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滚烫酒
晨读准备铃响后，住校生走读生都陆陆续续进教室了，阮流荒踩着铃声进教室，一坐在自己位置上方菲羽就转过头来给他八卦。
“阮流荒，7班那个周旻是不是没有缠着你了？”
“？”阮流荒疑惑地望着她。
“就周旻，那个……”
“我知道你说周旻，我是想问他怎么了？”
“贴吧最近都在说他又盯上个刚成年的小姐姐，长的还挺漂亮的。本来最开始大家都在讨论他多久能把你拿下的，结果这才刚开学没多久他就换目标了。”
方菲羽反复打量他，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对啊，真是稀奇，按理说，他不可能就这么罢休的。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放弃的，不错呀阮妹儿。”旁边的夏小米听见他们的谈话，欣赏地向他昂了一下头。
阮妹儿？这称呼又啥时候想的。
“你先把你那称呼换了……也没用什么，反正就那样吧。”阮流荒不在意地说。
方菲羽也看出来他并不想提起这件事，所以识趣地没有再问。
“那不说这个了，你把你微信号给我们，有时间我们叫你出来玩吧。”
“对对对，必须加一个，我的手机已经蠢蠢欲动了。”夏小米悄悄地打量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这才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放在右腿边。
靠窗的方菲羽看见她的动作，一时无语，看着在自己腿边亮着的手机，她默默地收回了小纸条。
结果等夏小米刚点进微信界面，正式铃就响起了。
“艹，啥意思这是。”夏小米低骂一声，又把手机扔进抽屉里，“下早自习再加。”
阮流荒点点头，拿出语文书装样子。虽然周一早自习并没有设置具体科目，但也必须要保持安静，可能班主任会来突击检查的。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耗了一周。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和顾方径都没有怎么说过话，有过的也只是碰巧遇见，一起走过一段路而已。
这天中午，白成浩又要和他同学一起去校外吃饭，所以阮流荒只有自己去寝室拿餐具，再去食堂打饭了。
他经常会走一条小路回寝室，这里能直通到三区操场，然后可以去三食堂或者四食堂打饭，而且这里会特别安静，人也不多。
这条小路不像学校的银杏道那样受人喜欢，因为它两边只有活了几十年的老树，树荫下透着不渗人的阳光，仿佛是太阳落下的光芒专门为小路所做的装饰品。
吃饭时间，导致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不太好吧！”阮流荒享受地走在路上，突然听见前面的树后传来惊叫声，声音里好像还含带着羞涩？
他皱下眉头，摸了摸鼻子。现在的小情侣还真是离谱，这不还在学校嘛！就算这里有些许凄凉，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他赶紧走到另一边，快速地从树后面穿过去了。
那边的周旻把新看上的漂亮美女堵在树边，对着女生含情脉脉地笑着，并再次邀请道：“可我还是想请你周五和我一起去吃饭，就吃顿饭。”
“这……好，好吧。”
“嗯，好，那你先回去吧。”他说完，女生点点头就赶紧羞涩地跑开了。
等人一走远，他就心花怒放的，果然长得漂亮的人都很对他胃口。蓦地想到阮流荒，他一个寒颤拍拍脑袋，草，那就是朵带刺的玫瑰。
转身理了理衣服，他向食堂走去。没多久，他就看见斜前方居然也有个人，那刚刚看见他们了？他想着，却越看越不对劲，那是阮流荒？
意思就是说他刚刚看见他们俩了，还没事人一样的走过去了，作为自己的前目标，怎么可以这么自然！
他越想越气，新怨旧仇加起来，导致他动作比脑子先行一步，直接向阮流荒的地方跑过去了。
前面的阮流荒听见跑步声，还以为是去抢饭的。直到肩膀上传来力度，他才反应过来是冲他来的。
他想要条件反射的过肩摔，却想到这是学校，于是只能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卸下身子抽离开，转过来看着人。
看到是周旻，他表情更不好了：“你要干什么？”
