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间钟
阮流荒到学校以后，非常果断地选择先去宿舍待会儿，毕竟他心情不好，一路上都是燥的。
宿舍两个月都没有住人，一打开门还有些灰尘扑鼻，尘烟蒙了满面，他猛地咳嗽两声:“我天，这是被灰淹了吧，这么呛。”
用手扫开灰尘，他赶紧去打开阳台门，随便把窗子也打开来透透风。
这边寝室正对着太阳，所以暑假猛一晒过，自然就被很多灰尘笼罩了。
感觉不那么难受后，他就去收拾自己的床铺。宿舍是两人寝的，典型的上床下桌，而且楼梯不用爬，完全可以从旁边的木质楼梯走上去。空余的部位都可以用来摆放自己的物品。
木质楼梯的踢板还设计成了抽屉，这抽屉简直就是宅寝帝的福音，没事买一些零食在里面，闲来就可以坐在踏步板上休息、吃东西。
坐在踏步板上，他正享受地吹着空调，突然被一个电话转移了注意力，来电显示是白成浩。
“你到了？”接通电话他就直接问，丝毫不给白成浩先开口的机会。
“……肯定啊，为了你，小爷可是牺牲了15块钱巨款打车飞过来的，你得请我吃饭。”本打算先开口诉苦的白成浩被拦下话头，只好硬着头皮拐回去。
阮流荒没想到话都给他抢了，他还能那么瞎逼逼：“啧，不可能，明明有公交车，你偏要坐出租车，这又不怪我。”
“切，小爷这不是怕你寂寞吗？赶紧就飞过来了，你看我多好，是兄弟就表示表示。”
阮流荒丝毫不为所动，“还是让那船翻了吧，水浸多了也不好。”
“……小爷我可真是被‘感动’到了。”
白成浩在电话那头愤愤不已，后继续询问：“怎么没在你教室看见你？我刚刚报完名，准备去找你，结果你居然不在。”
“我在寝室里面，一会儿再去报名，现在有点早，我高铁票买早了。”阮流荒看着阳台满不在乎地说道。
“所以你就是宁愿来早了都不来找我，靠，你没人性……你先别走，等我去宿舍收拾完找你，再一起去教室。”
“嗯，你快点收拾，别跟个蜗牛一样就行。”阮流荒直接忽略前一句，改为提醒他。
“放屁，你才是蜗牛。”
“我说那种速度慢的，你可别对号入座。”阮流荒笑嘻嘻地反击他。
“我日你么——”白成浩一时气结，却还是硬生生地拐了弯，“……母鸡。”
心里还闹腾着为什么总说不过这人，遂越想越气，干脆不聊了，“挂了。”
人一说完阮流荒这边就响起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他也不气，锁掉手机，继续悠闲地看他的手机去了。
半小时后，白成浩总算来找他了，阮流荒的燥热也因为空调减弱了几分，他们便一同去教室。
宁归附中有高中部和初中部，学校也算大，初中部在东边，高中部在西边，每个年级各占一栋楼，他们高19级的就在西边知行楼。
和白成浩往教室里赶，阮流荒路上都戴着蓝牙耳机在听歌，白成浩倒是喜欢看八卦，一直在翻着学校创的宁归附中吧。
因为附中创办的历史比较悠久，所以这个贴吧就好像同学们的小树洞，毕竟都是匿名的。
没过多久，他像是看见什么，有些激动地把手机拿到阮流荒面前：“我靠，小爷发现大新闻了！”
“听说你们隔壁二班来了个转校生，人长得贼帅，帖子里都在说今年的高中部校草恐怕要再添一个了。”他举着手机兴奋不已，“开学第一天就是好，总能看见不同的八卦，到时候上课了肯定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阮流荒顺势去看里面的界面，标题是【宁归附中高中部即将又添一校草，消息属实！绝对属实！】
点进去就是：【今天来报名的时候看到一个超帅的小哥哥，当时他在知行楼一楼大办公室和闲鱼交谈，我去办公室拿老师的小蜜蜂，无意间听到闲鱼说他以前是b市的，啊啊啊啊啊啊！绝了绝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转到我们学校，但是小哥哥真的超帅啊！！我还拍了照的！就是当时手抖，有点模糊。话不多说，上图。】
发出的照片只能看见模糊但精致的侧脸，挺直的背犹如松树，气质一绝。能看出那人身材比例确实挺好，还真是个大帅哥。
而且，总觉得有点熟悉。阮流荒仔细看了看，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自己在哪见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走到知行楼四楼了。
耳边欠揍的声音也直接打断他的思索：“行了，小六儿，上楼去吧，小爷中午再来找你。”白成浩对着他挥挥手，一声〔小六儿〕却喊得他猝不及防，配上那声小爷，活像是来逛院的。
他顿时没心思再想，眼神不善地扫过去，然而白成浩早就慌不择路地跑走躲难了。
阮流荒着实被哽了下，叹口气，也若无其事地走上楼来到三班门口。
教室里的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吹着，班上看起来应该到了大部分同学，都有说有笑聚在一起聊天，班主任孟婉坐在讲台上检查各个同学的作业。
