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日。
住在汀忧山腰的好些弟子，都在议论昨夜鸟啼喧哗让他们没睡好一事。他们也注意到，平日里总是光鲜亮丽的门主夫人贾掌教，今日看起来竟也有些气色不佳。
素色布衣的弟子们，两三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昨夜什么鸟啊？闹腾了一晚上烦死了。”
“不知道，从来没听过啊，我们汀忧山不是只有仙鹤么？”
“那真是见了鬼了，还是从山上面传下来的，你看就连贾掌教也没休息好呢。”
“哎，你看，来新人了？”
仍是垂柳湖，只见赤栏长廊前，一黑发高束的男子，也是身着汀忧山的校服，但是不知为何在人群之中，他却显得格外突兀特别。
一眼看去，他最是吸睛，确实有几分俊俏，带着与常人与众不同的感觉，特别一笑便让人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何人？薛惊云是也。
他特地起了个大早，既是因为昨晚的事，也是为了赶卿家主母的课，结果发现卿廷殷起得更早，还在屋前给他留了早饭和小纸条，这细腻的老男人也太他妈会了，一大早地差点又给他整得破功。
还好还他没亲自来，薛惊云照着纸条上的线索，这便一路摸索着找来了上课的地方。
翠柳湖，上面立着一道长廊，还有一处湖心的碧玉亭，这设计也是精巧别致，宛若在一片碧色的翡翠面上点缀了颗艳红的玛瑙。
贾尔苯还未至，薛惊云正逛得无聊，一眼看到了夏思鱼，她也正巧协同门走过来。
独在异乡更是思亲，虽然夏姑娘不是他的亲，但薛惊云依然对她露出了个热情的笑容，并像个多年不见地老友一样凑了上去。
他招呼道：“夏姑娘，好久不见。”
汀忧山以教学著称，门内弟子虽拜在一位掌教名下，但其他掌教的课也都要兼为修习。
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个掌教都要收亲传弟子，例如卿廷殷这样的闲散懒人，就已经有近百年没有收过徒了。
例如夏思余，她就是沈江言掌教的弟子之一，也难怪卿廷殷上次将她劝走害怕出事了。这小姑娘有点胖，脸肉肉的，但五官大气，皮肤白里透红的，生得还煞是富态可爱。
他听得薛惊云叫他，看去吓了一大跳，她招呼了身边的同门，小跑着过来询问他道：“薛前辈，您怎么来了？”
几百年了，薛惊云叫惯了别人前辈，倒是头一次被人叫前辈，还颇有些不适应地挠了挠头。
“呃……”他其实不善交际，特别是对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我就是问问这里是不是门主夫人的课？”
“是的是的。”夏思鱼点头，她眼前一亮，热情万分道：“我正要上课呢，薛前辈也是吗？”
“是。”薛惊云有些难为情道：“不必称我为前辈，既然咱们现为同门，你直呼我名讳便是了。”
夏思鱼啊了一声，小小地窘迫了下，她压低了嗓门，凑近了薛惊云惊讶道：“薛前辈，万刃山那边……我听到有些不好的苗头，你是来汀忧山游玩还是避风头的呢？”
这点他确实是没想到，这夏姑娘倒是心细。他薛惊云本人并不出名，但他的名字在悬赏榜上长挂三百年，也算得上是全天下人尽皆知了吧。
薛惊云点头道：“是我思量不周，我该起个化名的。”他捏着下巴道：“叫个什么好呢……”
他正想着，身后突然传出来道女声，那嗓音阴阳怪气好不讥讽，“呦，这不万刃山教主薛惊云呢么？”
这简直太不给面了，化名还没想好呢身份就给暴露了……
薛惊云被这么一喊，神经都给绷住了，他转过头一看，差点没给心肌梗塞，竟就是昨夜跟踪他的那位母亲。
她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姓名？
贾尔苯冷笑，她不仅知道薛惊云，并且还因为昨儿的事给记恨上他了，她昨天后半个晚上没能睡好都怨他头上。
她依旧是绿配红的装束，不过今天没带画架，反倒带了难得一见的戒尺，搁在手里一拍一脆响。
薛惊云眼皮暴跳，他也有些心忌道：“见过贾掌教，晚辈……受卿前辈之邀来汀忧山暂住，久闻贾掌教是修习水灵根的专家，今日特地叨扰来旁听您的课程，还请您允许晚辈的唐突。”
不知她对自己的态度会如何，反正他先在贾掌教面前态度放端正些。
“不唐突，我的荣幸。”贾尔苯只是笑，却肉眼可见地，让人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薛教主是水系单灵根，且还贵为天字榜正十位，想必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如这堂课你来替我上如何？”
薛惊云为难地婉拒道：“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了？”贾尔苯的嗓音大了起来，她拍了拍手吆喝了一声，吸引弟子们的注意力过来，“哎孩子们，今日这堂课我请了助教，大家掌声欢迎万刃山的薛教主！”