“……”周旻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就是脑子一热，就过来了。
他梗着脖子，傲傲地：“什么我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打了我。”
所以这是来求揍的？
阮流荒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所以呢？你是来……讨打的？”
周旻闻言速度地往后退了退：“你特么才想被打！我不管，这仇我必须得报回去。”周旻狠狠地看着他，像是想要脱他一层皮。
看得阮流荒都差点以为他们是真有什么血海深仇了，而且这么看来还有一种中二病既视感……
“你想怎么样？”
他心里无语极了，只想赶紧离开。
周旻转动眼珠子，想着要怎样才能让他吃些苦头，“这样，星期六晚上七点半你到半岛嗨酒吧，我们喝一杯。”然后把你灌醉了打一顿，看你怎么嘚瑟。
他之前在麦当劳看见阮流荒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如今正好遇见，自然得把这件事情趁早解决了。
阮流荒看着他暗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总觉得这趟不安全。
“你要是拒绝了我就天天来烦你，还有你那兄弟也是。”抢在阮流荒拒绝之前他又开口。
“……行吧。”为了以后的清净，还是犯险去一趟吧，“没事我就去吃饭了。”阮流荒不甚在意，完事他就走人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他，周旻觉得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傲然地笑。到时候多喊点兄弟，套麻袋揍他一顿。他暗自窃喜。
至于之前追人的事，反正都过去了，人家也不愿意这还能怎么滴？霸王硬上弓也没意思嘛。
就是挨揍之仇必须得报。
开导自己成功，周旻也就转身回教室了，他现在不想在食堂看见阮流荒，虽然觉得了却了一桩心愿，但还是有点……
咳，至少得看在他爸的面子上，少惹事吧。
之后打完饭，阮流荒又去要了汤，幸好他买的餐具是两层的，空间很足。但他今天忘记给食盒拿盖子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端回寝室。
天不遂人愿，他越小心仔细，危险就越能找上他。
当他吹着汤慢步往寝室走的时候，不知道哪来一个急匆匆的男同学撞到他手臂，于是平衡的手大幅度抖动，热汤便撒出来，大面积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男同学像是急着打饭，也没有注意到他手的情况，只连忙道两句歉就跑了。
阮流荒也没有心情管他，毕竟他现在强忍着手背的剧痛，才没有发出声来。亏得他左手把餐具稳稳地拿着，不然不仅这顿饭吃不到，他还要一个人难堪地在这里收拾残局。
不过这汤真的好烫。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居然正在逐渐变红，而且感觉有些没知觉了。
这破手。
吹着手背速度地往寝室走，到了寝室门口他又忍着痛摸钥匙，然后就悲剧地发现，他回来拿餐具的时候居然忘记把钥匙带出去了。
手背越来越疼，还有点要发肿的意思，但他手机没在身上，钱也没有，根本去不了医务室。梁永中午也不回寝室，所以他根本进不去寝室门。
“我……”想骂人。他深深叹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深呼吸疏解心底的躁意。
片刻，才把心里的烦躁去除。
算了算了，先喝口汤，吃个饭再说，幸好没有忘记带勺子，等会儿去找白成浩看看。
开导自己成功，他走到窗台那里，把装着汤的饭盒拿出来，开始吃起了饭菜。幸好今天有他喜欢吃的土豆丝和蛋羹，他吃的也还好，就是只能用左手而已。
一口一口享受着美食，他回忆起这一早上，发现居然没什么好事情发生，简直是出门不利。
发神地吃着东西，他耳朵却挺灵敏，身后逐渐传来脚步声，他也立马听见了。
挖了勺饭往后看，他看见顾方径走进来，和他正好面对面。
阮流荒刚把勺子放嘴里，也不好说话，但不打招呼好像也不太好，因为右手还疼，所以他只能含着勺子用左手挥挥打了个招呼。
