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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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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来临,浑厚的钟声响彻朔城的每个角落,让这座小城的百姓们沉睡中苏醒过来。

    众生百态像是楼阁画卷在寒风中徐徐展开,迎着晨光开始他们新的一天。

    唐煌吃完苏袖给他做好的早点后,便背着青竹书箱快步奔跑在人流中。

    在朔城最为繁荣的中心地带,坐落着一座堪称朔城最高阁的上阳学院。

    为了避免类似大煜文盛武弱的情况出现在大骊身上,当今朝廷对儒术的重视远超前朝。

    朝廷时常会将朝中文官调到大骊各地担任书院山长,确保大骊学子文能提笔作诗,武能骑马射箭。

    这些年来,上阳书院为大骊培养了不少优秀人才,朔城学子为了进入上阳学院求学是挤破脑袋。

    尤其如今新政推行之后,几乎都是要看成绩择优入学,很少会出现走后门的情况了。

    即便是普通百姓的孩子,只要在武道或者文才上有着非凡天赋,依旧有机会进入这座上阳学宫修学,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公平公正了。

    唐煌穿廊过栋,耳边尽是书声琅琅。

    少年的身边来来往往还有许多的大儒夫子,在与唐煌擦肩而过的同时,都忍不住看一眼这位在上阳学院出了名的桀骜学生。

    在外人看来,唐煌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和上阳书院的人有太多交集,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并不会刻意疏远或者亲近谁。

    在上阳学院上学的读书人们,对这位空降进上阳书院念书的孤傲少年,一直以来议论不少。

    上阳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朔城中的书香门第,或者是钟鼎鸣食的富家子弟。

    唯独唐煌是仅有不多出身贫寒的学子,常年身穿朴素干净的黑色风衣,在学院里独来独往。

    他那一张棱角分明但还带着孩子气的英俊脸蛋,蛮吸引一些年纪比他大点的漂亮师姐。

    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其他男学子那里唐煌十分不受欢迎。

    唐煌的出现仿佛是清雅白纸上跃起的一抹亮黑,让很多女学子痴迷不已。

    如果只是靠着一张脸便能让这座学院里的女学生喜欢,则是对他比较肤浅的认识。

    某些大儒私下对他的赞赏,则是坐实这些好感的强大动力。

    唐煌与上阳学院内一位魏姓夫子私交甚好,两人偶尔坐而论道,或者棋盘对弈。

    学生们都觉得唐煌能进入上阳学院念书是托了魏夫子的关系。

    这位从庙堂来到朔城的中年书生,行事风雅不拘小节,极少出现在课堂上授课。

    他唯独对唐煌加之青睐,数次私下授业,难免让人猜测这对师生的关系。

    唐煌自然是不清楚学生们对他的揣测,一路上脚步轻盈,走进那座熟悉的学堂前。

    ------

    学堂里只有不到二十人上课,角落的鎏金铜炉飘出醒神的香烟。

    这并不会妨碍后排某些人的昏昏欲睡,真正愿意认真念书的只有几位坐在前排的女学子。

    说实在的,唐煌其实也想睡觉,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台上的女先生的重点关注。

    这位台上这位柳眉竖立的女子先生,父亲据说是国子监大祭酒曹睦植,爷爷更是已经隐居的三朝国老曹渊林。

    曹氏宗族称得上是大骊当朝最为著名的书香门第了。

    不管是当世流传的正统文章亦是古籍中的晦涩典故,曹沐芝都涉猎颇深。

    特别是古典诗词,她年幼时随意写下一句”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便让宫中无数宫女念后默然落泪。

    就连那位眼界颇高的国师大人,在和大祭酒酒过三巡后,曾笑言生女当如曹沐芝。

    在曹沐芝自己看来,诗文方面她已经可以傲视大骊文坛,却唯独比不过某个在走神的少年。

    她瞧见唐煌宁可看窗外的飘雪,都不将目光放在她这位才貌皆有的先生身上,气不打一处来。

    “唐公子,外头是有美人在等你?还是想着一会散学后去找哪个美人?”

