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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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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出宫不过半个时辰, 昭和帝怎么突然就没了!

    沈琢回过神来,将沈照交给戚如翡,急匆匆道:“阿翡, 我进宫一趟。”

    说着, 便要走人, 但脚刚迈出一步, 蓦的又停了下来。

    他如今只是个七品县令,无召是没有入宫资格的。

    而且昭和帝刚薨逝,他若现在就入宫, 那傅岚清那边……

    “公子!”

    一道女声, 打断了沈琢的思绪。

    沈琢和戚如翡抬眸, 便见一个中年女子从外面进来。

    来人正是姜婉的大宫女兰岑。

    兰岑冲他们行了个礼, 道:“陛下薨逝时, 参宴的百官都还未散, 如今皆已过去了,奴婢奉娘娘之命,来请公子入宫。”

    沈琢闻言, 脚刚迈开一步, 又扭头去看戚如翡。

    戚如翡点头:“去吧。”

    不论父子, 只论君臣,沈琢也该去的。

    沈琢跟着兰岑匆匆走了。

    管家也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戚如翡抱着睡着的沈照, 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眉宇间染上一丝愁色。

    他们走之前,昭和帝明明召了沈勉之过去的。

    怎么,他们才出宫不过半个时辰, 昭和帝就薨逝了呢!

    沈琢刚走,沈瑜就扶着祁明月过来了。

    一进来,沈瑜就急急问:“我哥呢?!”

    “进宫去了。”

    “进宫?!”沈瑜急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怎么能进宫呢!他……”

    戚如翡说了姜婉派人来请沈琢一事。

    末了,又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九声丧钟响彻夜空后,全华京的人都知道,昭和帝薨逝了。

    天子薨逝,举国哀悼,一时间华京所有的乐坊花楼,皆被关闭,城中铺天盖地都是缟素。

    沈勉之父子一夜未归,沈瑜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表露出来。

    父兄在时,他尚且还能仰仗他们,如今他们皆在宫中,音讯全无之后,他便要撑起整个相府。

    沈瑜将祁明月托付给戚如翡,自己亲自带着衣包去宫门口守着等消息。

    直到第二天晌午十分,才瞧见了有官员陆续出来。

    但却始终没见到沈勉之和沈琢,沈瑜便拉了个官员询问。

    那官员道:“沈相和小沈大人被太子殿下留住了,要忙陛下的丧仪和太子登基之事。”

    沈勉之是丞相,他留下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沈琢如今只是个七品小官,他留下能做什么?!

    沈瑜心急如焚,可面上却不敢表露,谢过那位官员之后,又在宫门口等着了。

    兰岑本是奉姜婉之命,要去相府同戚如翡知会一声的,刚出宫门瞧见沈瑜给沈勉之父子送衣包,便索性将他带了进去。

    沈瑜入宫后,亲眼见到父兄无恙,这才放心。

    戚如翡闻言,也舒了口气。

    之后,便是昭和帝的丧仪,以及傅岚清登基的事情了。

    沈勉之和沈琢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不管再忙,沈琢都会抽空回府,看看戚如翡和孩子。

    他们才来华京两个月,沈琢就又瘦了一圈。

    戚如翡有些心疼,靠在沈琢肩膀上,闷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叶城啊?”

    待在叶城,不说别的,最起码自在。

    虽然姜婉和傅岚清两人,表现的与从前无异,但戚如翡做不到,还是像从前一样与他们相处,毕竟这两个人一个即将成为太后,一个即将成为皇帝,而沈琢的身份又有些尴尬,与其留在这里,每日担惊受怕的,倒不如早早回叶城的好。

    沈琢如何不知道,戚如翡心中所想的。

    他抱了抱她,轻声道:“等太子登基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戚如翡点点头,这才没说什么了。

