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肯使神州竟陆沉
李庭芝率先走到沙盘前，指着面前被模拟出来的淮东地形图，对众人说道：“元将阿术已整兵对我淮东进行包围，并不断袭击高邮，泰州等城，欲将扬州变为孤城。若如他所愿，只需围而不攻，扬州便可不攻自破。”
李庭芝看了一眼姜才，随后望向赵邦国。
“依姜都统之意，扬州两翼的高邮和真州为重地，我军应优先保障此二城的军事需求，使其成为我军坚守扬州的屏障。即使失守，也可借泰州临近扬子江之便，南下。”
“但本帅并未同意，扬州乃淮东中枢，真州，泰州，高邮，通州应如众星拱月般护卫扬州，且如今之扬州已呈窘境，何谈保障此二城。且本帅制置淮东多年，根基深厚，军民同心，尚有一抗之力。若连扬州都守不住，南下又有何用。”
“本帅想听听赵参谋有何高见？”
面对李庭芝的询问，赵邦国心平气和。因为他揣测出，不愿南下，是自己来之前李庭芝的想法，如今李庭芝已知二王南下，心中不免燃起希望，想要追随南下。
“大帅，既有二王南下的消息，我军南下勤王也势在必行。所以大帅需要听取姜都统的建议，并为南下早做准备。大帅可先遣人南下打探消息，如若属实，大帅便布置南下事宜。”
李庭芝轻轻点点头，神情平淡。
“但眼下，粮食匮乏，百姓和士兵都食不果腹。不仅仅是扬州，放眼整个淮东，都面临此等危机。然而战事频繁，淮东又困为孤地，粮食消耗只会越来越快，等不到秋收，淮东便会成为一片死地。不过扬州还有不少的大户存有余粮，可以征用他们的存粮应付眼前的难关，待南边传来消息，大帅即刻出发南下，与南方的各部的义师会和。沟通南北，复夺临安。”
赵邦国神情凝重，用着平生最严肃的口吻，向着面前的这位大帅，传达必须南下的讯息。
李庭芝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消失不见。
“如今也只好如此，依太平之意，吩咐下去，让高邮的许文德和真州的苗再成，凡有需要，随时来报。再派人南下探听二王下落。用府库的钱去购买大户家的粮食，不容拒绝。”李庭芝面向众人，下达此番议事后的结果。
“今日便议到这，众位各司其职吧！”
李庭芝示意让众人离开。
总算明面上劝服李庭芝南下了，赵邦国松了口气。正准备出去，发现自己是坐在轮车上，胡海又不在，突然有点尴尬，怎么出去啊！
这时，李庭芝走到轮车后面，推了起来。
赵邦国再度陷入迷茫，这大帅是要干嘛？就算好心推我，那怎么不往外推，反而往里推？
这时，只听李庭芝缓缓说道：“太平，到内厅，本帅有事托付与你。”
李庭芝一直推到内厅，才停了下来。
赵邦国的直觉告诉自己准没好事，但又摸不准李庭芝会让他做些什么。
“赵参谋，本帅以两淮制置使的身份命令你南下探寻二王。”
说到这里，本来一脸严肃的李庭芝面容忽然缓和下来。语气也变得和蔼许多。
“太平，老夫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恳求你，为了扬州百姓，南下寻一条生路，好吗？”
一刚一柔的语气，让赵邦国顿时失了方寸，如此说来，岂不是于公于私自己都要亲自去？
“大帅，并非太平推诿，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为何还让我去？”赵邦国问道。
其实自己去也没什么，自己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多余的人，来到这里，一定存在着某种意义。但自己有伤在身，走路都困难，李庭芝为何要让自己去呢？
“说句实话，太平莫怪。实在没有可靠的人选，扬州的武将文官都身系公务，脱不开身。普通士兵，也没有才思可比肩太平的。太平在扬州城下的临危不惧，实让老夫刮目相看。议事厅中的一番见解，也证明了太平非平庸之辈。重要的是，太平眼里，有此山河。所以南下之重任，当属太平。而且扬州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李庭芝目光传递着真诚，同时又蕴含着些许忧伤，似乎站在赵邦国面前的不是那位威风凛凛的大帅，而是一个普普通通却又饱经沧桑的老人。
李庭芝接着说道。
“至于太平的伤，说来奇怪。老夫问过医官，除了疼痛会造成行动不便，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若是常人，不卧床半载，难以痊愈。”
李庭芝最后的这番话，让赵邦国的心里翻云覆雨，他似乎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自己的身体素质是异于常人的，还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回复李庭芝吧。
“承蒙大帅欣赏，赵邦国定当不辱使命！”赵邦国决定答应李庭芝。
留在扬州，自己也不能扭转乾坤，倒是南下，或许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哈哈哈哈，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李庭芝爽朗的笑声充满了整个议事厅。
李庭芝从腰间解下一枚牙牌交给赵邦国。
“这是我两淮制置使司独有的，有此牙牌，便没人怀疑太平的身份。若南下探寻到二王，便亮此牙牌，以证身份。”
“诺！”赵邦国接过牙牌，向李庭芝作揖。
李庭芝将赵邦国推出议事厅，交给了胡海，并在胡海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帅，太平可以请求胡海与我同行吗？”看见在议事厅外等待的胡海一脸担忧，赵邦国感到一股暖流贯穿全身，很是温暖。于是向李庭芝请求道。
“本帅准了！”李庭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多谢大帅！”赵邦国再次作揖后，便让胡海推自己离开制置使司。
待二人走远，李庭芝转身走回议事厅，只见这位英伟的大帅喃喃低语：
“赵邦国，赵邦国，望你能如你的名字一样，真能兴邦定国，使民太平！恩师，不知您在天有灵，是否能看见这残破的山河。学生，有负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