    唐煌回过神来,看着这位在讲台上柳眉竖立,双手叉腰的袄裙美人。

    眼前这位女夫子总是让唐煌想起那位前世初中时代的女教师。

    两人的神态几乎如出一辙,都是手里拿着戒尺,脸上的表情做得很认真的模样。

    唐煌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稍微认真了一点。

    曹沐芝冷哼了一声,将手中戒尺收在身后,继续讲学道:

    ”所谓的文纹,便是以文识为引,汇聚才气于笔尖,心中不可有丝毫杂念,刻画出来的文纹方有浩然之气。”

    “你们要记住,想要写下的文字有浩然气,必须以道德正义来约束自己方能形成。”

    “浩然气一旦存在心间便会越来越强大,但如果心生恶念,身上不再具有刚正的品质,这股气机便会立刻散去。”

    “阅读诗文是练习如何去写文纹的最好途径,这节课的课题是以‘鸳鸯’为题目去写一首诗,希望你们在座有人能写出一首惊艳到我的诗文。”

    曹沐芝环顾四周,宣布了这堂课他们要完成的任务。

    此言一出,学堂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几位成绩优异的女书生神色犯难,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里倒不是没有人会作诗,只是即兴作诗有些难度,写得不好还容易闹笑话。

    写诗这种东西若是给出的题目相对抽象还比较好编,稍微具象的题目经常让他们想得头晕脑胀。

    “唐煌怎么办,这堂课的任务好像很难很难。”

    顾明泽朝他使了个眼色,紧张的小脸上都是汗水。

    唐煌若有所思,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答案。

    “想要写出好的文纹,诗词已经是基础中的基础,你们今天练习的内容已经很简单了。”

    曹沐芝娇叱一声,双手叉腰走下讲台,满脸恨铁不成钢般的神色。

    众学子见这位曹先生有些生气了,连忙低下头在木板上奋笔疾书起来。

    几位打着瞌睡的富家子弟都被曹沐芝用巴掌拍醒,流着口水到处找笔。

    唐煌继续欣赏窗外飞雪,俨然心思不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唐公子,看你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已经有答案了?不妨写出来让先生我瞧瞧?”

    唐煌转过头来,曹沐芝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后,手里的戒尺一晃一晃的。

    对于唐煌而言,写诗并不难,这也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在一些大儒面前当当文抄公他没啥底气,欺负欺负这群小孩子他还是有把握的。

    况且当文抄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还得去修改提炼,前人珠玉在前,他也不好狗尾续貂。

    “若是我能写出让先生满意的诗,先生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用文纹将诗中的内容具象化。”

    “可以,若是你能写出让我心服口服的诗文,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曹沐芝当即答应下来。

    只一瞬间,众学子将目光放在唐煌身上。

    尤其那几位私下暗恋唐煌的女学子更是期待着唐煌能写出让她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好诗。

    唐煌沉默片刻,拱手道:“那学生献丑了,劳烦哪位同学替我磨墨?”

    “我来,我来替唐煌磨墨!”

    “我来,你写的字那么难看,哪里有资格替唐煌磨墨!”

    那几位女学子互相争执了起来,争着要给唐煌磨墨。

    曹沐芝一脸无奈,这竖子虽然难以管教,但女人缘却是极好。

    ”安静!阿寰你来给他磨墨,我倒要看这竖子这次又能写出什么好诗!“

    曹沐芝点名让一位粉衣女学子过来磨墨。

    女孩走到唐煌身边,亲手替他磨墨后,挽起袖子将笔尖在浓墨了蘸了蘸,脸色娇羞地将笔递给唐煌。

    哎……还好前世老妈逼着自己小时候练书法……当时总觉得没卵用……没想到死了穿越了才有用。

    唐煌心中暗暗吐槽,挺直腰杆,摆出书法大家提笔挥墨的姿态。

    大家都将目光放在这位丰神俊朗的黑衣少年身上,期待他能让这位女先生吃瘪一次。

    “十八新娘十八郎。”