    昭和帝病重时,朝中诸事,已悉数由傅岚清料理了。

    如今昭和帝薨逝,他自是能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但按照祖制,即便傅岚清是太子,继位之前,也需要礼部上书劝进,傅岚清需推脱两次,第三次方能答应登基。

    三次劝进后,傅岚清允了,按照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定于七月初十登基。

    傅岚清登基之后,头等大事,便是殿试了。

    原本殿试早该举行的,可因昭和帝突然薨逝,才一直拖到现在。

    沈瑜是属于那种,没人靠的时候,他就能把自己支棱起来。

    一旦父兄在,他就不行了,一听到殿试的消息,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了。

    而祁明月自有孕之后,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导致脾气十分暴躁,沈瑜整天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把所有的压力全都自己扛。

    祁明月将一切都看在眼底。

    可偏生,她现在情绪有些不受控,她怕自己开解沈瑜到一半,又忍不住骂他,便私下去找了沈琢夫妇。

    沈瑜殿试前一天,沈琢带着他出了趟门。

    他们兄弟俩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当晚沈瑜回来时,状态瞬间好了很多。

    第二天,沈瑜入宫殿试。

    回来之后,众人问他答的如何,据他自己说,答的十分好,但具体如何,恐怕也只有如今已继承大统的傅岚清知道了。

    沈瑜殿试之后,沈琢便入了趟宫。

    他去时,一身常服的傅岚清,正坐在案几后批奏折。

    沈琢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行了行了!”傅岚清摆摆手:“我们两个之间,还讲究这么多虚礼做什么!来人,赐座!”

    有内侍立刻搬了凳子过来,沈琢谢过恩后,这才落座。

    傅岚清搁下朱笔,抓起扇子呼啦呼啦扇着,又扭头吩咐道:“让御膳房送两碗绿豆汤来,一碗要冰镇的,一碗不要。”

    内侍忙应了,吩咐人去办了。

    傅岚清这才看向沈琢:“你不来见朕,朕也要去找你的!”

    沈琢闻言,便要起身。

    “坐着坐着!”傅岚清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让内侍递给沈琢。

    沈琢接过,展开。

    奏折是沈勉之上的,他在奏折中,以自己年事已高为由上书辞官。

    “朕初登大宝,需要仰仗沈相的地方还很多呢!他怎么能撂挑子不干了呢!”傅岚清靠在椅背上,全无帝王的威严,满脸愁苦道:“你来得正好,你回头帮朕劝劝沈相,沈相要是辞官了,朝中诸事谁来帮朕料理呢!”

    沈琢合上奏折,起身向傅岚清行了一礼。

    他道:“陛下,并非是臣不愿意劝父亲,而是父亲确实年事已高,况且,父亲也早已萌生退意了。”

    “为何萌生退意?”傅岚清皱眉问:“可是沈相是觉得,朕待他,不如父皇待他好?不然何以朕刚登基,他便要请辞?!”

    “陛下多虑了,臣父并无这个意思,”沈琢摇头,语气真挚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亡母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离开华京去遍历山河,但这个心愿,她到死都未能实现。这些年,父亲一直因此事,觉得愧对臣亡母,早早便萌生了退意,只是因为臣与臣弟二人,一直不成器才拖延至此。如今陛下登基,天下太平,臣与臣弟皆已成家立业了,父亲自觉将一切都交代了,这才会上书请辞。”

    说到此处时,沈琢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哎,你这是做什么?!”

    傅岚清忙站起来,沈琢长磕而下:“臣恳求陛下,能允了父亲的辞呈。”

    时值七月,暑气熏蒸,蝉声聒噪。

    傅岚清长长叹了口气,从案几后走下来,亲自将沈琢扶起来,道:“你何以同朕生分至此!”

