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知耻
“我可没有夸大其词，院长若是不信，明日去考考他便知。”
岑夫子回应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难以相信，但是，这几天下来，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徐小岳的进步。
“儒考虽然重要，但是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他不要考上。”
伍信蒙面带笑意，目光望向窗外，幽幽的说道：“双甲童生，三甲案首，若是能成为三甲儒考案首，那该多好？”
“伍院长，你多想了吧？”
闻言，岑夫子一愣，连忙摇了摇头，苦笑道：“自儒考设立以来，从未出现过三甲案首，徐小岳虽然不凡，但是想要在儒考中，三项皆为甲等，恐怕不太现实。”
儒考和童生考试、秀考截然不同！
儒考的第一项，最为简单，只会考取关于《经义》的内容。
虽然出题会有些刁钻、晦涩，但是，每隔十年左右，大魏王国中，总能出现那么一两个甲等的成绩。
但是，儒考的第二项和第三项，整个大魏王国中，似乎还从未有人夺得过甲等成绩！
关于《经义》的见解，这一项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每个参加儒考的考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答题。
而儒者境的学子，对于《经义》的见解即便再深刻，又能深奥到哪去？
最终考卷，将会交由内阁文院，由大学士亲自坐镇，进行审理。
普通儒者境对于《经义》的见解，在大学士面前，简直堪称幼稚，想要获得大学士的认可，获得“甲等”评分，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且，就算有考生，获得了内阁文院的大学士的认可，破天荒给予其“甲等”评分，按照规矩，“甲等”考卷还需呈交圣庙文院，需由圣庙文院亲自裁定后，才能给予出最终结果。
也正是因此，自大魏建国以来，还从未有考生在《经义》见解这一项中，获得过“甲等”评分。
至于最后一项的诗词，更是苛刻无比。
想要成为甲等，有着一条最简单的规定……至少要是鸣州以上！
鸣州以上的诗词，哪怕是翰林、大学士也不可能信手捏来，儒者境，想要做出鸣州级诗词？
“不对，他可是徐镇国！”
蓦然，岑夫子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对于其他参加儒考的学子们而言，想要作出鸣州级诗词，固然困难，但是……徐小岳是何等大才？
他在秀才境时，就获得了诗词双镇国的美名。
鸣州级诗词，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才对。
“唉，《经义》见解这一项，想要获得甲等……”
岑夫子沉吟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双甲童生、三甲秀才，全甲儒生……
此等美名，的确会震动五国，令得天下文人为之震惊。
但是……难，实在是太难了！
“你觉得，一位双甲童生，在同一年内的秀考中，考取三甲案首，难不难？”
伍信蒙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岑夫子一愣，他自然知道伍信蒙说的正是徐小岳。
“他拥有儒道之心，又有如此大才，在他身上，又有何不可能的事情？”
伍信蒙大笑一声，对于徐小岳异常的有信心，道：“这样，明日你与他说说，看他能否再过一年，来参加儒考，如此一来，才有把握成为全甲案首！”
“五成希望通过儒考算什么，要考，就要全甲！”
听到这话，岑夫子一阵沉默，望着后者脸上的笑意，他实在不忍心戳破对方的美梦。
儒考中，获得全甲成绩……
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恐怕也唯有伍信蒙敢去幻想。
“明日放学，我试试吧。”
岑夫子虽然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想着如此文名，还是不由有些心动，决定尝试去劝说下徐小岳。
在他看来，多学习一年，并没有什么不好，哪怕全甲的希望能渺茫，总归要去试试才对吧？
“算了，明日你将他带到我这来，老夫亲自为他权衡其中的利弊，正好我还有事想要与他说。”
伍信蒙挥了挥手，示意道，其脸上有着一抹迫不及待之色。
若不是因为文院副院长的身份，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青云苑，询问一番。
岑夫子作揖告退，对于伍信蒙有什么事要与徐小岳说，也并未去过多的询问。