这气氛还让他挺不适应。
阮流荒整理了下心态，敲敲门，走进去。
孟婉听见声音看向他，遂招呼他过来。他没说一句话，把作业放在桌上，然后拿手机调出交费的截图给孟婉看了看。
“行了，下去坐着吧。”孟婉说。
看着老师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画上勾，他道了句谢就往最后一排走去。
走向独属于自己的座位，阮流荒默默坐下。因为知行楼算是学校的边缘了，窗子的设计也极有特点，两扇窗户在上方，下面右边那里还有一扇窗通到地面处，修了个围护栏，所以他这位置刚好在围护栏旁边，正好可以看见学校外面的景色。
兴许是同学们的目光太过于招摇，他往教室四周看了看，大家默契十足，重新投入交谈中，唯独阮流荒还是一个人坐着。
看着大家伙都互相聊着，他其实还挺羡慕的，不过他在学校的人缘非常差，虽然他也不知道原因。
刚开始时，他还尝试逼着自己融入三班这个集体，但是别人看见他插入话题，马上就不说话了，哈哈笑过就了了。
后来，他也就放弃了，融入不了的圈子，强行加入是没有结果的。
然而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他好像没干什么吧？班上的同学都排斥他，除了喊他干必要的事情时，才会说上两句，其他时候基本零交流。
初高中都是这样，他也会累，毕竟他是个有脾气的普通人，并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强求别人为他停留。
可还是会难过，为自己这无人问津的青春难过。
认命地叹口气，他只能无聊地玩手机，幸好第一天学校不管手机的问题，他这位置也还能吹到电风扇。
舒坦！
开学头天的晚自习是发书时间，三班各位同学在教室里等着班主任来的空闲里，顺便还聊起了八卦，阮流荒前面的两名女生就属于典型。
左边那位戳了戳同桌：“喂，二班那位新来的帅哥你看见没有？我跟你说，我今天中午远远地看了一眼，我天咧我天咧，真的好帅啊！”女生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忍不住捂住了两腮。
“真的？你偷偷拍照没有？贴吧那张照片拍得太模糊了，都不能让我360度无死角的欣赏盛世美颜。”
“……我靠，居然忘记拍照了，玛德，姐那手机带来有个屁用！”
“别慌张，还有机会，帅哥就在隔壁，你勇敢向前冲吧。”
“我倒是想，可那么一个极品帅哥，站在他旁边都会感到自卑的好吗！再说了，你咋不上。”
“我也不敢。”同桌很理所当然。
挑起话题的女生白她一眼，闹着就要去推她。
那位女同桌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只用一只手挡着，“我在记笔记，你别乱推，一会儿写歪了。”
“就推你了怎么着？”女生傲娇地看着她的同桌。
女同桌无奈地看了会儿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也向她的脖子袭击。
于是两人你推我攘，玩得乐不可支。
阮流荒听了全程，脸上毫无表情，反正对于这样忽视他的谈话他已经听多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慢悠悠转着手中的笔，又扯了扯左手腕上可收缩的银色编织手链，内心也很无奈。
孟婉这时候才走进来，开始发书，还给班级上的同学讲了一些开学事宜。
“新的学期又开始了，你们现在也升高二了，今年可收起你们那些玩心吧，这一年可至关重要。好好努力，到时候高三要是跟不上，高考就得完蛋了……我也不给你们多说废话，明天开学典礼记得穿校服，短袖的那件，裤子也给我穿着，学校发的是纯黑的运动裤这总不嫌弃吧，反正都不准给我们班扣分，还有……”
她在台上讲着一堆，阮流荒也没有在听，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他直接就往宿舍里去。
回到宿舍，室友梁永不在，只有床铺整理好了，行李箱也放在旁边。
同住一年也和人不熟，阮流荒没管他，洗完澡洗完衣服就打开空调准备上床休息。爬一半梯子却突然发现有点饿，想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上买包泡面来充充饥。
夜里可不能挨饿，想着，他走出宿舍，猝然就发现对面的208开着门。
他记得对面208没有人住的，怎么今天开了门？有人搬过来了？
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没多管，径直走向楼道中间的自动贩卖机处买起泡面，顺便买了瓶营养快线。
等他买完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却听见他寝室旁边的楼道口传来交谈声。
