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 章 选择
我松开手臂,犹疑的看着她,又把视线投向大门方向。
她跳起来,背转身,害羞的直接把背心穿到身上,仔细听了一下,来人打开门锁后,在房门上迅速敲了四下,两短两长。这像一个约定好的安全信号。她扭头朝我微笑着。
没事,是她。
金色短发像一阵旋风闯进来,噗,噗,噗,厚厚的地毯阻挡不住她的脚步声,转眼就出在我们面前。
你们在哪。。。你们。。。
眼前这一幕显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用猜也知道我们在她开门之前正在干什么,她愣了,看看我,又看看她的同伴,眼光明显变黯,但立刻就闪出难以捉摸的光芒。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一步就跨过来,丢下手里的手机和车钥匙,阻止我想系纽扣的手,看到伤口她的眉毛立了起来,骂了一句法国粗话,随即又捂住嘴。
看来你没事。她眼光落到沙发上。
那是她的伙伴没来得及穿上的内衣。
我却凝视着她,既然敢做就敢当,得便宜卖乖不是我的风格。
我没事,事情怎么样了?
她气喘吁吁,胸脯起伏不停,显然是飞奔过来的。
你坐下说。
我让出位置。
金色短发犹豫着,在我边上坐下来,我的镇定也出乎她的意料。她望着同伴,后者则直接坐到我另一边,双手搂住我的胳膊,偎依着我,一点也不避讳,而且似乎在炫耀。
你们两个怎么都变成了小花猫?
金色短发没回答我的问题,却没头没脑的说。
这句话让另一个女人一下跳起来,捂着脸,转身就跑。
看来这两个女人太懂得对方的弱点。因为逃跑的女人咯咯笑着,留下一长串法语,语速极快,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我身边的金色短发脸上瞬间绯红。
她套着一件白色宽松体恤,一条运动短裤,脚下穿着一双高跟皮鞋,打扮的不伦不类。她头发蓬乱,一只耳朵有耳环,另一只却空着,脸上没有化妆——其实她真的没必要化妆。
这副扮相也不雅观。
我的打量让她明显不自在,这哪像当初那个只穿一件渔网,妖冶的女人。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
我没有事,只是大意了,不用担心。
我盯着她的皮鞋,她的脚一直在抖,应该是跑的太快的缘由。
我把车停到了另一个街口。
女人说。
你觉得他还有行动?
我问。
。。。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我开的车太显眼。
恩,你跑过来的?
恩。
下一步会怎么样?
她迟疑了,小心的看着我。
你不用担心,她们不会牵连进来。这个麻烦6点之前会解决掉。我。。。认为是。
我明天离开德国是不是更好?
我说。
她呼吸急促起来。
对不起,是我们给你惹了麻烦。但是,你不能走。。不是,你不必走,你可以相信我!她给你说过吧,这是第二次了,上次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他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可是疯子是不顾及后果的。
金色短发忽然发出一阵冷笑。
他会知道后果的。
我把视线从她的脚上移开,转过脸,这是一张俊俏的脸,此刻却杀气腾腾,我的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恐惧。
你怕我?
女人盯着我。
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强人所难。
女人移开目光,她盯着沙发。
我会让你们都好好的,可是。。。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这个举动令她大吃一惊。
给我时间。
必须承认,当我看到症结所在,内心的自私逼迫我必须编造谎言,这个谎言很软弱,就是纸糊的房子,泥做的小船。可是,她身上的(东西)确实吓到了我,她很厉害,我怕她。
你不用安慰我。你能接受她,我已经很开心了,她坠入了情网,这个可怜的孩子。
你嫉妒她?
女人用力抽出手掌。
这时,另一个女人梳洗完毕,她赤着脚快步走回来,金发盘在头顶,脸上水珠犹存,更显得她的蓝眼睛明亮。眉头舒展,唇角上扬,一脸容光焕发的幸福模样让人心生感慨和妒忌。她一点也不掩饰她对爱的渴望,直接就坐到我身边,抱住我的手臂,一眨不眨望着我,送上她的双唇。
我只好轻轻吻她一下,她才把头歪到我肩膀上,发出一声叹息。这叹息幸福而满足,这叹息让我另一边的女人交换着双脚。
今天先这样,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先回去。。。
两只脚不动了,她挺身而起。
你回哪去?