薛惊云一愣，还不等他开口，贾尔苯又朗声道：“天字榜正十薛惊云，想必大家都听过他的名号，同时也是在悬赏榜一坐了三百年的人物，他对水灵根的造诣必定远远在我之上，这堂课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向他讨教一番。”
生怕薛惊云跑了似的，每句话都说得夹枪带棒地，把她那点报复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薛惊云一眼察觉了出来，有些万般无奈不能言，自己特地起了个大早赶来上课，还以为就可以当个透明混过去，谁知道贾掌教给他来了出这么热闹的欢迎会？他心说这或许就是卿家特殊的关照吧。
她此言一处，到场的弟子都凑了过来，纷纷跟看热闹似地看着他，一脸惊奇的模样不亚于看活神仙，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念叨着什么。
“哇快看，天字榜正十啊！”
“厉害啊，终于见着真人了，悬赏榜首也是他对吧？厉害啊被挂这么就还没死。”
“长这样啊，也忒小个了吧这，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你别说，我也这么觉着……他这也太瘦了，像跟竹竿似地，打架能行吗这？”
薛惊云什么都不好，偏偏耳朵最尖，听得那叫个一清二楚，他顾着皮笑肉不笑地装样子，听罢了这才对贾尔苯回应道：“既如此，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答应得痛快，心里却一点也不痛快，目光往人群中扫视，心里却暗自诽谤他们，毕竟个头太瘦是他难以改变之痛。
贾尔苯敲着戒尺，踱步至弟子们面前道：“如此便好，宁允茹、夏思鱼，你们俩出来。”她点了两个姑娘出来，指着翠柳湖的湖面说道：“思鱼先来，只许三个呼吸的时间，竭力用你的灵力将这片湖面冻住。”
她点了两个姑娘出来，夏姑娘薛惊云倒是知道，这位款款走来的宁允茹，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倒不是她的姿色有多风华，反倒是神情和姿态之中，透露出来大气自信让人移不开眼睛。
反之，先被唤上来的夏思鱼，拖着小步子着上前来，举起手来深深地呼吸之间，还未放出灵力指尖已颤抖得不行，她调整好了状态凝结好了一个灵力球，再将它轻推送了下去。
灵力球下，水花迸溅，刹那间又温度骤降，凝固了周边惊起的水花，所冻住的面积足有十米宽，但施展出来的成果像是一朵开残了的水中冰莲。
微弱的嘲笑声响起，被薛惊云冷眼一扫，嘈杂又极快地消失了。贾尔苯面色不变，扫视了夏思鱼一眼，语气不冷不热道，“你看好了别人怎么做的。”她伸手融化了湖上冰莲，示意宁允茹上前来示范。
宁允茹点了点头，她伸手凝结灵力在掌心，跳过了凝球的这一步，将直接将之控制成了一条线，翻手射下湖面的一瞬间，便冻住了近一大片湖面，且还在继续向四周蔓延。
“不错，力度差不多了，但控制力还不足。”贾尔苯点评的同时，还指着那边被冻住的荷花道：“大家看那花的茎枝，是不是很明显地被冻住了。我的意思是冻住湖面，那就是只冻住有水的地方，哪怕是湖上的一束荷花也不可以冻住。”
薛惊云听到此处，还以为她是让自己做示范，正撩起了袖子想施展一番，却听到贾尔苯又道：“灵根无好坏，斗法的过程中，修为高只代表灵力多，但灵力多也并不占优势。所以呀，对灵力控制的优劣，这才能决定修士是否能掌握、并完美施展出一门法术来。”
弟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有的还得出了中肯的结论：“难怪啊，我之前还一直好奇呢，门主都有一年五百年的道行，卿掌教也就千年不过几载，是怎么就被评为天字榜一的，原来这么个道理啊长见识了。”
“哦~这么说我也明白了，天字榜评的是综合实力，修为高的人他不一定灵根用得好，灵根用得好的人他不一定体术施得好……”
“是啊，我们汀忧山乃教学最强，道义、品德、文史、体术、灵根、法阵、武术，你以为这七门课程是随便定的呀？”
“安静。”贾尔苯拍了拍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这才把目光悠悠地转到薛惊云身上来，“那么薛教主，我方才见你跃跃欲试像是有什么要说的，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这两个弟子做到我方才所要求的吗？”
薛惊云没忍住：“哈？”
这常识性问题，没个十年半载练不出来的控制力，门主夫人她这是问我能不能拔苗助长？
要是能，他早就发家致富了，怕是综榜第一的位置不在话下，还用得着来这汀忧山当缩头乌龟？
这不摆明了刁难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