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军议忘战人言贵，骄兵轻进柱石崩（上）
“几位中郎，这一战应由我西凉兵出战。我西凉兵兵马雄壮，先前大战又未有多少损耗，此时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不叫我等出战如何能尽快从速的平定黄巾贼呢？”西凉军里的校尉们纷纷争先。
“笑话，前面的硬战我北军打了，如今这巨鹿城内已经几乎没有黄巾贼了，尔等竟然要前去争功？要说从速平定黄巾贼，自然是我北军精锐更能急速。朱公，还请下令吧，咱们北军乃是天子之兵，定然能在今日之内将张角的首级斩下。”北军中的校尉也开始发出了许多声音。
“诸位，无论如何说，我关东兵里这位斩灭妖魔一般的黄巾妖道的将军才是立下了最大的功劳，况且击破这黄巾贼大营城墙的也是出自我军中的手段，有这样的功劳，如何不能进入其中，斩杀张角？”关东兵里也有人开始叫嚷。
“诸位将士，先听我一言。”朱儁见到眼前的场面乱成一团，实在不成体统，只好出声制止。待到众人都停下了吵嚷，方才再度开口。
“诸位将士，此战之中，北军作为主力出力甚大，的确是应当有一份进入城中的资格。关东兵马虽多，可之前立下的功勋已经足够在朝中表功了，此时进城与否反是不甚紧要。唯有西凉兵之前几乎没有立下什么功劳，的确是需要出战立功的。”
“什么？朱公，不可如此轻慢我等关东的袍泽啊！卢公，请为我关东兵说话啊！”
关东兵马的校尉们眼看这滔天的大功几乎要弃自己而去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多少体统，纷纷出声。
卢植于是不得不开口说道：“朱公，既然之前关东袍泽已经出力建功，这眼前的功业却不好将其弃在一边啊。”
皇甫嵩说道：“不错，关东兵马的确立下了大功，也的确有分一杯羹的资格。只是我这里的西凉子弟常年驻守边塞，苦于西凉风沙，多与塞外蛮族打交道，此时有些机会建立功业，却也实在难以舍弃啊！”
董卓看见皇甫嵩的眼神掠过自己，心领神会的说道：“不错，陇上的西凉兵子弟虽说在前面看着没有做下什么大功，可先前也是遭到了黄巾贼的许多突袭。我西凉兵多少人马为遵朱公将令而遭受黄巾贼突袭受伤丧命，这也不可不查啊。还请几位公允论事。”
一时间这议事的一片平地上安静了一些，朱儁皱眉先看看卢植那信心满满的神色，又看看皇甫嵩与董卓两人貌似恳切的神情，心中已经觉得棘手。
天下承平已久，北军也没有什么功业可以立下，若今日北军不能入城，只怕我回了洛中便要成了洛中贵人眼里的钉子了。卢植这里又的确立下了太大的功劳，若不让关东兵马入城建功，恐怕我的名声就成了阿附权贵而少有公明的小人！至于这西凉兵，本来尚算容易对付，可朝廷偏偏将董卓这小儿也封了中郎，却是不得不多加考虑。
任事难，难在宰利与众。
做人更难，难在私利更在公利中。
朱儁心中实在没有多少成算，于是干脆下令道：“今日先不入城，各军在城下扎好营寨，待到明日再做决断。”
于是眼前这喧闹的局面好歹给撑了过去。
看着各自成群散去的一众校尉，直叫朱儁长出了一口气。
相较于死战，反而是这宰割肥牛的事更加难办。如今若是不能分好眼前这座巨鹿城，定好张角的首级应该归谁，那么朱儁此番主持大军平叛，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待到回了洛中，也不要想着进于三公，直接辞官养望好了。
不过再如何难办，事情也要办下去，朱儁于是开口道：“三位，如今还请随我一道用晚食吧。”
于是四位中郎将就一道行走，进入了先搭好的一处营帐内，摆好案几，排好位子坐定，方才再继续说话议事。
朱儁清退了营帐里的亲兵，方才开口说道：“皇甫公，前番战事西凉兵未曾力战，你可有话说？”
皇甫嵩于是拱手说道：“这的确是惭愧，吾用兵谨慎惯了，却是不敢建立什么大的功业，只是求无过罢了。朱公如此说，在下也是无言以对。”
于是朱儁接着说道：“如此就好。既然西凉兵未曾力战，虽说谈不上什么罪过，可毕竟是于此战无功了。这巨鹿城里，我要进十万兵，便与西凉兵五千，你看如何？”
皇甫嵩闻言，与董卓对视一眼，方才说道：“朱公所言有理。”
西凉兵一共十万，可陇上的军贵子弟毕竟有数，况且此番的确是有些小过，只要能叫这些个军贵得到功劳，皇甫嵩与董卓两人也就能在陇上乡人中交待过去了。
见两人都已经满意，朱儁于是对着卢植说道：“卢公，今日关东兵的确是有大功，可功劳已经足够大了，这份功劳虽说要给关东兵一些，却也只能给一万兵入城，你看如何？”
卢植于是笑道：“朱公，我怎么不知你何时成了蝇营狗苟之辈了？功劳之事，并非我所在意的。我所在意的，是关东兵如此多的功劳是否能在洛中作数。此番我带来的关东兵中，多是溃卒败兵与民间义勇，尽皆是些没有底蕴的小民，我又如何敢同北军争呢？我只要朱公一个承诺。”
朱儁于是面带疑惑相询：“却不知卢公所要的是什么承诺？”
卢植正色道：“我要朱公给北军中袁氏的校尉说明此事，我要洛中清贵们知晓此事，来日洛中论功时，我所带领的这些关东兵马一分功劳都不会成了别人的，也都不会给应付些赏赐。”
朱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吟片刻方才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卢公，还请放心，此番的战事，我一定叫洛中知晓关东兵马的善战，也一定叫出力建功的将士得到其应该的封赏。”
两人正色的对答，倒是叫皇甫嵩面色赤红，只是董卓却不为所动。
于是四人商定清楚了各自出兵几何之后，都草草用完了晚食，各自回营去安排明日出战的士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