我看着手上的表,凌晨两点。
别乱跑了,这房子很大吧,有几个房间?
两个女人都没回答。
谁带我去洗澡,哎呦。
我站起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袭来。这可真的是肝疼,我捂住受伤的部位,脚下一阵发虚,而四只手几乎同时伸出来,她们慌忙一起扶住我。
怎么样?
你没事吧?
我这是第一次毫无防备遭人暗算,你们知道吗,该死,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
我懊丧之极说出的狠话听起来十分可笑。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金色短发松开手。
我去找药,你。。。
她话没说完,就走出客厅,脚步噔噔噔上楼。没一会,她下楼拿来一瓶阿司匹林,倒出一粒递给我。我捏着白色的药片,放在灯光下,端详着,脸上似笑非笑。
两个女人迷惑的看看我,又对视一下,到底是金色短发心思更敏锐,她啊了一声,转身就走,脸上就像蒙上一块大红布。
我先去洗澡,你扶他去楼上吧,那还有一间浴室。
另一个女人大惑不解。
怎么了?这个药有问题?
我把药塞进嘴里,端起早凉透的咖啡,咕咚咽进去。
走吧,药没问题。
刚刚的疼痛让我更加小心,我任凭女人扶着,一步一步上到二楼。尽管别墅气味不佳,但看来是经常打扫,木制楼梯扶手很干净,地面上也没有一点垃圾。我注意到墙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连一幅小画也没有。楼梯口正对一间浴室,装着半透明的玻璃门,往前并排四个房间,装有电子门锁,房门看起来很厚实,拐过弯,是一个双开门的房间,看来应该是主卧。
女人没有停步,她扶着我一直走到双开门前,伸出拇指到门锁上,一阵蓝光闪烁,大门自动打开。
主卧是一个套间,小客厅里摆着橡木沙发,书桌,和几把高背橡木椅子,里面包括一间卧室和浴室。卧室里只有孤零零一张高木柱大床,铺着白床单。两个床头柜和一盏落地灯,窗户上同样也挂着厚厚的金丝绒窗帘,如果不开灯,里面将变成一片黑暗。这真的就是一个避难所,一个安全屋,我愈发确定。什么样的人需要这样的安全屋?
你先躺一会,我去帮你放水,好吗?
女人扶我到床上躺下,她走进浴室,一会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床上有股潮湿的霉味,但并不难闻,肝部传来的疼痛若有若无,我尽量放松身体,暗暗宽慰自己,明天就会没事。
迷迷糊糊我闭上眼睛,手放到肿胀的伤口上,轻轻抚摸按压,心里想这个仇一定要报。不知道过去几分钟,耳边水声潺潺引得困意袭来,我正似睡非睡。
你睡着了吗?
女人的声音响起来,一缕长发落到我脸上,我睁开眼,灯光下,她弯着腰俯视我,头发闪出耀眼的金光,蓝眼睛却被头发遮住,我伸出手,拨开她的头发,看着那双大眼睛,这是多么美丽的眼睛,没有一点化妆,纯净,自然,晶莹剔透而又妩媚动人。
je t&39;aime
这个词就像一只利箭。
女人呻吟着,被一箭穿胸。
如果不是害怕弄疼我的伤,她会狠狠扑上来。而我也顾不得这个障碍,抬起身体,伸出的手放到她的脖子上,轻轻往下拉,吻住她的嘴唇。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好好的爱,既然接受了命运安排,那就从容坦然,或许冥冥中,事情自有解决的办法。
她薄薄的背心连同短裤都离她而去,而一双手几乎游遍她全身时,女人战栗起来,她只有拼命吻,不停的吻,直到喘息急促,对爱的渴望和对爱的恐惧混杂到一体,这个感觉只有第一次才能体会。我一下子迟疑起来,手停下,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发问,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做这个女人的第一个男人吗?你真的不能再回头了,你知道吗?
