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白
这一嗓子喊出来,那群家丁也是不敢动了,眼见着韩笑芙没再下令,又堪堪退了回去。
韩笑芙正要发怒,却见来人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由嬷嬷搀扶着行来,一身华贵锦服,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
来的是乐殊的外祖母,柳太夫人魏氏。
柳太夫人魏氏的父亲是景元帝时期唯一的外姓王,崇明王。
景元帝在位四十年间,崇明王领兵收服周边散国,平定边境战乱,立下战功赫赫,忠心耿耿,为国开太平,先做大将军,后又封为王,一时功高无两。
作为将门之女,柳太夫人历经三朝,年幼时又与当今太后是闺中密友,她见过太多风浪,亦是不卑不亢的烈性子,身份尊贵说话也极其有分量。
“我家乐姑娘尚在闺阁,夫人动这么大阵仗,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是何用意?”柳太夫人虽已年过五旬,身子骨却硬朗,说话声调也高,气势凌厉。
转头又看见柳映雪在韩笑芙身侧,有些不高兴,问道:“雪儿,发生这样大的事,怎的也不告诉祖母一声?”
柳映雪被问的心虚,没了方才的气焰,随便找借口糊弄了两句,柳太夫人也不再多问。
见到乐殊,又缓和了语气,朝她招手。
“好外孙,快到这儿来。”
乐殊瞧着柳太夫人,有些晃神,那份在血脉里的温情涌起,甚至让她比刚才松懈了许多。
像一只刺猬变成了小猫。
她应声去了柳太夫人跟前,头伏在人面前,鼻尖有些泛酸,眼泪夺眶而出。
这情绪半真半假,却让柳太夫人心疼坏了。
她忙拂着乐殊的发丝,说:“哎哟,好外孙,还哭鼻子了,有老祖宗在,有什么委屈悉数说出来便是。”
“柳太夫人,方才有小厮瞧见乐姑娘急匆匆到我们世子院里来,这不我就想来瞧瞧…您说这平白无故的,哪家清白姑娘会朝男人院儿里跑啊?”韩笑芙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手里的团扇,面上满是讥讽。
乐殊心中明了,看这架势,就算这事不是韩笑芙指使的,只要和世子沾边,能多给黎千山弄些污点,给自己儿子铺路,对她而言也是有利的,不管怎样韩笑芙都会来插一脚。
乐殊泪眼汪汪的看了黎千山一眼,说:“我与世子并不相识,怎会知道此处是他的居所…”
黎千山也好像听懂了似的,非常配合的傻笑,说道:“是了是了,这样好看的姐姐我只在天上见过!”
两个人一唱一和,哄得一群人团团转。
乐殊又抹了眼泪,红着双眼看着众人,将自己经历的事一一陈述。
“我今日原是随老祖宗一同来登门贺喜的,席间便有丫鬟递与我一张字条,说是有人邀我至此,知我父亲母亲惨死的内幕,怎料我刚行至此处,却叫人迷晕了推水里…”乐漱一边说着一边哭的梨花带雨,十分泪却有九分假。
她从怀里摸出字条,沾了水,字迹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可她精湛的演技着实把人都哄住了。
五年前,汉州乐府满门遭屠的案子传的沸沸扬扬,众人见乐殊是因家族惨案哭的如此伤心,也纷纷用帕子掩了口鼻,无不为之动容。
“你装什么,方才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柔弱!”柳映雪见事态风向突转,指着乐殊的鼻子,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二姐姐方才上来就是一巴掌,说我…说我是贱人…空口无凭,污人清白,这是在打舅舅的脸。在场诸位都见着了。”乐殊捂着被打的那侧脸,哭的更委屈了。
越是这样的蠢货,就越好对付。乐殊心中了然,虽然只是穿越借了他人的身体,她的骄傲与聪明是绝不会让自己站在下风的。
柳太夫人见不得柳映雪蛮横的样子,不再听她解释什么,喝道:“丢人现眼!”
柳映雪立马闭嘴了。
“也亏得了世子的举手之劳,将我从水里捞了起来,若是没人瞧见,只怕…只怕我再没命见老祖宗了…”乐殊好歹是个演员,面上糊弄人的功夫厉害得很,她抽噎一阵,又说,“不成想世子这一善举竟被人误解,这可怎么说得清!我还是死了罢,至少还留个清白!”
说罢,就要一头撞向银杏树的树干。又被人拦了下来。
“姐姐,可不要这样轻贱了自己的性命!”拦乐殊的是方才问她事情缘由的小姑娘,瞧着衣着打扮也是贵女,身上有股花香,说话柔柔的。
乐殊垂眸,手搭在那小姑娘手上轻轻捏了捏。
“秋儿,莫要失言!”一位贵妇皱眉,出声将小姑娘叫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有个姐姐往池子里淹了条鱼儿!我去救,结果鱼儿变成美人儿啦!”黎千山拍着手,围着乐殊转圈圈,一直唤她鱼美人。
都知道傻子说的话是胡话,可傻子不会骗人。
黎千山这一通表演下来,表面的意思就是乐殊落水是有人故意而为,众人更加确信她是被人设计了。
乐殊对落水前的事即使是真实发生的,但凭她一人空口白话,还是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有了黎千山的助力,倒是让人更加信服。
但乐殊总觉得整件事盘下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说不上来。
“这么看来,乐姑娘是遭人故意陷害了,又是何人故意构陷与你…”那位叫秋儿回去的贵妇得出这样的结论,又看了看其他人,没将话说透。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韩笑芙和柳映雪,都没说话,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都瞧着本夫人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不成?”韩笑芙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做派,倒让人怀疑不起来了。
但她因紧张导致抽搐的眉角,却被乐殊尽收眼底。
“不是害我,那便是想害世子殿下了?”乐殊直言不讳,叫韩笑芙慌了神。
是啊,韩笑芙能在短时间内带这么多人过来“捉奸”,必定是早有人通风报信,或许她就是始作俑者。
“你…你不要信口胡言!是……”提到害世子,韩笑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柳映雪却突然接了话茬。
她气的跺脚,满脸愠色指着乐殊说道:“万一是她在演戏呢!知道有人要来了就跳池子使障眼法!这傻子知道什么?她哭哭啼啼的装什么样子!你就全都信了,都是蠢货吗?”
“够了。”柳太夫人被柳映雪一吵,有些恼了,对众人说道,“外人有所不知,但乐姑娘怕水且不会水这件事,老身是清楚的。现下物证有,人证也有,足以自证清白,可我们乐姑娘的名声,被这一闹,传出去可是不好听了!”
“容和夫人,老身管不了你们王府的恩怨,可我乐姑娘的公道,却是要讨回来的。”柳太夫人盯着韩笑芙,眼神犀利,让韩笑芙如芒在背。
柳太夫人此话一出,没人再敢说话了。
是了,尚在闺阁中的姑娘,清白是最要紧的,传出不好的名声,对以后说亲大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