与此同时。
在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柳士平面色阴沉。
在他身前，摆放着一根通体泛黄的毛笔，一股浓郁的才气正源源不断的自其中弥漫而出。
而在这道文宝左右，盘坐着两道身影，赫然正是柳子云和柳子晨。
此时，两人的面色都显得异常肃穆，在这股才气的笼罩之下，两人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上更是有着豆大的汗珠渗出。
良久，柳子晨身上的才气陡然融汇，而在片刻功夫之后，柳子云同样身躯一颤，才气交汇间，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晦涩的波动。
“我的文宫，修补好了！”
柳子云蓦然睁开眼睛，眸中有着一抹狂喜之色涌动。
“哼！”
不过，就在两人神色喜悦之际，一道冷哼突然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柳子云两人面色一变，连忙收敛。
“两个蠢货，老夫当初是怎么告诫你们的？”
柳士平冷哼一声，握住文宝毛笔，随着他的动作，自其中掉落了一把白色毫毛，令他一阵心疼。
“孙儿知错了。”
柳子云恭声道，态度诚恳，没有给自己找半句借口。
见状，原本还准备狡辩的柳子晨，也识趣的选择了沉默。
“哼，如此没有脑子，以后让族人们如何放心将柳家交给你们？”
柳士平怒斥道。
这可是进士文宝，每掉落一根毫毛，对于文宝的威能就会减弱几分。
为了给两个孙儿恢复文宫，他不惜耗费自己的才气，消耗进士文宝，甚至还借用了文院的阵法之力，经过数日时间，这才勉强将他们文宫修复。
面对柳士平的训斥，柳子云两人头都不敢抬，但是，在他们低垂的眸中，都有着一抹深深的恨意涌动。
若不是那家伙，他们怎么会被爷爷如此教训？
良久，柳士平扫了两人一眼，最后轻叹一声，道：“起来吧。”
然而，两人却纹丝不动。
“嗯？”
柳士平眉头一皱。
“爷爷，孙儿咽不下这口气！”
柳子云双掌紧紧握拳，道。
一旁的柳子晨，同样是神色愤慨。
被郡都城文人们称为柳氏双雄的他们，身上光环缭绕，但是，随着徐小岳的出现，先是柳子晨受挫，痛失案首之位。
紧接着，诗词双镇国之名，彻底的将两人踩在脚下，令得他们成为了对方文名的踏板。
他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找了合理的借口，准备教训徐小岳一番，让其丢尽颜面，结果，这家伙居然成为儒者境了！
而且，因为柳元杰这个蠢货，他们文宫破裂。
即便有着柳士平的倾力修复，也无法令得他们的文宫回到最初那般，日后，一旦文宫遭受攻击，那道被修复的缺口极有可能再次破裂。
见到两人如此模样，柳士平不怒反喜，神色一凝，沉喝一声：“孟圣曰：耻之于人大矣！”
“轰隆！”
这道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在两人脑海中响彻而起。
柳子云两人身躯一颤，眸中一阵茫然，片刻后，眼神明亮，这一刻，他们似乎找回了在徐小岳身上遭受挫折之前的自信。
“孙儿谨记这份耻辱！”
柳子云回过神来后，恭敬的对着柳士平行礼，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这是身份翰林的柳士平，借用圣言来震醒他们。
若是没有柳士平的此举，他们即便修复了文宫，自信心也会受到莫大的打击，甚至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柳士平借用圣言，以“知耻”，来揪出他们的自尊心，令他们铭记耻辱，找回自信。
更为关键的是，此后，只要他们能洗刷耻辱，将会令得文心更为稳固，甚至能将其当成垫脚石，一举成名！
当然，这般圣言喝醒，也有着弊端。
那就是，一旦他们再次在徐小岳身上受到打击，他们将会文心震动。
而一旦文心被毁，哪怕是翰林境的柳士平，也无力回天！
柳士平的此举，就是在赌！
只要这两个孙儿能将徐小岳踩在脚下，他们必将一飞冲天。
“爷爷，我这就去找他！”
柳子晨深吸一口气，信心倍增。
“住口。”
柳士平眉头一皱，沉喝道。
这个蠢货，简直没药救了！
“还请爷爷明示！”
柳子云却是看出了一些端疑，恭声道。
“我自有安排，你们稍安勿躁。”
柳士平冷哼一声，道。
“什么安排？”
柳子晨眼瞳一缩，忍不住问道。
一旁的柳子晨用手肘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言。
“哼，老夫已经请去请诗、词两大公子了，你们日后便知。”
柳士平说到这里，不由骄傲的抬起了头。
身为翰林，能请诗、词两位公子为其作诗写词的人可不多！
若非是十余年前的一份恩情，他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