    沈琢起身,温声答:“陛下,先论君臣,再论表亲。”

    一句‘先论君臣,再论表亲’,便言明了沈琢对自我的定位,他们是表亲,而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傅岚清愣了两个弹指,这才道:“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朕若再不应允,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但还有一件事……”

    傅岚清说到一半,见大监端了绿豆汤进来,便道:“将那碗冰镇的给朕。”

    大监分别将绿豆汤给了两人。

    傅岚清接过只喝了一口,便听沈琢道:“陛下,臣叙职已经叙完了,想近日便带妻儿回叶城,陛下可否应允?”

    “咳咳咳咳咳……”傅岚清咳了好几声,随手抓过大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没好气瞪着沈琢:“你们父子俩商量好了,是故意来气朕的是不是?”

    前脚沈勉之上书辞官,后脚沈琢就来请辞。

    傅岚清放下碗,循循善诱道:“叶城那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每年还得要朝廷拨救济粮,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啊!不如这样,朕把你调回华京,你来帮朕怎么样?!你先前不是任大理寺少卿么?刚好,前段时间大理寺寺卿那个糟老头子致仕了,你回来帮朕,朕让你当大理寺寺卿怎么样?!”

    “陛下,您忍心看臣妻离子散吗?!”

    傅岚清:“……”

    “臣当初追到叶城,用了整整四个月,才让阿翡原谅臣,而且当初臣曾向阿翡承诺过,这辈子都留陪她留在叶城的。若是臣食言了,阿翡定然会觉得,臣当初是在骗她的。”

    傅岚清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关系呢?!朕跟她说!不碍事的!”

    “陛下!您可千万别!”

    沈琢急了,他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翡的脾气!她素来知道,您与我交好,要是您去说,她定然会以为,是我的主意,只怕她会更生气的,您可千万别!”

    傅岚清都要无语了。

    他觉得,沈琢这辈子在戚如翡面前,都硬气不起来了,损了他几句之后,便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之后,他们俩闲聊了一会儿,沈琢便退下了。

    沈琢一走,傅岚清收起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上多了股威严之气,他嗓音寡淡问:“你觉得,沈琢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监斟酌了好一会儿。

    然后小心翼翼答:“奴才觉得,沈大人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傅岚清哦了声,颇有兴致问:“何以见得?!”

    这大监是傅岚清的心腹,他沉默两息,道:“如今陛下您荣登大宝,沈公子一向与您交好,按说这个时候,他若留在华京,自然能位极人臣。可他却只想回叶城,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可见沈大人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沈琢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么?!”

    傅岚清垂头呢喃,旋即低笑道:“不,他并非是胸无大志,而是个聪明人。”

    准确的来说,沈勉之和沈琢都是聪明人。

    沈琢的身份,旁人不知,但他们却是心知肚明,虽然沈琢无心于皇位,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他对沈琢表现的于从前无异,但沈勉之却是个聪明人,沈勉之知道,自己为相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枕。

    所以沈勉之便先一步主动辞官。

    而沈琢赶在沈瑜参加完殿试之后,也来宫中向他辞行,也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无心华京的繁华,只愿一辈子当个小县令,守着妻儿过日子。

    大监觑着傅岚清的脸色,小声道:“奴才觉得,聪明人好,跟他们说话做事都不费事的。”

    “是啊!跟聪明人打交道很好!”

    傅岚清回过神来,深以为意点点头。

    罢了,既然沈琢无心于他争权,他又何必对他赶尽杀绝呢!

    沈琢前脚回相府,后脚宫里就来了圣旨。

    沈勉之率阖府众人接旨。

    圣旨是给沈琢的,傅岚清在圣旨上说,沈琢在此番昭和帝下葬,以及他登基中,帮助颇多,特赐了不少金银财帛作为奖赏。

    在圣旨到的第二天,早朝上时,傅岚清也同意了沈勉之的请辞,为表沈勉之为国效力多年,也给他赐了不少金银财帛作为奖励。

    沈勉之领了赏赐,看着宫中的人,将相府的匾额抬走之后,心里难得松快了不少。

    这天夜里,沈家阖府便一起吃了顿家宴。

    但这顿家宴,沈瑜夫妇却是吃的如丧考妣,因为沈琢和戚如翡要启程回叶城了,而沈勉之也要带着姜离的遗愿,去遍历山河了。

    一向威严的沈勉之,今日脸上难得露了几分温和。

    他道:“如今你们皆已成亲,为父也就放心了,琢儿性子稳重,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