顾方径点点头，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瞥见人奇怪的举动，想询问，却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有些红肿，不太爽朗地皱了下眉：“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就刚刚打饭的时候被烫了一下。”阮流荒放下勺子，嚼完口中的食物回答。
顾方径眉心都紧皱起来，向前走几步后才蓦地抓着他的手腕往上举，然后细细地瞅了那些红色一眼，又看着他：“这叫没什么？”
阮流荒特别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出来顾方径口中夹带的关心之后，他居然不怎么抵触了。
顾方径慢慢放下他的手，还想说些什么，楼梯口就传来了喊声：“顾方径，我来找你了，快开门迎接我。”
冯巷渑提着一袋零食走来，大步跨到208门口想要敲门时，转头就看见他喊的这位哥和一个男生站在窗台边上。
“顾方径？你站那干嘛？”
“看见个朋友。”顾方径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像是有些不高兴。冯巷渑还有些疑惑，他今天好像没惹这人呀。
阮流荒听见那声朋友，却有些愣怔。他好像很少从别人嘴里听到“他是朋友”这样的话，不，应该是几乎没有。
以至于突然被人关心，眼睛有些发酸了。
他转过身去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收起餐具，准备离开，“我去宿管大爷那里蹭个座，你们聊。”说完对顾方径笑了笑。
顾方径看着他不自然的笑容以及还红肿着的手皱了皱眉，说：“你怎么不回寝室？”
“啊？哦，我忘带钥匙了，我去楼下等等看，看我室友什么时候回来。”
“先去我寝室。”
“就是，不用跟顾方径客气，他寝室那随便用啊。”冯巷渑就是个自来熟的人，反正他觉得能跟顾方径走一起的人，也差不到哪去。
他甩着零食口袋：“都是兄弟，咱能不能先关着门，坐下再谈。”
顾方径看了看他，并不怎么想理他，反而对着阮流荒介绍：“这是冯巷渑，我妈的朋友的儿子。”
冯巷渑听到在说自己了，赶紧接话：“对对对，我和他应该算是从小就认识，就是相处比较少，之前又分开过一段时间。这位朋友是叫阮流荒吧，我听过你的名字啊，还看过你的照片，那是真帅，但真人还是比照片帅，你和顾方径还真是有缘分……”
阮流荒被这霹雳吧啦的一串砸懵圈了，有些窘迫。这个人怎么那么自来熟啊，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顾方径现在倒是想和人割袍断义了，他转头去看阮流荒，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见他愣愣地听着，也不说话，红肿的右手贴着裤缝，安分地放着，但是左手却没闲着，一直在抠着手里的饭盒。
顾方径发现这一点，挑了挑眉，打断冯巷渑的长篇大论：“你闭嘴了，别讲话。”然后又对阮流荒交代，“你别理他就成。”
“顾方径你不厚道啊，你怎么能打断别人的发言，你这样是不对的ok？”
顾方径又说：“你可以叫他苍蝇。”
冯巷渑一脸的不可置信，“卧槽，不是吧顾方径，咱们之间的友谊呢？你平时都叫我名字的，你怎么能叫这两个错字呢？”
“哑着吧。”顾方径无视他的装惨，把钥匙扔给他，然后拿过阮流荒手里的饭盒，也给他，“你还是自己在寝室待着吧，我带他去趟医务室。”
阮流荒看着自己的饭盒，他还有两口才干完呢，而且他没钱，去医务室干嘛，“这，不用了，我一会儿……”
“先去医务室，再去小食堂，钱我先帮你垫着。”
“……哦。”见顾方径把他担心的问题都想到了，他也不好再拒绝。
冯巷渑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好友抛弃他，留他“独守空房”，顺便送他一个不太走心的白眼：“渣男。”
骂地过于突兀，阮流荒嗤地笑了下。他发现顾方径跟他兄弟还有点意思，一个太冷，一个又太热情。
而顾方径看见这个笑容，觉得他这笑和刚才的强颜欢笑不同，也不是嘲笑，这是真正的发自他内心的笑容，也是这几次相处以来他最放松的一次，看来苍蝇还是有点用处的。
也就这时候不吵。
