒,在下前日夜观天象,见北方有将星陨落,心中猜测再三。
今日遇见夫人,心中便有了答案。”
应廷吉哪知道他是胡诌,心说:“这小兄弟真是本领高强,可惜我现在双目近乎失明,无法夜观天象,不然一定与他切磋一二。”
邢夫人依旧呆呆地望着那纸上的字,她显得异常平静,可这种平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从十六岁跟着李自成造反,到与高杰私奔投奔朝廷,这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过,可今儿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邢夫人心神不定之时,高勇又站了出来,吼道:
“什么他娘的将星陨落,俺才不信!
要是俺哥没事儿,我杀了你全家老小!”
刚才高勇威胁林征之时,林征尚还能以理智压住不反抗。
可如今高勇一句话便把林征的怒火又勾了起来。
说到血亲,林征可能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许多林府的人已经和林征成了朋友,尤其是那香菱,一想到有人拿他们的性命说事儿。
林征本就对高杰十分厌恶,又一而再的被高勇挑衅,只觉怒火滔天,他顿时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莽夫,对我几番无礼,我看在邢夫人面子上一再忍让,你现在以我家人性命要挟,真当我林征是易于之辈!
我既然敢这么说,我就已经断定那高杰已经死于北方,你可敢与我对赌,我堂堂七尺男儿,这条命不是输不起!”
高勇也是血气方刚喝道:“有甚不敢!若是俺大哥没了,俺活着有什么劲!俺高勇这条命随便你!可你要是信口雌黄,三日之后,我杀你全家!”
林征目光如炬,狠狠道:“一言为定,三日之后,城南林府,我等你上门!”
此时邢夫人也知道两人的冲突不可难免,待两人互相放完狠话,邢夫人正打算出来打个圆场,劝说一阵。
突然马蹄声急,有个随从骑着马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踉踉跄跄翻身下马,也顾不得礼节,跑到邢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邢夫人脸色骤变,一字一句道:“来人可靠?”
那人说道:“我曾见过他,确实是咱们人。”
邢夫人转身喝道:“立刻回营!”
临走之前,邢夫人对林征说道:“林先生,小叔一时冲动,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妾身家中有事,改日再去拜访。”
邢夫人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桌椅,和远远围观的众人。
应廷吉叹了一口气说:“林贤弟虽是大才,可这次实在欠妥,那高勇不过一介武夫。林贤弟怎能以命相搏。”
“这姓应的也真行,刚才还叫我兄台,现在就叫我林贤弟了。”
林征回道:“让应兄担心了,愚弟并非冲动之人,既然出言挑衅,自然已有十足把握,还请应兄放心。”
应廷吉回应道:“这次之事,我并非担心林贤弟输赢。
林贤弟刚才自报家门,我已猜出,贤弟便是先师所相的王佐之才。
今日一见,果有大才,如今正值乱世,以林贤弟之能,定能有一番作为,可贤弟性情刚直,若经常以身涉险,绝非帅才所为。”
林征回应道:“适才听闻应兄所言,愿置皮囊于这普天之下最繁华之地,何等豪迈洒脱。
可应兄却对愚弟说出惜命之语,莫非应兄以为愚弟乃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林征的话自然有些还未完全散发的怒气,应廷吉自然也能听出来,他缓缓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天下最大的憾事不是死,而是大道未成,与一生追求之事相比,生死又何足挂齿。”
应廷吉说这话的时候,那朦胧的双眼也闪耀出光芒。
没等他帅三秒,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对着应廷吉鞠了一躬,说道:“应先生,史公有要事相商。”
应廷吉点了点头,对着林征拱手道:“愚兄也有要事,他日登门拜访,再与林贤弟把酒言欢,告辞。”
“一个比一个着急,莫不是消息已经传过来了?看来也不用等三天后了。”
就在林征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小乞丐已经不声不响来到他身边,手里还拎着一壶酒,这酒算不得好酒,一股浓浓的酒糟味儿引起了林征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