    沈勉之看向沈瑜,眼里终于带了愧疚。

    这些年,他漠视魏晚若,连带着也冷落了沈瑜,但幸好,沈瑜天性纯良,这些年即便自己冷落他,他依旧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今日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怎么了,沈勉之难得说了软话:“过去种种,是为父不好。”

    这话一出,沈瑜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虽然如今沈瑜已是快当爹的人了,但过去那些年,沈勉之对他的漠视,像是在沈瑜心里划了一道疤。

    经年累月里,这道疤慢慢结了痂,也逐渐好了。

    可好了,不代表它不存在。

    如今沈勉之主动说起这事,并向他道歉,沈瑜鼻子一酸,眼泪瞬间不受控就下来了。

    沈勉之瞧沈瑜这样,自是知道,自己这些年,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沈勉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难得慈爱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你都是快要爹的人了,以后要给你的孩子做好榜样!”

    沈瑜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出息。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擦眼睛,重重点头:“爹爹说的是,孩儿记住了。”

    沈勉之欣慰点点头,继续道:“为父明日便要离京云游了,府中诸事,便全交给你们夫妻俩。”

    “爹,我……”

    “等为父说完,”沈勉之打断沈瑜的话,顿了顿,又道:“我与你娘虽已和离,但我走之后,你便是沈家的家主了。你将她接回来,好生奉养吧。”

    外人都只知,魏晚若去佛寺清修了。

    但却无人知晓,自那次闹掰之后,魏晚若便自请下堂去了,只是当初华京正值多事之秋,并无人知晓此事而已。

    沈瑜一听这话,眼泪又要收不住了。

    他往沈勉之面前挪了挪,声音带了哭腔:“爹,你能不能不走!大哥他们要去叶城,你也要走,那我们这个家,不就散了么?”

    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啊!

    他不想分开的!

    祁明月在孕中,本就多愁善感,被沈瑜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受不了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搞的戚如翡也坐立难安起来。

    戚如翡哄了好一会儿,才将祁明月哄好。

    沈琢无奈笑道:“好了,虽然我们日后不住在一起了,但不代表这个家就散了。以后每年我都要回华京述职的,到时候我带着阿翡和阿照一起回来,我们不就再能团聚了么?!”

    沈瑜也是情绪上头了,才会如此失态。

    被沈琢这么一说,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如今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撒娇就能留下一个人的。

    而且沈琢身份尴尬,于他而言,一直待在叶城,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

    而沈勉之虽然辞官了,但他在朝为官多年,若是留在华京,恐怕也会引起傅岚清的忌惮,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云游四海,当真放下华京的种种。

    但完全放任他们离开,傅岚清定然又不放心,所以傅岚清便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他殿试成绩排在末端,按说是要被外放到偏僻地方当县令,或者是守选的。

    可傅岚清却直接将他授了巡城御史的官,让他留任华京,摆明了是想拿捏住他,以防止沈勉之和沈琢有不臣之心。

    想通种种之后,沈瑜知道,强留不得,便擦干眼泪,强颜欢笑让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这场家宴一直到亥时末方散。

    众人各自回院中歇息,第二日一早,便要分别离京了。

    吃过早饭之后,沈瑜夫妇亲自将他们送出城外的岔路口,忍着悲痛,看着沈勉之和沈琢夫妇走远之后,两人便抱头痛哭起来。

    戚如翡其实也是舍不得祁明月的。

    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而且只有目前这样,傅岚清才会对沈家彻底放下戒备,而因着沈琢这层关系,和祁国公府,沈瑜日后在官场上,应该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戚如翡倒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偏头,看向沈琢,斟酌问:“陛下临终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是父亲?”

