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烦恼之歌
与德国人见面时，他们显得很激动——我们经历了同一场劫难，他们眼睁睁看着我被粗暴拖出汽车，听到搏斗声，恶语威胁声，自然也在为自己命运深深担忧。
你不知道当我好不容易爬出汽车，四处找不到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亲爱的朋友，我为你深深担忧而茫然失措。而当听说你安然无恙归来是多么惊喜！我感谢万能的上帝，他的仁慈不至于让我们失去你这样一个好朋友。
他们用力拥抱我，尽管我不太习惯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但他们流露而出的真情实感还是让我很受感动。我想的没错，他们是有钱的混蛋，却不是有钱的坏蛋。在对待女性方面，他们就是花花公子，可是在对待朋友方面，他们表现出值得尊敬的地方。他们几乎动用了全部能动用的力量全力搜寻我的下落，甚至拒绝住院治疗——就是这一点让女魔头向他们大发雷霆之后，终于还是没有把他们视作敌人来对待。
吃饭间隙，我们一起上卫生间。他们给我说了我不知道的一些细节。
亲爱的朋友，之前我说过那天我被你的女人吓坏了，我以为那是她最恐怖的一面。可我错了，这一次我看见她冲过来，我就觉得血都凉了。你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我向上帝发誓，我永远不想再看到她的那个神情！
矮个子感慨万千。
高个子心有余悸。
别说了，你不想见还提这个事。是不是又喝多了？！
他转向我。
幸好她及时找到了你，而你平安无事归来，要不然她会把世界搞个天翻地覆。唉。。。
她一定对你们说了很多无礼的话，请你们原谅。
我说。
两个人摆着手，苦笑起来。
我把后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几句，就是说英国女人救了我，至于死人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提。人命关天，我可不想搞得人人皆知。
他们惊得合不上嘴。
啊，她救得你？上帝啊！
我们走回餐厅路上，矮个子说了一句话让我心神不定。
据我所知，如果你的女人是vikings，她就是我连名字都不敢提的人，她是最漂亮的乌鸦，在高速公路旁徘徊飞翔的乌鸦。
他的话充满阴晦和模棱两可。我想问时，他就闭紧了嘴，脸上显出一副失言懊悔的样子。我很奇怪，但也不好意思追问。
吃过午饭，我们约定了明天去水晶宫海湾，之后就相互道别。
我们坐了两辆车回公寓，女魔头和我坐在一起，我就问她什么叫在高速公路旁徘徊飞翔的乌鸦。她惊讶的反问。
你从哪听得这个隐喻？
你先别问，你就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我急切想知道。
她沉吟了一下。
你感觉没错，这不是一句好话。在德国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经常会有些小动物跨越时被车撞死，尤其在夜间。尽管当初公路建设时，设计师几乎每隔几百米就会留有一个供它们通过的暗洞，可依然难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乌鸦似乎掌握这个规律，它总第一个到达死亡现场，以这些尸体为食。人们一旦看到前面路上有乌鸦出没，那就意味着死亡已经发生。慢慢的，高速公路的乌鸦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词。
她说完，还是追问我。
谁告诉你的？这是来形容谁的？
他们说的是那个英国女人。
哦，虽然这两个家伙嘴很讨厌，可是这次他们比喻还是。。。亲爱的。
女魔头亲昵的称呼我，声音不大，可还是让前面坐的另一个女人吃吃笑了。
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那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你一定要小心她，千万千万小心！
她重复着警告，语气却突兀而怪异。
我嗯嗯答应着。
她好像对我没有特别的恶意啊，我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就对矮个子生出一股怒气。把女人看成带来死亡的乌鸦，这个家伙的嘴可是真够尖酸毒辣的。我心里的想法马上就反应到我脸上，而被女魔头敏锐扑捉到。
你是不是觉得她救了你，不该这么说她？
我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她却早就习惯了我故作声势，反而咯咯笑起来。
前座的女人也笑了。大妖精扭过脸，看了我一眼。两个人迅速交换着眼神。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往前努努嘴又转回头。女魔头不说话了，她明白大妖精的暗示，房中密语的确不适合当着外人说。她依靠在座位上，悄悄拉住我的手。
汽车并没有直接回公寓，车窗外景色变换，大街小巷，商铺林立，人流熙熙攘攘，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绿色尖顶的教堂，古老的广场，数不清的雕像。我们似乎在横穿整个汉堡市区，大概过了三四座漂亮的桥梁之后，看着易北河上波光粼粼，游船货船来回穿梭。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这是去哪？
女魔头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呵呵，我还以为你真能沉住气不问呢！
我用眼神警告她。这个眼神可是另一种威胁，她立刻就胆怯了。
我和她要定做衣服，你做参谋好不好？
我感觉头就疼起来。
啊，陪你们逛街啊。
她不满意的撅起嘴。
不是逛街，就是做衣服。你不愿意陪我？
我急忙摇头，手更紧握住她的手。
愿意，怎么能不愿意。。。不过，我能参谋什么啊，我这人眼光不行的。
女魔头嘻嘻笑了。
她可是说你很有创意的。
她往前努努嘴，大妖精回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含笑不语又转过头。
看来她们已经无话不说了，贝壳装，海草装，龙虾装，羽毛装。。。昨日似在眼前浮现，日出日落，明月繁星，那些令人心跳的美好日子一幕幕闪回，我就忍不住伸手，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而女人就再次扭转脸，深情望着我，轻轻把手递给我，眼里似乎在说，别闹啊，我懂你，可现在不是时候。可我才不管这些。
我爱你。