    “青丝乌发映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

    唐煌神色寡淡一笔写就,轻轻搁下手中的毛笔,环顾四周。

    他抬头只见一张张呆滞震撼的学子面容,场面一度很安静。

    这一刻,众人屏住了呼吸。

    唐煌看向那位表情凝固的女子先生,忽然有点想笑。

    为了稍微合群一点,他也憋住了笑。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先生你。

    学堂内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在咀嚼这首诗文背后的寓意。

    男学子们脸色更是异常兴奋,盯着这几句诗文窃窃私语。

    女学子们哎呀一声后,娇羞地别过头去。

    过了好一会,众人震撼的内心方才平静下来。

    对这首诗的评价只有字字珠玑。

    顾明泽读了几遍后,即便觉得羞耻,还是诚心诚意道:“唐煌你太厉害了,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曹沐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盯着这位神色平常的少年,又低头默念了几遍这首诗。

    她那双灵气沛然的秋眸,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底的文字。

    众人甚至可以清楚看见细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渗出。

    她知道唐煌写的诗可能会罕见一点,惊世骇俗一点,没想到这居然如此的恬不知耻。

    这首诗乃是苏轼所作的一首七言绝句,用调侃张先在八十岁时仍娶十八岁的女子为妾。

    诗文中有鸳鸯二字,倒也切题,让曹沐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稍微将白发改为青丝,比较贴切他们之间的年龄,读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是个老头子写的。

    唐煌平静道:”曹先生,不知道这首诗是否切题?若是先生不满意,我可以再写一首。“

    她脸色发烫耳根红透,纠结许久后,方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

    “好……诗。”

    肯定是好诗,苏大家的诗岂有不好的,稍作改动依旧是很有意境的。

    算是白嫖了他一首诗了,不过读书人的事情,哪能说嫖呢?

    唐煌似笑非笑道:“那劳烦曹先生用文纹将这首诗的内容具象化吧,希望曹先生能遵守承诺。”

    曹沐芝一脸尴尬,想到他诗中所述的内容便手脚发烫,他怎敢写出荒唐不堪的诗文。

    他还让自己这位名声极好的女先生去用才气将诗文里的内容具象化,还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痛快。

    这件事传了出去的话,曹氏百年来的醇儒家风可就被她一手弄没了,她以后没脸在这里教书了。

    曹沐芝当然清楚唐煌的秉性。

    眼前这个时常正经时常冷漠的少年,实际上和同龄少年一肚子坏水,捉弄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没想到这肚子坏水今天让她一个人全喝完了。

    曹沐芝脸色潮红,尴尬得可以用脚趾头抠出一个小坑,却只能强忍尴尬和学生们解释道:

    ”你们要向唐煌学习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写下一首好……诗,当然如果诗文内容能平常一点就更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笑着摇了摇头。

    唐煌在诗文方面的天赋绝非他们能及,这是他们读多少书都达不到的境界啊。

    就在这时,有一道极为刺耳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嘲弄之意。

    “诗是好诗不假,但可惜唐公子体内并无文脉,再好的诗写出也毫无意义,且别说是将诗文内容具象化,哪怕是最为简单,连稚童都能做到的立字于纸,恐怕唐公子都无法做到吧?”

    这道笑声的出现显得太过突兀,提醒了所有人一个被他们暂时遗忘掉的事情。

    这位能写出惊艳诗词的少年,实际上只有文采,并无才气。

    读书人通过读书写字,诵经念文的时间越多,便有机会在心胸间积蓄才气,修行儒道境界。

    儒生体系每个品境各有不同的能力展现,童生境拥有过目不忘,聚念成字的天赐本领。

    到了文者境后更是可以化字为刃,言出法雷,品境越是往后读书人所展现的力量越是惊世骇俗。

    比起功名利禄,读书所能得到的强大力量也是鞭策一代代书生寒窗苦读的重要原因。

    唐煌好似被戳中了伤心处,面无表情地看向笑声来源。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位锦衣高冠的少年将双腿放在桌子上,嘴角的笑容带着浅浅的嘲弄。

    他的掌心之中,浮起两个金光闪闪的文字。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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