况且他还发现，阮流荒笑起来的时候卧蚕会微显，眼角下垂，睫毛弯弯，瞳仁闪闪亮亮的，小酒窝也特别好看。左边那个酒窝旁还有颗痣，平时也能看出来，只是笑起来时会觉得特别相配，特别衬他。
医务室里，阮流荒正看着蔡老师给自己的手敷冰块，虽然刚刚处理过，可这么一按，真的痛。他眉峰轻撇，握着椅子的边缘，就差把眼睛也闭上了。
“还知道疼啊？烫伤了不及时来处理，你是想等着你这手彻底肿了再来吗？”蔡老师看他这样子，不免埋汰他。
“其实也没有……最主要没手机没钱，你这医务室也不让赊啊。”阮流荒小声地反驳。
“还有心情顶嘴，你这是明显烫的不够重。”
阮流荒听这话，不高兴了，明明是实话却说他顶嘴，啧，他不说了还不成！
一旁守着的顾方径看他皱眉，嘴角勾了一下，心想说不定这刺猬心里正反驳着呢。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倏地收回表情，发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关注阮流荒了？总之不是个好苗头，他就算再好奇这个人，也不能太……
然而看着抿着嘴唇小心翼翼注意手的阮流荒，他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勾着自己的心脏，让他想还是算了，就继续好奇下去吧。
他这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出于好奇。
红肿处理好以后，蔡老师又给阮流荒开了一盒烫伤膏，他本来不想要的，可顾方径强制性让他买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问顾方径：“我觉得可以不用买这个的，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买？”
那人看了眼他的手，还有些红，不过确实比刚才要好多了，“好的快些。”
“等它自然好不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干嘛。”阮流荒伸展着自己的右手，看着红猪蹄笑着，感觉可新奇了。
顾方径瞥他，像是有些无奈，“就算是手，也把它当回事。”
阮流荒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也是，也是。”他挠挠脸，“那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儿到午休时间就不好了。”他加快脚步。
“去小食堂。”顾方径扯住他后衣领，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你别揪我衣服。”
之后阮流荒在小食堂给自己买了碗凉面，两人就一起回寝室去。
因为碗还在顾方径寝室的缘故，阮流荒只好先去他寝室蹭个座，不过他也只有这个选择，毕竟他寝室他也进不去。
冯巷渑看见他俩回来，赶紧结束了游戏，问阮流荒：“怎么样？兄弟你那手没事吧？”
“没事，你叫我名字就好。”
“还不太习惯而已。”
两人简单的对话完，顾方径就让他坐下吃面，可阮流荒知道每个寝室都自带两条凳子，他要是坐了，那顾方径就没地坐了。
他想与人说道说道。
“坐吧，我坐楼梯上就行。”顾方径却在他拒绝前又开口。
阮流荒这才想起寝室的楼梯的确是个宝座，于是只好抿抿唇，去坐着默默吃面了。
吃面的过程中，他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转头发现是冯巷渑：“兄弟你吃零食吗？我中午下课的时候买了一大堆，薯片要不要？”
阮流荒愣了愣，赶紧把嘴里嚼着的面咽下去，摇摇头对他说：“不用不用。”
然而他说的不算，因为顾方径已经把那包薯片搁他手边了。
冯巷渑没感觉到哪里不同，开了零食以后就一直在和顾方径聊天，后面还拉着顾方径打游戏。
看着游戏打得火热的两人，阮流荒感觉心里有些暖。没想到他高中以来第一次与同龄男生有轻松相处的那种感觉，居然来源于两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身上。
他悄悄看了眼顾方径，又收回视线。是朋友吧？顾方径刚刚就这么说的，那他就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