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玛丽的小羊羔14
目及所及，皆是痛心。
神父倏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被串成珠子状的人头，他从满地狼籍中拾起那两根箭，挨个给他们合上眼睛后，手放在胸口，开始给他们祈祷，语调低沉忧郁。
神父的身影骤然消失，孩子们铃铛般悦耳的笑声传入陶甜耳中。
摔成碎渣子的玻璃杯变得完整，倒地的椅子重归原位，一切都在倒带，他们触发了神父的回忆。
一家人吃过饭后，女主人和男主人收拾餐桌，两位老人犯困了回到房间休息，神父陪着小孩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索尼抬头，拉着神父的手：“神父，外面的世界真的和电视剧里一样吗？”
索亚吐舌头做鬼脸，嘲笑弟弟：“电视剧都是演的，白痴。”
两个小孩出生后没离开过这个屋子，了解外界的途径只有看电视，以及问家人。
外面很冷，在他们的印象里，大雪从来没有停过。
把孩子们带回房间后，男主人和女主人站在神父面前，他们表示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火车。
神父冒着暴露的风险替他们领到了两张票，一家人毫不犹豫将机会留给了孩子们。
“山羊神很重视这次复活日，没有了女巫和预言家坐镇，恶羊们越来越猖狂，到处控制人类。”
女主人瞥了窗外一眼，冰凉的手被老公握住：“我心有点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窗外看着自己。”
男主人环抱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我们都在。”
半晌，神父开口：“这样吧，我后天再来一次，多带点食物给孩子们。”
他与教堂绑定了，如果离开教堂次数太多，会被山羊神发现。
或许祂早已察觉了吧。
夜长梦多，是时候把孩子们送走了。
看完神父的记忆后，维尔恨不得像鸵鸟把头埋进土里装死，神父和这家人关系这么好，如果知道他们俩对尸体大不敬，下场一定很惨。
“他们已经变成怪物了。”陶甜抬眼，对上神父审视的眼神，她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行为。
“看来你已经选择了正确的阵营，女士。”神父挑眉，他又望向维尔，“你呢？”
“当然是正义的一方。”维尔举起手，难以掩饰的紧张，“枪可以放下了。”
神父说要亲自处理怪物，让他们俩回教堂等候。
“事实上，我们还有一位同伴。”陶甜眼神真诚，看似担忧多娜，话里话外在告诉神父，他们会变成死士这件事，多娜推了一把。
维尔：恐怖的女人。
话说回来，艾贝尔伤势那么严重，居然不见了，不会又在哪儿埋伏吧，维尔头像个大摆锤左右上下转，警惕看着四周，悄悄移动位置远离陶甜。
陶甜猜出了他的想法，白了他一道。
维尔在她的注视下停下脚步，不得不走回原来的位置，陶甜继续盯着他，他尴尬得轻咳一声，走到陶甜身边。
这下好了，越走越近了。
“恶羊居然找过来了。”神父喃喃一句，眼神逐渐绝望，握紧手中的枪，“它们想让复活日正常举行。”
桥的建立是一个重要拐点。
以前的复活日，人们只是当做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聚到教堂一起聆听神父或女巫的祈祷，给山羊神上贡品，希望自己接下来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财源滚滚。
那时的山羊神还很弱小，祂把自己勉强包装成中立的神，信徒们日日夜夜的信仰令祂逐渐强大。
渐渐的，祂不再满足，渴望更强大的力量，祂厌恶这些伪善的人类，一边信仰山羊之灵，一边吃羊肉喝羊血。
在祂的引诱下，跨越两界的桥梁建成，源源不断的恶羊是祂的子孙后代。
祂要一步步占领这块土地。
多年部署，山羊神只差最后一步，复活日以血肉之躯从桥的那一端爬出，只要它出世，这个小镇将陷入永久黑暗。
神父为了对抗祂，制造了一起意外，他翻遍书籍，学会了一条恶毒的诅咒，他抱着热烈的希望诅咒这条街，没想到只存活了一户人家。
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山羊神发现，他布置了一切。
在外人眼中，他是怜悯的神父，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里祈祷。可惜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祈祷”，这里的居民不能入轮回，永永远远在家中徘徊，直到灵魂消散。
有了枉死之灵的干扰，山羊神无法感知这里的情况。
这家人的孩子成为了神父最后的救赎，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送出去。
