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 章 无法解脱
回廊曲折，灯光忽明忽暗。她走在我的前面，灯光不断改变着我们的影子，时而重叠在一起，时而又渐行渐远。我心中的迷惑困扰不去，这让我不自觉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这样就能了解她和她带来的神秘。她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脚上是平底绣花布凉鞋，很像中式布鞋，色彩很鲜艳，团云纹饰用金线刺绣，行走间悄然无声。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当裙摆飘动，鞋子上微光闪动，瘦削苍白的脚踝就时隐时现。真是奇怪，数次见她，我发觉她的打扮愈加简单朴素，初见时那个浓妆艳抹，打扮的像飞车党的女人似乎消失了。她像是在逐渐脱去所有的伪装和面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通过今天的那番电话，我深知她的演技称得上“老戏骨”，这的确令人心生忐忑。
我们要先生存下去，胡思乱想对我们的处境还无帮助，生活中有无数道难关，可能这次是最难的一个。可它来了，就不会自己走，我们只能拼命，同心协力，去打败他，去战胜他。至于未来怎么样，我们留给上帝做决定。
就在这种静默中，一段话跳跃着，仿佛一条鱼冲出水面，掀起水花，当它再次落下时，荡出一圈圈涟漪便极速扩散开，久久不能停息。
当我们绕过一处拐角，灯像是坏掉了。眼前长廊里只有一股股银白色的月光轻轻流淌，透过玻璃窗把眼前一切铺成一片皎洁。
女妖怪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心里有事，居然没有发现，差一点就撞到她身上。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离得太近了，我的肩头几乎碰到了她的肩膀。
请不用送了，快回去休息吧，骑马很累人的。
女妖怪没回头。
月光笼罩着她，金色长发褪去色彩，变成一种奇异的颜色。
呃，我讨厌骑马。
我小声嘟囔着，这个提醒引得我大腿内侧一阵酸疼。
有的事不是你讨厌就可以不去做的。
女妖怪说。
也许吧。有时候我们没得选择。
我说。
不，你有选择的。回去吧。
女妖怪说。
我已经选择过了。
别急着做决定，珍惜你拥有的，让选择更有价值。不需要歉意，我也不需要怜悯。
那你就不该咬我！
这句话就是我的杀手锏。女妖怪愣了一下，猛地扭转头大声说。
你不能永远拿这个要挟我！
那盏廊灯突然惊醒了，回廊被一下照亮，但立刻又熄灭了，紧接着就挣扎般闪动起来。这让她的脸忽明忽暗，显得特别古怪。而我们离得如此之近，我几乎能清楚看到她鼻翼边的细纹，没有退缩，没有犹豫，那一瞬间的神态似曾相识——紧紧绷住的嘴唇像一条线，眼睛亮的如同宝石，我几乎能看见我的影子在畏缩。她比我低了半头，可那份气势就如同凌驾着我，一股威胁狠狠压迫过来。
那是妖怪的眼睛。
她让人恐惧。但我鼓足了勇气。
不是要挟你，你刚刚说，选择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我有病，我不是正常人。你不能拿正常人的标准要求我。
女妖怪居然和蜜女郎一样耍起了无赖。她没客气打断我的话，眼睛盯着我，嘴角有点歪。这可让我真是没想到。难道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她们天性都一样，就是蛮不讲理的？
啊，你，你的意思就是咬我也是白咬？
是有怎么样！难道你真就咬回来！？
我一时语塞。
我可不是小狗乱咬人。。。
想了想，我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什么？我没说什么啊，我的牙有点歪，你看看，你就不怕难看？
我心想既然你不讲道理，那我就胡搅蛮缠。
我不看！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们又不是孩子。我们要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但你没有对我承诺过，你不欠我什么。回去吧，你对她们有承诺，不要因为。。。不要因为我说过的话心生愧疚，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去反击。你要担起你的责任。你如果再拿这个威胁我，我明天就走，我也不治疗了！
女妖怪几乎是咆哮着说的这些话，唾沫星子就如同雨点喷到我脸上。我可不敢像对付蜜女郎那样对付她，只得无奈忍受着。
你还说我孩子气，你这算什么？我心里暗暗琢磨。
好，我咬了你。你不甘心。那你想要怎么样的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是你敢要吗？
女妖怪厉声说，她伸出胳膊，我们太近了，她的胳膊几乎就在我的嘴边。
来啊！咬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我傻脸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无力辩白。
我不管！可我是那个意思！我想补偿你，只要你能答应我，再也不要干涉我，再也不用你的怜悯逼迫我。你想怎么做都行！我难受的想发疯，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都想这件事，为什么我那么愚蠢，我后悔，生平第一次后悔！你这是乘人之危！
女妖怪打算把不讲道理进行到底。
乘人之危？
这话怎么有点颠倒黑白的意思。我忍不住想反驳。我只是想帮你，并且又不是在上面加了条件，真以为我是垂涎你的肉体吗？