但是手中那具从光滑清凉逐渐变成汗湿火热的躯体,它明白的提醒我,现在的撤退就是在谋杀一个生命,或许是最残忍的罪恶。选择显而易见——死亡比耻辱更容易让人接受。
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松开她的双唇,一字一句用我不熟练的法语问她。我的问题就算是掩耳盗铃,但也要这么做,这个问题不单单是给她听的!
女人双眼紧闭,她不回答我,蠕动着身体,忽的,她张开眼睛,一丝畏惧闪过,只是短短一秒我却看得很清楚。
你怕了?我问。
恩,你。。。
女人低声说着,极细微,后面的话我听得模模糊糊。
我也怕,你是个好女孩,跟我在一起也许只有痛苦。
她手指开始哆嗦。
不是这种痛苦。。。可是,就像你说的那种感觉,我也有。也许我们这就是一次久别的重逢,越过千山万水,你来了,我也来了,我找到了你,你也找到了我。
啊。
女人叫出声,喊我的名字。她的眼泪又一次滚出眼眶,她张开双臂,用全部的力量死死搂住我,身躯像是发烧的病人,同时又像是一片狂风里的枯叶瑟瑟发抖。我们的亲吻像是排练了无数次,这是如鲑鱼从海洋往出生地逆流而上的奇妙,是如候鸟乘着季风横穿大陆归来的奇妙,自然而然,似乎天生如此,命该如此。这个感觉凶猛而又温柔到令人头晕目眩。
肝部在身体压迫中发出短暂的伤痛警告,我呻吟了一声,不自主去按伤处,凶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da(多巴胺)的大量分泌,以及endorphin(脑内啡)的共同作用,让我的身体处于自我麻醉疗伤的状态,恐怕这会我必须要服用止痛剂才能抵抗这个重创。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是不是我碰着你了?对不起啊。。
她看着我的手下面的伤处,想伸手却有点害怕。那一团青紫面积不大,却让人看起来极不舒服,肿胀丑陋和周围健康的肤色格格不入。我想用手掌挡住,视线却被另一个物体所深深吸引——女人的身躯,它摇晃出一弯弧线,嫣红闪亮,我身体微微的疼痛刹那间烟消云散,早就冲动的身体变成了张牙舞爪。
此时,她就是一剂最安全有效(也许是)的天然镇痛药。
房间空气里早就没了霉味,它被泼了一盆酒精,烧掉了所有的氧气,留下了h2o,那是我们汗水或其他什么东西。
女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她微笑出神,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很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听见我的召唤便马上偎依过来。
我怜惜她。
你还好吗?
我抚摸着她,吻着她的额头。
这是我活着的日子里最幸福的一天,我把我给了我最爱的人,你知道这让我即使下一秒就。。。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以后你每天都会这么幸福。
你是天使,还是魔鬼,真的不重要。亲爱的,我只属于你,只要你高兴,我不会和她们抢你,。。现在我真的体会到她们是多么幸运。
我会把这些都说清楚,可能你不理解,你是我的女人了,我就多了一份责任。
她似懂非懂。
你是说我们四个可以在一起?
你愿意吗?做我的爱人,做我的妻子。
女人愣着。
你在向我求婚?
是。
她翻身坐起来,眉头蹙紧,定定望着我,皮肤起了一片红疹,那双蓝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是要看进我的心底最深处。
你是可怜我吗?
不是。
你爱我?
是。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脸,而后放下时就把泪流满面的脸贴上我,嘴唇在我耳边喃喃的说。
这一定是个梦,我不信,我不信。。。
我碰着她的嘴角。既然责任已经在身,麻烦接踵而至,不管是什么危险和凶恶在前方埋伏,隐藏着,狰狞笑着,疾风骤雨还是刀山火海。。。那就放马过来,看看最终鹿死谁手!
