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玩偶服
放假，阮流荒就马不停歇地做起了暑期工。
兼职的地方是他之前来打过工的一家甜品店，而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当个吉祥物，穿着玩偶服在店门口招招目光，必要时进店当个端蛋糕的服务员就行。
这家店有些口碑，来这里的人还不少，甚至由于他的装修太好看，这都成了打卡点，而且因为阮流荒自己要求了全天工作，所以他还挺忙碌。
顾方径有时候找他，他都不一定能及时回复。
这也导致某人太过怨念，连回到家的顾梓权都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幽怨气息，罕见地从他弟身上飘出来。
弟控顾梓权忍不住就会担心他。
大早上看见人起来吃早饭，临出门工作前都要拐着弯问一句：“你最近是谈恋爱了？成天盯着微信看，魂不守舍的，是被哪个小姑娘勾走了？”
刚拿起勺子的顾方径冷漠地看他一眼，实在不想搭理他。
“没有。”
“没有——”顾梓权了然地拉长语调，“那就是重要的人没回消息？”
顾方径越发想赶他哥走了，那满脸看戏的神色，让他烦不胜烦，他换了个位置，背对着人安静吃饭，闲暇之余又拿出手机出来查些学习资料。
“你这个态度？”他哥穿好的鞋子又被换下来放了回去，耍赖道，“我今天还就不去公司了，我跟你说，方方……”
他又收到顾方径刻意转头的视线，立马改口：“弟弟，你哥我是出于关心你才下这决定的，你今天要是不说个理由，我肯定不放心，那我之后几天也去不了公司，只能在家烦你。”
“爸妈要是知道你这么任性，肯定会让你回去的，而且……”
“你哥我皮糙肉厚，经打。”顾梓权知道他想说什么，开口就给他堵了，“而且就算他们想给你转回去，你现在舍得离开？”
顾方径果然被这句话讲沉默了，连碗粥的勺子都放下，无奈地看他哥。
“所以跟你哥说说吧，怎么回事？”顾梓权坐在方桌另外的椅子上，一个劲儿地想让他解释。
顾方径却不想和他哥谈论这个问题，因为某人知道以后势必会特别关注他喜欢的人，这对阮流荒来说肯定很烦恼。
但是不说他哥也能查到，更烦人。
他只能坦白：“就是去年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去附中报道那天在校外买文具，后来不小心遇到个男生，他出巷子口的时候还撞到我手臂了。”
“嗯，之后呢？”
“很奇怪，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提起我的注意力，就是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都觉得很动人，知道他和我一个学校后，我还有庆幸的情绪。”
“然后你没控制住，去调查人了吧？”顾梓权明白他弟的性子，感兴趣就会主动去了解，就好像之前的篮球，兴趣来了连理论知识都不放过。
“嗯，对，而且我最开始以为我只是好奇，觉得他性格挺有意思才会这样，但后来发现并不是，他笑起来很好看。”顾方径沉吟片刻，“是怎样都很好看。”
他盯着碗里的粥，眼神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哥，我喜欢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喜欢。”
静静听他简短地说完自己的情况，顾梓权倒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还挺想再见见那个收走他弟心的男生。
“那挺好的，喜欢就去争取对吧，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对人一见钟情？你这高冷的性子，对人这样没有道理啊。”
他想到顾方径话都不爱说几句的状态，对此表示有些怀疑：“你这真能追到人吗？”
顾方径：“……”
他其实很想说，他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高冷，而这个不爱说话的原因，他这话痨哥哥难道不应该最清楚吗？
不过为了他的清静，他才不会选择反驳，左右也讲完了，他开始吃碗里剩下的粥。
反倒是顾梓权，果然不负他所望，又发挥起他的属性来：“我弟第一次喜欢的人就是男生，这怎么还和别人不一样呢，话说那个男生我见过没有？”