可现在，救赎破碎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天唰得一下变黑。
神父眼底一片猩红，他狠狠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缓，声音暗哑：“我知道女巫的药在你手中，我们做个交易。”
陶甜暗骂玛莎，果然是个守不住嘴的，就知道没安好心。
“说。”
神父再次睁开眼，满是坚定：“两瓶药，换你明天的时间。”
“什么意思？”
“你会跳过第六天，直接进入第七天的复活日，并且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假如你死了，时间溯洄到第七天黎明到来的那一刻。”
陶甜爽快拿出药水丢过去：“成交。”
这生意，稳赚。
“不过你准备怎么做？”陶甜有些好奇神父的手段。
维尔很郁闷，他被晾在一边许久，想走却被枪口堵回来，他叹了口气毫无形象坐在地上，手一碰脖子就“哎呦”放下，真疼。
屁股硌疼了，准备换个姿势。
“咦？”他拱起手背，敲两下地板。
嘀嗒——
嘀嗒嗒——
“喂，你们过来看看，这下面有声音。”
陶甜用刀尖挑开木板，一个冒着红光的炸弹顿时映入眼帘，还有二十秒。
三人立马钻进大缸离开。
身后的巨响导致通道剧烈晃动，陶甜本来跑在第一位，可神父总是有意无意推攘，加上对地形的不熟，陶甜居然落在最后。
他们看见门了。
眼见陶甜马上要窜前头，神父突然提枪把她撞到墙上。
身后是滚滚浓烟，烈烈巨火，陶甜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神父早已到达门口，他缓缓关上门，眸底一片清冷。
火焰爬上后背，陶甜清楚的看见神父放慢的嘴型。
“后天见，愚民。”
疼痛将陶甜卷入昏迷。
“今天是第六天，女巫使用了一瓶毒药，一瓶解药，有两人死亡。”神父站在台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好奇妙的感觉，陶甜抬手，她清楚感觉到时间在飞速流逝，她转头看向人多的地方。
多娜消失。
艾贝尔腿脚的伤不见了。
双胞胎好像吵架了，两个人站的距离很远，不过小提总是偷看哥哥的背影。
维尔还是维持他胆小的人设，站在一旁发呆。
再次眨眼，又变成了晚上。
暮色中的教堂内部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神父独自坐在高台，擦拭怀里的□□。
眼睛有点干涩，陶甜眨眨眼。
天亮了。
“今天是第七天。”神父浑厚的声音仿佛一个按钮，时间不再流逝，陶甜吁口气，她摸了把脸，踮起一只脚尖活动，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心才安了下来。
“昨天没有人死亡。”神父突然语速加快，“但我们抓到了背叛者。”
他指着小米。
维尔和艾贝尔目光不善，小提挺到前头，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神父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走下台阶，他握住小米的手，却对小提说：“去证明你的立场，我可以让他活下去。”
两个强壮的侍者将小米压进一个房间，神父低垂双眸，展开手臂，身上的斗篷挥到空中。
他带着剩下的四人走到一间密室。
“这里的武器你们随便拿，遇羊杀羊，遇人杀人，务必阻止山羊神降临。”
啊，居然没有热武器。
陶甜有些馋神父的枪。
小提第一个拿武器。
维尔左挑右选，拿了个不会误伤自己的狼牙棒。
陶甜还是选了最顺手的刀。
艾贝尔拒绝：“我适合用箭，就不拿其他武器了。”
在当地居民眼中，复活日象征着希望与重生。
复活日这一天，人们会带上用羊血画好的面具，除了吃饭喝水可以露出下半张脸，其他时候必须戴着，否则会视为不洁。
在老师的带领下，孩子们被允许离开校园玩耍一整天。
有幸被赐予名字的孩子则可以永远离开校园，回到家中与父母团聚。
年长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讲述山羊神的伟大故事，听得人越多，寓意这个年长者往后一年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羊群在大街上可以随意走动，如果有羊朝你“咩咩”叫，你必须割一碗血给它喝，直到它满意为止。
以前出现过有人失血过多死亡的事故，但信徒们认为是那人身体不纯洁，山羊神惩罚了他。
最后一个小时，信徒们欢聚教堂，齐唱颂歌，迎接山羊神的降临。
神父端来一圆盘，上面放着四个被羊血浸红的面具。
真是粗糙啊。
陶甜戴到头上，这里没有镜子，也不知道戴上去好不好看。
陶甜瞥了眼维尔，结果后者一哆嗦，手里的面具掉到地上。
好吧，应该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