也许你要考虑。。。
我抚摸着她卷曲的金发,迟疑的说。
女人拼命摇着头。
我愿意跟你到世界的尽头,只要,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
我在灯光下见到你的第一眼,你那么高傲,就像是偷偷溜出宫殿的王子,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王子,就像我梦里那个王子,那天回去我告诉她,我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这一天上帝终于给了我答案。可是,你是那么的冷漠和高傲,而你身边有美丽的爱人,她们看你的眼神让我畏惧。她们很厉害,我好怕她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她们的对手。可是我不甘心,quand l&39;amour s&39;en va, il est impossible de le rattraper。我只想把我给你,得偿夙愿,可是你又一次冷静得像钢铁,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爱。
我听着她长长的诉说,不忍心打断她,但还是脱口而出。
我给你讲讲我和她们的故事之后,你就会明白,她们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现在,我不想给你压力,虽然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只有短短几天,可是冥冥中有命运做了安排。你的吻告诉我,你我不是初相识,而是久别重逢,也许是在另一个纬度的世界里,你就是我弄丢的爱人,我现在把你找回来了,就再也不会松手。可是,我比你害怕。我担心在我弄丢你的那些日子里,你有了其他归宿,那个世界给你留下的只是一个淡淡的印记,或许有一天你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像只鸟飞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人拼命摇着头。
她抬起头,睁大眼睛。
你是个傻瓜。她忽然用法语骂了我一句。
这句话在我听来比一万句甜言蜜语的诺言还要动听。
在这场关于爱的战斗中,胜利的天平最终会倒向何方,究竟谁是谁的俘虏?这是结束还只是序幕?它是否会发展成战役?这一切问题都还是一团疑云,没有人能知道答案。但是,依据千百年来得出的经验,有一点千真万确,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们疯了吗?你们会被包围的!
我们是伞兵,天生就是要被包围的。
女人包围着我,热汗让她皮肤闪亮,像武器上的闪光,而她的“武器”比得上一千支上了膛的枪支还要危险,但我身体每个细胞却不顾一切,渴望着爱恋,生平第一次用外国的语言说了那么多的情话,以至于主谓颠倒,语无伦次,女人不断嘻嘻笑出声,她纠正着我的发音和语法,这让我备受挫折。
浴室方向的水声似乎越来越小。
洗澡水放好了?
我的问话让她啊了叫出声,挣脱开我的手,像只兔子蹦下床,她一边回头责怪的瞪了我一眼,一边急匆匆跑进浴室,不着寸缕的躯体光华夺目,令人晕眩。
我慢慢挪下床,床单比我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我屏住呼吸,心里沉甸甸的。一种情绪让我自私的欢欣鼓舞,二十多年的寒夜零丁,孤鸿寡鹄,形单影只,到如今多了这么多亲人——或许她们真的是从另一个空间纬度的世界来的。
亲爱的!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个温暖的身体随即偎依着我。
浴室里雾气腾腾,浴缸里满满的,水不知道流了多久了。水真是奇妙的物体,你可以把什么都比做水,似水柔情,清澈如水,心如止水,就连最宝贵的时间也可以用水形容,光阴如流水,岁月如长河;可你无法形容水,用什么词也难以来描述它——这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之源,也许上帝创造了她之后,也被她所洗礼了吧。
此刻,我正被热水治疗抚慰着,而女人似乎比水更有疗效,她躺在我怀里,嘴唇亲吻着我,手指抚摸着我,嘴里唱着一首我听不懂的法语情歌,悠长舒缓,温柔深情。她的歌喉清亮动听,我昏昏欲睡,身体和内心彻底放松,所有的伤痛和烦恼在这个时刻像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歌声愈来愈低,渐渐细不可闻,一阵水响,她悄悄离开我,等我发觉时,她正迈腿跨出浴盆,水一下低了,我的肩头感到一股凉意。我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
我去洗洗头,等会再来陪你。
女人吻了我一下。
恩,快点。
困倦和渴望交织在一起,我半睁半闭着眼睛,看着她被热水滋润成粉红色的身体上细密的水珠,似满天星斗。她小心的走到莲蓬头下,似乎充满羞怯,背对着我,一股热水带着雾气把她笼罩住,隐约中她扭转头,手抚长发,对我轻轻微笑。她是我的仙女。
“花非花
雾非雾
夜半来
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倘若这真的就是梦,那也就是吧,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一个梦组成的,噩梦,美梦,它们是一对孪生姐妹,如影随形,只要我们心存美好,噩梦必然消散,美梦就能成真。
也许,我们都知道梦是假的,可是我们在梦里却相信是真的,我们都知道现实是真的,可是你怎么能肯定这不是另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