身边紧紧依偎着的女魔头啊了一声，扭过脸，想把手抽走，我却更用力抓紧她。
我爱你们。
一直到汽车停下，我才放开她们的手。
汽车慢慢降低了速度，穿过一道城门似的巨型门楼，在一个院子里停了下来。下了车，我忽然发现只有我们一辆车了，小仙女和小妖精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我们分开了。
哎，她们两个呢？
我问女魔头，她满脸笑容，故作惊讶。
不知道啊，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迷路了？
那一脸狡黠让我有点气涙，她们准是又商量好了什么事，刻意瞒着我。中午出门赴宴的时候，明明这一辆九座大奔驰我们就都能坐下，偏偏要开来两台，我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这时候故意又分开行动，她们在策划什么？我望向大妖精，她也笑容满面，嘴唇却闭得紧紧的，轻轻摇头，看来问她也是白问。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一群女妖精！
明知道不会有答案，但我还是不满意的大声说。
两个女人装成没听见，手挽着手，自顾自往大门里走。我只好快步跟上去，一边看着这个大院子。无可奈何的想，随便吧，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院子很大，典型的欧洲城堡式建筑，四面都是高大建筑，中间有一个大的广场。灰色墙壁，窄小瘦长的窗户，半圆形小阳台摆满了盛开的各种鲜花。
我们走进正门，门厅里一个中年女人迎了上来。她笑容可掬，身材微胖，但衣着非常得体。这位夫人是私人裁缝，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语速很快，性格非常直率。三个女人行过吻礼，她就看向我，上上下下打量，似乎很满意的点着头。
女魔头给我们双方做了介绍，我和她打过招呼。一行人就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上二楼。
这是一间专门为贵族富商定制衣服的私人服装店，装修一看就知道历史悠久，非常古典，深色胡桃木家具闪闪发亮。沿着墙壁一排玻璃橱窗里有各种服装，男装，女装，皮鞋，高跟鞋，在射灯下看起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一台巨大的电视正播放着无声的一场时装秀。到处有高大的穿衣镜，几乎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房间里回荡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法语歌曲，一个女声轻快欢唱。
bleu, bleu, l&39;amour est bleu
蓝色的，蓝色的，爱情是蓝色的
berce mon coeur, mon coeur amoureux
晃动着我的心，我内心的爱情
bleu, bleu, l&39;amour est bleu
蓝色的，蓝色的，爱情是蓝色的
bleu m&39; le ciel, qui joue dans tes yeux
就像天空那样蓝，倒映在你眼中
。。。。。。
女裁缝直接领我们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阳光让整个房间非常明亮，房间正中有个木制平台，三面大镜子包围着它，看来像量体裁衣的工作台。平台一侧有一大组雪白的真皮沙发，女裁缝招呼我们坐下。这时，又过来一个年轻女孩，轻声问好，问我们都要喝点什么。也许是很少见到东方面孔，她就多看了我两眼。我对待女人一向礼貌周到，随口说了一句，眼睛也打量了她一下。女孩子相貌清纯，体态苗条轻盈，是个漂亮姑娘。
咳咳。
一个女人轻轻咳嗽，我扭脸就看见女魔头捂住嘴。
女孩子一下感觉到什么，躬身离开，可边走还忍不住回头看。女裁缝咯咯笑出声，她摇着头，跟着女孩子离开，没一会功夫，她就自己端着一盘子玻璃瓶矿泉水回来。女魔头一副若无其事，不过她看起来很满意。
先生，请吧。
女裁缝礼貌招呼我。我莫名其妙。
啊，什么事？
女魔头站起来，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去试衣台上。我终于恍然大悟，这是要给我做衣服啊！当着裁缝这个外人，我不好意思多说，只好俯首听命。
女裁缝动作麻利，手里皮尺上下翻飞，很快就量完。
您的身材很完美。
她说，听得出并不全是恭维。这个自信我是有的，我身上这套成衣还是出国前小妖精帮我买的，浅色亚麻长裤，栗色纯棉衬衫，脚下一双棕色浅口皮鞋。从上到下很合体。三面镜子映照出的男人谈不上英俊，但也算太丑。
女裁缝匆匆离开，拿来一个大平板电脑，她原本要递给我，可又转手递给了我身边的女魔头。这个女人可真是眼明心亮。
你们慢慢看，有事喊我，我去建一个档案。
她说得很专业。
等她离开，只剩下我们三个。我再也憋不住。
不是说你们做衣服吗，怎么成了给我做衣服？我衣服多的很啊，再说，男人要那么多衣服干吗，说话啊，你们俩。
两个女人才不理我，她们挤到一起，一页一页看着电脑，还不时轻声讨论，并不断瞟着我，似乎在认真对比我和模特之间的差距。
我还想再说，女魔头用力哼了一声。
不许说话！
大妖精也不满的随声附和。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这就是我以后要经常面对的局面，我早就看出来，她们默默建立的同盟我是无法应付的。我只好走回到沙发，勾着头想看看她们选的什么，却被很嫌弃的推倒一边。
你不要捣乱，去玩吧，啊，乖。
我气得想发火，不过看到两双蓝眼睛齐刷刷扫过来，我慌忙闪到一边，长叹一声，端起矿泉水，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荡在房间里的背景音乐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首，在je ne sais pas choisir 中她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je ne sais pas choisir
我无法选择
c&39;est bien embêtant
真是烦恼
je vous le fais pas dire
我相当同意你的看法
ha non mais vraimen
啊，不，但真的
je ne sais pas choisir
我无法选择
c&39;est tellement troublant
真是心烦
laissez moi dormir
让我安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