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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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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朔城百姓而言,春花楼的诗会和运河上的夜行宴是最受士族追捧的社交场合。

    不少身世显赫的官家小姐和年轻俊彦都热衷于参加这类社交活动,希望借此机会与权贵交好。

    士族们在交换各类信息和炫耀彼此身世的同时,顺便招揽真正腹有墨水的文人墨客到自己府上作为门客。

    落魄诗人们绞尽脑汁想要写出一首好诗,希望凭此得到贵族的赏识,就能当个衣食无忧的门客。

    不少大儒都会出现在各地诗会上,借诗会交流诗词,为当地百姓讲解当朝局势。

    每逢春花楼举办诗会的诗会,朔城里的文人墨客便会在酒楼管事的恭敬招后,大步进入那座翘角飞举的高楼。

    这场诗会是朔城官府为了替公主接风洗尘特地举办的一场诗会,很多肩负盛名的大儒都会出现此地,当地墨客们都会卯足了劲打算在此扬名立万。

    若是能凭借诗文得到公主的赏识,说不定可就有机会一飞冲天了。

    坐在轿子里的唐煌脸色有些难看,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如果说自从穿越以来有那些事情是不习惯的,那坐轿子一定放在第一位。

    唐煌的脸色青白变换,呕吐的念头时常出现。

    唐煌想着自己走路来这里的,曹沐芝却态度强硬地把他拽上轿子,免得他半路上又玩消失了。

    唐煌难受地掀开帘子,用力呼吸新鲜空气。

    他回过头望着对面那位坐姿静气的娴秀女子,有气无力道:”曹沐芝,还有多久才到?“

    曹沐芝挺直腰杆,一板一眼回应道:”不许直呼先生的名字,在外面你也要称呼我为先生!“

    ”曹沐芝,你这里有塑料……牛皮袋吗?我有点想吐。“

    ”……“

    ”呕呕呕——“

    曹沐芝望着那位双手紧抓牛皮袋的少年,忍住笑意道:”忍一忍,过了这条街就到了。“

    唐煌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去嘴角秽物,弱弱应了一声。

    他尝试用许师傅教他的心法吐纳天地气机,这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魏夫子和他说过的话,总觉得自己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难不成自己母亲的死因,真的和送自己去上阳书院念书的那个男人有关,

    明明是那个男人亲手送自己来上阳学院念书,却连和自己见上一面的心思都没有。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唐煌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还是充满好奇的,那些血腥的历史和战争,各种道法还有奇珍异兽。

    魏夫子和那个男人过去到底做过些什么,又是如何认识的,最后为何又要帮他看顾自己。

    “曹先生,那封信我看了……”唐煌从怀里取出那封信,轻轻搁在曹沐芝面前。

    “看看这信封上的蜡印。”曹沐芝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蜡印和松林院的印记一模一样,你经常和那群捉刀人混在一起,想必你也能猜出来。”

    “是的,我是被某个人推荐到上阳学院念书的,推荐我来学院的人,和魏夫子过去的关系很好。”唐煌默默低下了头,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掌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我没有看,但你的身世一定不一般,因为上面带着当今陛下的玺印。”曹沐芝神色认真地道

    “你的身世说不定和大骊皇室有关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诗会见公主的目的之一。”

    “大骊皇室么?”唐煌攥着那张已经泛黄的信,脸色晦暗不明。

    虽说经历了一场充满苦难的童年,但比起同龄的孩子他的心智和判断力更接近中年男人。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早很早就去了解过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

    唐煌曾经在上阳书院的藏书阁研究过关于大骊的政治结构,但越是了解越是被当今朝廷那套用来制约修士的权力体系所震撼,看不清这个充满各种怪力乱神的王朝是如何维持统治的。

    当今陛下明显中央集权,将权力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但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朝廷议政,却又能制衡好朝廷内各个党派,让王朝内的修士无论境界高低一样对自己俯首称臣。

    以文官集团为例,文臣显然忌惮皇帝的武力和权力,但又不得不制约皇帝的权力。

    皇帝在某些时刻也会做出一定的让步,但凡他们当中有人选择献媚于权臣,失去文臣该有的风骨立场,皇帝会立刻将他们革职除名。

    用来针对修士的松林院也是这样,权力结构错综复杂,名声令天下修士无不胆寒。

    以唐煌目前的高度,根本没法接触到那些位高权重的存在。

    他们仿佛身处茫茫白雾中,其中就有杀死自己母亲的人。

    唯有自己手里这封信,仿佛让他有机会闯入这片迷雾中寻觅真相。

    “关于大骊皇室,我还在君临城念书的时候,就了解不少关于他们的秘辛。”

    曹沐芝小声地说,“君临百姓们一般避讳谈论他们,担心被松林院的人给盯上。”

    “朔城也有松林院的人,曹先生不担心为了帮我惹上麻烦吗?”

