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督公九千岁
谷芷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鱼肉，发现那还是一块刺比较少的。
这么一来，她也一时有些辨别不清了。
“行了，开宴吧。”
随着丞相夫人一声令下，下人们将菜品一样样摆上了桌。
一阵微风拂过，将树上的桃花瓣卷席到空中，整整十里的桃花林，花瓣与花瓣之间摩挲地沙沙轻响，香气四溢。
一叠叠琉璃尊摆上桌，桃花饼，桃花酿，桃花酥，还有桃花点缀的八宝软米。
食材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谷芷兰这辈子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用桃花做成的菜品呢！
原来这十里桃花林，不仅可以赏桃花，还可以吃桃花，用桃花。
她转眼去看旁边的谷幽兰，这才发现谷幽兰身上穿了一件桃粉色百花褶裙，梳着双角髻，发上还簪了一支桃花珠钗，真是应景。
原本粉色是最显黑的，可谷幽兰的肌肤白皙，粉色反倒更衬得她娇嫩可人。
而反观自己，却是一身不合时宜的绿色衣裙，算不上什么珍品也就罢了，尤其是坐在谷芷兰的旁边，更显得不懂规矩。
为求得心中安慰，她抬眼朝其他桌上望去，想要捕捉云小姐的身影。
那云小姐和她一样穿着湖绿色衣裙，待会儿不如就站在她旁边去吧，这样也不显得她一人突兀。
只是当她终于在群宴中找到云小姐的时候，那云小姐却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裳，一袭白衣灵气动人，让谷芷兰心中一沉。
原来别人来参加宴会，都会备着好几件衣裙，而她……
谷芷兰不敢再望，赶紧低头扒饭，却忘记了盘子里的鱼还未挑刺，一下子舌头被扎了一下，让她小小的惊呼出声。
“嘶——”
她这一声，不但让这一桌子人全都抬头看她，还吸引到了隔壁几桌人的视线。
这一瞬间，谷芷兰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人的视线啊！
她小声解释道：“抱歉，刚才我是被鱼刺扎到了。”
“什么鱼？哪里有鱼？”云小姐伸着脖子往这边看，“怎么你们那一桌还有鱼啊？我们这里都没有呢。”
谷幽兰解释道：“是芷兰妹妹她想要吃，所以特意为她加的。”
云小姐听了这话，嘲讽的话紧接着脱口而出，“哟，原来你们家二小姐这般尊贵，明明是赏花的日子，向来这桃花宴上的所有菜品都是与桃花有关的，怎么就你们这一桌平白多了一条鱼？”
谷幽兰笑笑，还为她开解道。
“云小姐快别这么说，毕竟妹妹她才来不久，我们理应多多照顾她才是。”
云小姐阴阳怪气道：“是啊，就她从小吃的苦多，难道我们这些人小时候是什么事都不做，只坐等着人喂饭吗？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一样不需要起早贪黑的学？要我说，怕不是丞相夫人过于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从小养大的女儿反倒是不管不顾了？”
云家的祖上曾和皇族结亲，算得上是百年兴旺的大世族，这一辈只有云霓裳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太子妃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养的是眼高于顶，尖酸刻薄。
偏偏云家还觉得自家女儿性格率真可爱，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直接说出来，不像有些贵女，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
有了家人的纵容，云霓裳这些年是愈发过分，如今，竟连丞相夫人都敢得罪了。
丞相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既然人家已经点到了她，她也不好装聋作哑。
“这怎么会，幽兰是我从小照管的女儿，即便如今得知她不是我亲生，十多年的情分还是有的，不过是一条鱼罢了，若是云小姐想吃，就快叫下人们给添上。”
“算了算了。”云霓裳摆摆手，“我可没那么好的福气，赏花宴还非要吃鱼，干脆伸手摘点儿树上的桃花嚼一嚼也就罢了！”
云霓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夸张，表情丰富，逗得一桌子贵女全都笑了。
这笑声像是声浪，一浪浪地波到宴席的更远处，哪怕是坐在最外圈的人，都听到了几句已经变了样的笑谈。
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之间，谷芷兰的脸色却青的厉害。
这鱼不是她非要吃的，事情也不是她挑起来的，可却以她为中心，将事情弄得越来越大。
谷芷兰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僵硬了，手心发凉，还开始冒汗。
那个云霓裳为什么偏要针对她呢？
周围的笑声还没有结束，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就在这时，一阵巨响突然从最外圈的东边传来。
众人都被吓到，猛地转头，发现现场竟有人掀了桌子，这么好的春光，这是做什么？众人的脾气还没有上来，在看清来者之后，却都垂首噤声了。
只见一群人穿着黑金缎官服，乌泱泱地压过来，阵势不小，足有上百人。
他们都横刀冷脸，眼神犀利，若是有那不小心与之对视的，都要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为首的那人，面白无须，品貌非凡，眼神深邃地像是一潭古井，身上的官服比之其他人，多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
刚刚，也就是这为首之人，掀翻了最外圈的一张桌子。
之前在桌上坐着的那一圈人，不少身上都沾了污秽，可竟连怒都不敢怒，浑身污秽地站在一旁，连指责的话都不敢说。
谷芷兰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一时辨不清这男人是谁。
还是云霓裳小声嘀咕了一句，“哼！又是这群阉人！”
阉人？他们竟然都是太监？
谷芷兰小心翼翼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原来做太监，也能如此威风，做太监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名字，这大概就是那位传言中，执掌朝堂，呼风唤雨的大太监，督公九千岁，卞无双了！
卞无双接过身边属下递过来的纯白帕子，擦了擦手，便随手丢在地上。
他看着在场被吓到的一众权贵，勾唇邪魅一笑。
“诸位受惊了，本官今日前来，是奉陛下的旨意，捉拿贪污犯官刘茂才，各位可有谁看见此人？若有检举……”
他伸了伸手，便有人给他递上来一个半臂长，手掌高的木盒子。
卞无双将盒子直接砸在另一桌上，盒子倒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流了出来。
此举看着阵势不小，实际上也就是几百两，要说在场的权贵，谁人家中没有个几百两呢？可没有一人敢说自己被太监羞辱了。
“若有检举，这些赏银，权当是本官的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