    这话戚如翡问的有几分迟疑。

    不过一个眼神,沈琢便猜到了,戚如翡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沈琢轻轻颔首。

    他道:“前几日,父亲同我说了那晚的事。”

    每年姜婉的生辰,昭和帝都会为她举办生辰宴。

    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场生辰宴,其实是昭和帝给姜离举办的。

    而每年生辰宴这天,昭和帝都会单独宣沈勉之。

    原因无他,在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还会记得姜离,昭和帝便会同沈勉之絮絮叨叨说些姜离的旧事。

    “以往,父亲都只是沉默听着,但今年,他却告诉了陛下一件事。”

    戚如翡偏头看过来。

    沈琢抱着沈照,轻声道:“父亲在陛下面前,袒露了对我娘的爱慕之意。”

    当初昭和帝之所以为姜离和沈勉之赐婚,原因有二。

    第一,姜离以死相逼。第二,沈勉之是他的人,昭和帝自认,他足够了解沈勉之。

    沈勉之出身寒门,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东西比权势更重要。而且沈勉之知道,他跟姜离之间的种种,所以昭和帝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之间会日久生情。

    沈琢道:“但陛下却不知道,父亲在很久之前,就爱慕我娘了。”

    这个很久之前,还得追溯到沈勉之还未入仕时。

    当时沈勉之以解元的身份,来华京参加春闱。

    那时候,沈勉之还是一介穷书生,沈母早亡,沈勉之与沈母相依为命,母子俩的生活过得很是拮据。

    一个雨夜里,沈母旧疾复发,沈勉之冒雨去为沈母买药,路上被两个流氓盯上了。

    那两个流氓只图财,可沈勉之宁死不给。

    最后,他们氓恼羞成怒,正要对沈勉之痛下杀手时,从巷口路过的姜离,宛若从天而降的天神,顺手在那些地痞流氓手中救下了沈勉之。

    那是个雨夜,兼之当时,沈勉之被对方打成了猪头。

    所以姜离救下他之后,只盯着他那张肿胀的脸,啧了声,扔下了一句:“书生,以后别这么犟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后,便撑伞潇洒走了。

    而在姜离走后许久,闪电滑过夜空中,依稀能窥见沈勉之袖子里有寒光一闪而过。

    沈勉之出身寒门,幼年没少被人欺凌,是以他早早就知道,他能靠的只有自己,刚才被围殴时,他没还手,并非是他手无缚鸡之力,而是他在等一个机会。

    他马上要参加春闱了。

    他不想因为这些人渣,断送仕途。

    而这些银子,又是沈母的救命钱,他不能给他们。所以他只能等一个,可以将他们一击毙命的机会。

    可姜离的出现,却让他这双能写锦绣文章的手,免于沾上鲜血。

    之后,沈勉之在当年的春闱中拔的头筹,一时风头无两,有不少人向他抛出橄榄枝,其中就有,当时还是皇子的昭和帝。

    而沈勉之第二次见到姜离,就是在昭和帝的府邸里。

    但显然,姜离完全没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曾被她救下的书生,而沈勉之便也没说,但他却在一众橄榄枝中,加入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昭和帝阵营中。

    “那后来呢?!”戚如翡问:“娘一直都不知道,当年她救下的人,是父亲么?!”

    沈琢轻轻摇头:“后来知道了。”

    沈勉之和姜离成婚后,沈勉之便将此事告知了姜离。

    因着这一层渊源,姜离和沈勉之之间,关系便逐渐拉近了。

    说到这里,沈琢长睫轻敛了一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他轻声道:“当时,娘同父亲,已互相生了情愫,若不是我,他们之间……”

    沈琢话还没说完,就被戚如翡打断了。

    戚如翡道:“就算没有你,陛下也绝对不可能允许,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不然父亲后来为何又会娶魏夫人?!”