    “你是我和魏夫子最看重的学生,希望这些信息可以帮助到你吧。”

    曹沐芝坐近了一点,唐煌不用抬头便能看见那张秀丽的脸蛋,身上的香味让他有些心乱。

    曹沐芝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心情,自顾自说了起来,“当今陛下的子嗣比起前朝并不算多,皇子只有四个,皇女更少只有两个,这次来咱们朔城的那位怀安公主,便是最年长的一位公主,他们都姓钦达尔苏。”

    “钦达尔苏?”唐煌缓缓念出这个贵不可言的姓氏。

    曹沐芝娓娓道来:“是的,大骊皇室在很久之前就是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后来这个部落通过征战逐渐变成一个王朝,曾经的部落文化都在历史的长河都被皇室丢弃,不管是饮食习惯还是祭祀文化都与中原接轨,唯独这个姓氏还一直留存着。”

    “在君临城,有不少的人就姓钦达尔苏,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无不是出身高贵的士族,甚至在律法上拥有一定的特权,不只是钦达尔苏,还有一些拥有像是图兰都,帕达翰和楼炎伦那这样的姓氏的人,家族地位仅次于皇室。”

    “至于钦达尔苏家族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洁,一般只会和刚才提到那几个大姓的族人通婚,但也有些例外。”

    “例如?”唐煌挑了挑眉毛。

    “据说怀安公主的母亲就是煜王朝最后的公主,在生下怀安公主后不久便去世了,公主是上官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

    “上官太后?那太后也不是钦达尔苏家族的人?”

    “是,太后的出身也并非来自钦达尔苏,但她却当上了大骊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太后。”

    提起上官太后,曹沐芝的脸上出现了仰慕的神情,“我以前是在君临城的骊清书院就读,太后算起来是我的师姐,可惜我去到骊清书院念书的时候,太后早就变成太后了,听说她以前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书生,君临城内追求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君临城……怀安公主……太后……陛下……”

    唐煌嘴里念念叨叨,总感觉这些信息就像是一个杂乱的线球,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头绪。

    曹沐芝安慰道:“所以唐煌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能拿到童生学历后就有资格参加科举,到时候中举的话就有机会去君临城,我相信你会找到你的父亲的……”

    “不,曹先生。”唐煌打断了曹沐芝的话,“我当然要去君临城,但不需要以书生的身份去……我去君临城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那些人。”

    唐煌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月下幽泉般的眼眸愈发黯淡,仿佛深不见底。

    曹沐芝默然无声,静静地看着这个忽然愤怒起来的孩子。

    少年倚靠在车厢木壁上,眼神空洞地看向车厢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睛里甚至有些柔弱。

    曹沐芝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鬓角,不知为何,她身体有些颤抖。

    这个孩子,莫非真的和当今陛下有说不清理不断的关系?

    好像很快之后,他就要离开自己去往君临了。

    除了不舍,好像还有一点不安。

    “曹先生……我只有十四岁欸。”唐煌忽然歪过头看着她。

    曹沐芝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你只有十四岁,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没你那么调皮!”

    “哎哎哎……疼疼疼!!!”

    曹沐芝冷哼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收回手掌,心想调戏先生,罪该万死。

    “曹先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唐煌忽然不笑了,在曹沐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枕在她紧紧贴合的柔软双腿上。

    他当真是无所畏惧,侧过身子,面朝她的脸。

    曹沐芝低头凝视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英俊脸蛋,犹豫是不是该把戒尺掏出来。

    她神情复杂,最后叹了气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嗯,我想知道。”唐煌眨了眨眼睛。

    “我对你好除了魏夫子特地嘱咐我以外,还有一份私心,你虽然没有儒道境界,但在我眼里你比上阳学院任何一个学生都要聪明,要是能参加科举的话,说不定能中个举人。”

    “如果我的学生中有人能中举的话,无疑会给我的教书履历镀金,未来我就有机会调回骊清书院教书,到时候我父亲也会认可我这个女儿,连我的家族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唐煌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

    “其实还有一个小理由。”曹沐芝忽然想起来。

    “什么理由?”

    曹沐芝俯下脸庞,指尖轻柔地揉着他的耳朵,“我有个妹妹年纪和你一样大,每次见到你生闷气的时候,总会让我想到她小时候被我爹罚站的样子。”

    唐煌枕着她的大腿沉默了片刻,露出笑容道:“是这样啊……如果我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曹先生也能早点回到君临城,早点和家里人团聚。”

    曹沐芝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柔,俯下脸庞道:“原来唐煌你也会在乎先生我吗?我还以为你只会气我。”

    “我一直都很在乎先生,一直都很在乎在乎我的人……”唐煌在她的膝间闭上眼睛。

    “我妹妹性子可乖了,有机会的话带你认识她,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哦,真希望以后我也有机会见到……呕!”

    唐煌忽然止住话头,一股极其强烈的吐意涌上喉头,浑身颤抖起来。

    曹沐芝瞬间如临大敌,想要出声劝阻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片刻之后,唐煌挣扎着从她腿上坐起来,挠了挠头发。

    少年轻轻咳嗽一声,露出尴尬的笑容。

    车厢之内,落针可闻。

    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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