他说着就回想到和顾方径相处的那些人：“不会是你之前带回来过夜的那个男生吧？说起来，那次路过麦当劳，你喊停下来等等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个侧脸，应该也是他。”
“这样一看，你回来就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同级生应该也和他有关，”顾梓权串联起所有，“去酒吧那次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呢？”
顾方径平静地瞥他一眼，想说是。
“得，你不用说了，原来那次邀请我去喝酒还是在计划的一环，我这个哥哥的用处也就这些了，”他冷不丁地叫惨，“唉，我可真是个好用的工具人啊，居然被自己弟弟这样欺骗。”
顾方径觉得自己才是想叹气的人，他连忙喝完粥，对他哥没办法地道：“爸妈一放假就给我打了钱，你想我给你带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弟弟……”
“不要算了，我洗碗去了。”顾方径说完就收拾好桌子，准备往厨房里去。
激得顾梓权立马改口：“我要吃甜品，要最近很火的那家打卡店的，地址发给你，你记得多带点回来。”
“嗯。”顾方径没有异议，站起来，“我的事也讲完了，你上班去吧。”
“那也行，其实我也不想去的。”顾梓权单手撑着脑袋，优雅地靠在椅背上。
顾方径则直接忽略掉他这话，洗碗后就打算上楼写作业，下午再去买甜品。
可刚从厨房出来，他哥又喊住他，这次竟走到他面前，话也正经了不少：“顾方径，你喜欢的人是男生我没有意见，我们爸妈爱你，也不会觉得你是另类，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是认真的。但是对方喜不喜欢你，对方父母同不同意，我觉得你要好好想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接受这样的感情。”
“我怕你到时候栽进去了，对方却会退缩，所以一定要考虑清楚。”
听见他这样说，顾方径心里也有些感动，但是他很确信一件事：“哥，他不会退缩的。”
荒崽的性格他清楚，不论怎样，他本人是永远不会往后退的。
“那他喜欢你吗？”
顾方径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应该是喜欢的。”
毕竟是他步步紧逼，让人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
—
下午，天气都是烧的，近乎燃起来的地步，阮流荒穿戴着棕色玩偶服，站在门口都在汗水直流。
但是他很敬业，在门口晃来晃去吸引目光的时候，也不曾取下头套一次。
有好多顾客都是因为他的举动而进店，进去前还会逗他玩，和他握手、拍照之类的，阮流荒照单全收。
累人之余，他也觉得快乐，工作也很卖力。
三点多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来往的人变少了，他也听店长的话，松懈了点，跑到阴凉处的屋檐下坐了一会儿。
站得有些累，他靠在落地玻璃窗上，曲起腿左右摇摆着，差点就能睡得安稳。好在通过头套的缝隙，他能看见有人在往这边来。
他立马恪尽职守地站起来，准备迎接新来的顾客，谁知一个不稳竟然滑了下去，笨拙地倒在地上，两腿都离地了半秒。
头套过于笨重，地上也是隔着布料都热得烫人，他情不自禁就骂了声：“艹！”
赶紧撑着旁边的玻璃想站起来，还没动作的下一刻，他感觉有人触上了他摸在玻璃上的手，然后一个用力把他带了起来。
阮流荒还有些发愣，不过有人帮他，他急忙扭好歪了些的头套，想道歉，结果看清是谁的瞬间，他却失了言。
帮他的人是顾方径！
他没有告诉顾方径自己在打工的事情，这时候也不想暴露，只能动着棕熊身体鞠了个躬，然后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个看不见脸的吉祥物，干脆非常大胆地伸开双手，做出想要拥抱的姿态。
谁知面前的人看了看他这一身，问他：“你是女生吗？”
阮流荒愣了愣，否认地摇摇头。
顾方径又一脸明白的样子：“所以是男生？”
阮流荒赶紧点了点头。
他以为顾方径是觉得男女有别，不好接触，所以点得特别肯定。
哪成想他都这样了，顾方径还是拒绝道：“还是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拥抱。”