    沈琢怔了下。

    见戚如翡气哄哄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钻牛角尖了,歉然笑笑:“是,阿翡说得有道理,是我想岔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都不怎么开心,戚如翡瞬间就不想听了。

    而且沈琢说到这里,戚如翡已经大致猜到其中因果了。

    昭和帝虽然为姜离和沈勉之赐婚了,但在他心里,这场婚事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姜离依旧是属于他的。

    可沈勉之袒露出他对姜离的爱意之后,昭和帝才发现,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早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了。

    比如,沈琢明明是他的儿子,可姜离却利用她在暗卫里的人脉,故意给昭和帝放假消息,告诉昭和帝,沈琢是她捡来的弃婴,这样既保全沈勉之,又不让昭和帝怀疑沈琢的身世。

    再比如,他曾笃定不会日久生情的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互生了情愫,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当沈勉之说出他和姜离之间的种种之后,昭和帝才发现,姜离这悲惨的一生,其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害了自己的表妹,导致自己被迫迎了姜婉入宫。

    而在姜婉入宫后,他妄图以肌肤之亲逼迫姜离,最后反倒把姜离推得更远了。而到此时了,他非但没有罢手,反倒还变本加厉,在姜离和沈勉之婚后,甚至还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因而导致姜离与平凡幸福的生活失之交臂。

    后来,也是他对戚平山夫妇百般猜忌,姜离为了怕他对好友夫妇下手,这才匆匆定下沈琢和戚如翡的婚事,想保住戚家。

    可没想到,孙副将那个蠢货自作主张,害死了戚平山夫妇。

    消息传回华京时,姜离误以为是他指使孙副将做的,才会猝然病逝。

    姜离是昭和帝此生唯一爱过的人。

    可这个他唯一爱过的人,却是被他亲手害死的,这滋味不亚于万箭穿心!

    所以昭和帝在知道这其中种种之后,才会如姜离一般,猝然辞世。

    只是不知道,昭和帝在临终前,可曾想过,若是当初在姜离决绝要嫁人时,他若就此放手,是不是能就此圆了姜离的心愿了呢!

    沈琢闭眸倚在车厢上。

    脑子里便迅速浮现出姜离临终时的场景。

    那时,姜离已经说不出话了。

    濒死之际,她脸上没有半分痛苦,有的只是解脱。

    临终前,姜离费力抬起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抓住,就那么去了。

    一只手突然扣在沈琢脑袋上,将他脑袋一掰,沈琢脑袋被迫靠在戚如翡肩膀上。

    戚如翡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手搭在他后背,一下接着一下拍着沈琢的背心,像平日里哄着沈照这样,沈琢瞬间便心安了。

    之后,戚如翡和沈琢便住在了叶城,只是每年年底,沈琢都会携带着妻儿回华京述职,顺带跟沈瑜他们一起过个年。

    而这年年底,祁明月平安生下一对双生子。

    她和沈瑜成功的从夫妻两个,变成了四口之家,戚如翡对此表示很羡慕。而羡慕的结果,就是隔年,她便再次有了身孕。

    在叶城飘起初雪时,戚如翡平安生下一女。

    生产过后,戚如翡力竭睡过去了。

    戚如翡力竭昏睡过去了,沈琢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温柔凝望着她。

    而沈照踩着小板凳,趴在沈琢肩膀上,垂头看着沈琢怀中的孩子,咿咿呀呀叫道:“妹——妹——”

    昏黄的烛火里,沈琢慢慢湿了眼眶。

    这一生,上天终究厚待了他沈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感谢小可爱们一路以来的陪伴,这章留评发红包叭。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的,既然大家想看,那我就开,《鹂莺》那本的预收已经放上了,等我把《有梅》写完,暂定11月16日(下下周二)开,要是想看的人多,下下本我就开它啦  到时候把花孔雀和明月也给安排上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一路以来的支持,鞠躬比心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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