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相府
“唤我王夫人便好。”
马车上，那位穿着富贵的夫人嗓音平淡，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模样，如此说道。
春雨低了低头，拉扯了一下身上的布衣小袄，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是唤了一声，“王夫人。”
正值春季，一路上山花烂漫，阳光却被车帘牢牢地挡着，照不进来。
王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坐着的这个小丫头，不说面黄肌瘦，那也是营养不良，身量单薄，明知道她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可还是心疼不起来。
“到了那里，少说话，莫抬头，旁人问你什么，你一概说不知道，吩咐你什么，你全都应承下来便是。”
春雨轻轻嗯了一声，再不敢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离开那片泥泞坑洼的土地，行驶变得平缓，进城门的时候，门口的官差甚至不用掀开帘子查验，便放他们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
春雨捏紧了小袄的边缘，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夫人瞧她一眼，道：“跟着我进去吧，记住我方才说的话。”
春雨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紧紧地跟在王夫人的身后，只知道自己进了一座气派恢弘的府邸，只是她一路都低着脑袋，周遭什么都没看见。
一进府，人便多了起来，不知是叫什么丫鬟小厮的，都簇拥在王夫人身旁，有的引路，有的作陪，都不曾搭理身后的春雨。
不知绕过了几处回廊，前面一行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脚抬高些，小心被门槛给绊住。”
从字面上看，本该是一句提醒的话，跟在王夫人身边的那些丫鬟小厮却都低声笑了起来。
春雨有些窘迫，连忙抬脚，实则那门槛却没有想象中的高，跨过去之后，这里面也不知铺的是什么玉石，竟散着淡淡光晕。
她的视线还在被地上的玉石吸引，便听里面马上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惊喜声。
“姨母可将妹妹接来了？”
王夫人瞧见凑过来的谷幽兰，才换了之前寡淡的脸庞，有了笑模样，“是啊，接回来了，就在这里。”
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后面那个小丫头身上。
穿的是布衣粗麻，人长得瘦瘦小小，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气，低头垂眸，畏畏缩缩，就连府上的丫鬟都比不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的乞丐呢！
谷幽兰上前两步，想要看看春雨的脸，却因她将头低的太深，而无从窥见。
“妹妹，我是你幽兰姐姐，你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春雨记得之前王夫人的嘱咐，少说话，莫抬头。
可是如今别人叫她抬，这头，她究竟是抬不抬呢？
“没听见你姐姐的话吗？抬起头来，让我也瞧瞧。”
春雨没看见是谁说的这话，只是听方位，像是从主位上传来的，再不敢迟疑，猛地一下将头抬起来。
这一抬，也就直接和丞相夫人的目光直接对上了。
丞相夫人乃是当朝丞相之妻，出身高门大户，无缘得子，只于快四十的年纪生下一个女儿，名为谷幽兰，视为掌上明珠，千万呵护长大。
只是最近才发现，原来从小养大的谷幽兰竟不是丞相夫人的女儿，乃是丞相府的一个婆子偷龙换凤，将自己的女儿当作明珠，和丞相夫人的女儿换了。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若不是府中一个忠仆发现了端倪，这事儿恐怕永远不见天日。
谷幽兰是婆子的女儿，而真正的丞相府千金，便是如今站在堂中的春雨了。
丞相夫人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似乎是在辨别，面前这人究竟与她有几分相似度。
然而看来看去，丞相夫人眼中的光亮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春雨捏了捏自己的手，“我叫……春雨。”
谷幽兰莞尔一笑，“这名字好啊，现下正值春季，春雨润万物，我们家又姓谷，看来是早有机缘。”
春雨早就听说过谷幽兰的大名，她是京城第一闺秀，贤淑知礼，落落大方，想不到遇上这种事，她还能笑脸相迎，看不出半点排斥之意，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春雨被这么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从没想过自己名字的含义，更别说和谷家的关联，还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平凡度过，只是不想造化弄人，竟让她成了丞相府千金。
接下来的路，她还不知如何去走，且心里有些胆怯。
“不好。”丞相夫人轻拧眉头，“这名字不雅，还是换一个吧。”
王夫人思索片刻，接道：“前有幽兰，不如这个就叫芷兰？”
止？
春雨没读过书，不明白她们说的是哪个字，也不知其中蕴意，不敢多嘴。
丞相夫人看了看周围，厅里还坐着其他房的几位夫人，听了王夫人的建议，不需太多琢磨，便都点了头。
“好，那就叫芷兰吧，谷芷兰，这今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谷芷兰抿了抿唇，其实她挺喜欢之前春雨那个名字的，不过既然丞相夫人不喜欢，改了便改了吧。
“是，芷兰多谢……母亲。”
她大着胆子叫了一声母亲，却换来丞相夫人眉头更加紧蹙。
不过谷芷兰看不见，因为她此时已经又将头低下去了。
谷夫人没再说别的，旁边婆子来提醒，她便道：“用膳吧。”
众人移步膳堂，在府中本是各自在各自屋里用饭，只是今日是千金归来的日子，才将各房夫人聚集在一起。
丞相夫人坐定之后，其余人才一一落座。
谷芷兰不知自己该坐在哪里，幸而谷幽兰拉了她一把，“你坐我旁边吧，我们姐妹二人说说话。”
大夫人身侧一边坐着她的亲妹子王夫人，另一边坐着谷幽兰，谷幽兰之下是谷芷兰，其余几位夫人补在剩下位子上，算是坐满了圆桌。
二夫人长得珠圆玉润，看上去很是面善。
“芷兰，在自己家里，别拘束，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谷幽兰也道：“是啊，有什么菜若是妹妹够不到的，尽管说，我来代劳。”
谷芷兰小声道谢，到此刻，心中那根弦才算是稍稍松了些，看来谷家的人都挺好相处的，之前那些是自己乱想了，还以为会被为难呢。
然而她也不敢放纵，只小心地夹着自己面前的菜。
先是油麦菜，后是香软豆腐，即便只是简单的食材，摆在丞相府的桌上，竟是这般可口美味。
不过两口之后，谷幽兰给她夹了一片香嫩熏鸭肉。
“来，妹妹，尝尝这个。”
谷芷兰的面色瞬间不好起来，她是……从来吃不得这些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