说完，仔细看了看人的大号头套便往店里走去。
留下阮流荒茫然地伸着手，看他离开，才醒了一般放下双臂，瞧瞧决然走掉的他，又转回来不解地摸摸棕熊脑袋。
既然不想抱，为什么还要问他那两个问题？害他跟个傻子似的期待半天，这人的行为怎么如此恶劣！
阮流荒忿忿不平地想着。
然而他不知道，顾方径早就认出他了，他骂的声音那么熟悉，顾方径当时又隔得近，怎么可能认不出。
现在他还看着门口低头摸脑袋的吉祥物，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更在问了老板他的工作时长后，连带着前些天的怨结都消散了。
不过他心里有数，不会留在这里妨碍阮流荒工作，虽然他很想让人别干了，但荒崽肯定不答应。
想通以后，买完他哥要的甜品，他就打算回去了，走出店门还能看见吉祥物在那摇晃着双手走来走去，看他出来，居然还十分大胆地比了个心。
顾方径换了只手提袋子，静默半晌，突然朝他走了过去，搞不清楚人又有什么意图，阮流荒没有动，只是看着他过来，依旧敬业又带着私心地继续调戏他。
比如挥挥双手，又做出了想要拥抱的姿势，还晃着脑袋，玩得挺开心，毕竟他只是个吉祥物，想干什么都只需要勇气。
打定这人不会抱过来的主意时，他显然失算了。炎热的夏天，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单手入怀的拥抱。
顾方径竟然环着他肩膀，贴在了他身上。
灼热的气氛中，又夹着一声明显的，来自他动人嗓音的呼喊：“荒崽。”
阮流荒还没来得及慌，他又继续说。
“故意逗我好玩吗？看你玩得还挺开心。”
话里夹着的笑意很深，霎时，阮流荒头套下的脸都红了，热的、臊的，红得仿佛高烧不退。
丢人！他挣脱开怀抱，离得远了些。顾方径见状，很是遗憾：“还要装作不认识我？不说话吗？”
“你，你不要打扰我工作。”憋了半天，阮流荒也只憋出来这句。
“不是你要抱的吗？”顾方径笑着，眼里带着的全是戏谑，“我明明在配合你。”
不如不配合！
阮流荒这样想着但不敢回他，想了半天还是只有赶人：“顾方径！你赶紧回家吧！这么热的天气待久了多不好。”
“那你穿的这个玩偶服就不热了？”
某人又被堵地无话可说了。
看人隔着玩偶服都能冒出来的委屈，顾方径又只能停歇了心思，“不逗你了，我等你回消息。”
“荒崽，我在店里给你留了个巧克力蛋糕，下班的时候记得问你们店长要，我和她说了。”
阮流荒听得莫名其妙鼻子一酸，然后才平静地和人道谢，这下他的尴尬都没了，全是感动，“我打工的时间是全天，所以我最近一个多月回消息都会比较慢，大概只有晚上有时间。”
“嗯，你晚上会赶作业吗？”
“对。”阮流荒点头，棕熊头套衬托着，显得他这举动越发可爱。
顾方径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他软软的头发，想摸。不过隔着头套也阻止不了他这想法，他伸出手摸了摸棕熊的大耳朵：“那有不会的就问我。”
粉色装饰的店门口，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年在摸吉祥物的耳朵，一想到这幕，阮流荒这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毫无抵抗力。
“知道了。”他低头躲开那手硬邦邦地答，“我有不会的题肯定问你。”
“嗯，那我等你打视频。”
“？”
怎么总觉得好像被坑了？
不过。
“好。”他回答。
他也不在意。
答完，又想到早上醒来看到的班级群消息：“对了，顾方径，期末成绩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你又进步了，在年级第十一名，”顾方径说，“荒崽，你很厉害。”
透过玩偶的嘴巴，看见对面站在阳光里的人，阮流荒再次体会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是他想去触摸光里的人、想融在光里的，他自愿。
而当晚，他吃到了那个巧克力蛋糕，蛋糕的奶油和巧克力都很多，也很甜。
让坐在桌前赶作业的他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配合着夜空的月亮，心也明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