你难道是聋子吗？没有脑子吗？我选择了什么，我做过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装看不到，听不到。我不需要怜悯，不需要，你懂不懂！我一次又一次对你说，我是一个大麻烦，还是个坏女人，为了金钱出卖了自己，你怎么就不明白！那个电话你听到了，我一直在演戏，你懂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笨蛋！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些话就像针刺，不把我刺到遍体鳞伤绝不肯罢手。我心里一阵阵难过。我不该怀疑她，她是在演戏，但早已经是本色出演。一个为了生存，金钱不择手段的坏女人才不会把自己所有丑陋肮脏的一面暴露出来。她经历多少各种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她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倘若我有，她或许还可以接受。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她不怕我爱她，那怕单单是爱她的肉体，就如蜜女郎所说的，即使我只是贪恋那几秒钟的快感，她也可以接受。但是，大妖精所说的故事，那些纠葛，从另一个侧面足以证明，我贪恋的可没有那么简单。我是个贪心鬼，只有占有了灵魂才会让我满足。她不单单是摘下了面具，而是用一把刀剖开了自己，把一颗受尽苦难的心血淋淋展现出来，这不仅仅是勇敢，从她决定向我坦白开始，她就想到了今天。她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我的确是愚蠢的。
而现在的我对她或许只有怜悯，就像一个普通的良善者看到了路边被压断了腿的小狗，他会停下汽车，报以同情的目光，跳下车施以援手。
她真正需要的我给不了！
女妖怪就像是看见了我的心理活动。
她垂下胳膊，忽然就换了声调。
那盏灯终于彻底熄灭了。她的面庞在月光里看起来那么柔和，但声调听来却格外扭曲。
求求你，放过我吧，也放了你自己，求求你！求求你。。。我错了。。。错了
哀求，可怜，痛苦，女妖怪的情绪像是又开始失控，她的眼神从明亮变成晦暗和空洞，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反复重复。求求你，求求你。我心里哆嗦起来，不能再刺激她了，是时候撤退了。我们还有时间。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疾病不是凭借我个人力量就可以治愈的——即使可以，那也是拿海水止渴，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旁观者清，蜜女郎已经提出了警告，一个十分严重的警告！
好，好，好。别激动。
我倒退了两步。
我走，我走。
就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我垂头丧气往回走。
一个人影从拐角悄悄闪了出来，挡住我的去路。
你跟我来！
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蜜女郎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
别问了，走啊，别愣着！
啊。
不许说话！
这也不知道是谁的房间，但我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等我们。两个女人一见我们进来，其中一个就皱起了眉头，用力咳嗽了一声。
我说吧，她。。。
蜜女郎慌忙丢开我的手，有点尴尬。
她还是那个态度？
对啊，对啊。这个人固执的啊，爱尔兰人，唉。
你倒是不固执！
女魔头抬手阻止了蜜女郎。
不用解释。既然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说呢？
大妖精点点头。
这件事不能急。
那好，你想好了吗？不是问你！
我还没说话，就被女魔头瞪了一眼。
我有什么可想的，狗屁，那些。。。
蜜女郎一脸不在乎，她的话匣子刚刚打开就被女魔头用力一把合上。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啊。
直到我和蜜女郎站在门外，我还没反应过来。而她耸耸肩膀，吐吐舌头。从进门到被轰出门，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vikings！
我心里暗自憋着气，可是当着蜜女郎我尽量保持平静。因为这个狡猾的家伙几乎没停止观察我。我可不愿让这个外人看笑话。
还不走！
房门呼的被打开，女魔头伸出头。
我刚想瞪眼，头就缩了进去。
我憋着气向自己房间走去，一只手忽然同情的拍着我的肩膀。
干什么啊？
我烦躁的扭扭身体。
嗨，你这个家伙！别得理不饶人好不好，我可是按她们吩咐说的，做的。
蜜女郎说。
我可没看出来你有多为难，小跟班！鬼鬼祟祟的密探！
我气呼呼的说。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蛋！
蜜女郎气得想要给我一拳，她挥挥手，我斜了她一眼。她缩回手。
她们多凶啊！
我实在没心思和她斗嘴，大步向前走去。
再说你也不像是那种小气的人啊。
她像是在问我，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等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没什么对你说的。。。我真奇怪，你怎么这么好事！
我加快步伐，不客气的讥讽她。
女人本来就好事，你有四个，你不知道？
她反唇相讥，脚下也加紧跟着我。
不知道！你别跟着我！
我心里烦躁，不想再和她说话。
想知道她怎么说你的吗？
蜜女郎说。
我才不管。。。什么？
狡猾的女人。我不自觉停下脚步。
嗬，不管是吧，那正好。
蜜女郎说，作势要走。
反正你是有主意的人。
当局者迷。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局外人，这个小跟班和密探，她虽然偷偷摸摸，说话尖刻，但是思维敏捷。我需要她的帮助！作为那个女巫师的妹妹，她或许能帮我解开谜题，而作为女妖怪最好的朋友，她也需要我的帮助。她这么甘心做女魔头的跟班，密探，传声筒，甘心忍受小仙女的白眼，不是为了别的！为了自己的朋友，她几乎是倾尽全力。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拦住转身要走的蜜女郎。
等一下！
刚刚我和她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是吧？
唉。
蜜女郎重重叹气。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