“你寝室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人来帮帮忙。”
“不用，我收拾好了。”
“行吧，一个人住还是得注意点，晚上就不要出去了。”
“知道，刚刚只是去拿钥匙了而已。”
“好好，去看看你寝室吧，顺便去二楼看看那群小崽子。”
“嗯。”
阮流荒听着谈话声，只觉得其中有个声音很好听，磁性却又带着丝冷冽，吐出来的话语沉稳清晰，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而另一个，不是年级主任吗？来二楼看看？他不觉得这位日理万机平时都不怎么能见到的闲鱼主任能有这时间来看他们，和他同路的人什么来头？脸这么大，连林主任都给他面子。
心里默默想着，他打开营养快线喝了一口，刚走到寝室门口就和那位声音好听的小哥还有林主任打上照面。
林主任看见他，愣了下才疑惑道：“阮流荒？你在二楼干嘛？怎么不回寝室，乱串寝可不好。”
“……”舔了舔嘴唇，阮流荒一时语塞，他被这情形整懵逼了，闲鱼知道他？
早知道就走快点了，说不定能避开，现在又不得不解释，但该说什么。他在心里组织语言。
“主任好，我就住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寝室，“只是发现有点饿，才去买了包泡面。”顿了顿，还是没把那句没串寝说出来，就安分地站着了。
林主任看他乖巧地站着，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思想教育少不了，说让他少买泡面、对身体不好之类的。
阮流荒愣愣听着，等他说完马上嗯两声道了句谢，然后松口气，打算告别开溜。
“你和顾方径好像是住斜对门来着吧。”林主任在他还没说出要离开的话之前就想到了什么，在他两中间来回打量着。
阮流荒身躯忽怔，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他蓦地看一眼对面那个转校生，又在林主任打量他们的时候一直默念：千万别说话，请你忽略我，麻烦你赶紧走！
但人依然表现很乖顺地在等着林主任说话。
少焉，闲鱼开了口：“流荒啊，既然你们住的那么近，那你们多关照关照，顾同学刚来，对我们学校还不熟悉，你呢，就多带他走走，啊。”
闲鱼视线定在阮流荒身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出这番话。
看得阮流荒都不好拒绝，只能一边在心里想着：我跟主任您也不熟吧，您可以不用省略我的姓的。
一边笑着对他说：“好的，没有问题。”
他真是……欲哭无泪。
闲鱼不明白他的痛苦，继续指着顾方径说：“你们先认识下，这是顾方径，刚转来二班。”
接着又拍了拍阮流荒的肩膀，看着顾方径：“这是阮流荒，你隔壁三班的，听说还是我们高中部的校草，我发现你俩这颜值，站一起果然还挺养眼的。”
他退步打量站着的两人，露出个甚好的表情。
“？”阮流荒看他这样，着实是没想到号称闲鱼的林主任都这么八卦。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你好，我是顾方径。”愣神间，他听见这性感的嗓音再次响起，朝人望去时，恍惚觉得好像见过，下一秒又变得无措起来。
他是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该回句什么？你好？还是说多多关照？看着那只骨骼分明且修长的手，他伸手握上去，到嘴边的你好却变成单字的：“嗯。”
察觉过来，又添了一句：“你好。”
“……”
他是不是应该松手了？阮流荒犹豫着。
最后，还是顾方径先撤手，他才把手收回来拘束地抱着手里的泡面和营养快线。
“行，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好好交流交流，都是同龄人，都放开点，这么拘束做什么。”像是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闲鱼先说话调节了下，又拍了拍阮流荒的肩膀。
阮流荒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肯定没有问题。顾方径倒是未置一语，只是在他点头的时候神色莫名地瞥了他一眼，不过阮流荒没感觉到。
两人跟闲鱼道别后，阮流荒只感觉走廊好像都变得更热了些，他看着面前的帅哥，脑子空白，竟然也没有把他和那张熟悉的贴吧模糊照联系在一起，只是知会一声先回了寝室。
而顾方径看着他进门的背影，久久沉默。
这人是对他没印象了？
他眯着眸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回想到早上才相遇的场景，不禁疑惑，真有人记性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