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海上飘摇的一缕烛火
魔都大厦。
楚言站在顶楼，迎着风，手里拿着一根红塔山，
一支烟，风抽了一半，楚言抽了一半。
想来，风也有他的烦恼。
楚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此刻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言，你怎么了！？”
“别吓爸妈。”
“以后你喜欢谁，要做什么，妈都不干涉了，你别做傻事啊，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楚妈紧张的抓住楚爸的袖子，浑身都在发抖。
两个人为了儿子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儿子好不容易有成就了，可是却突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她想不明白，更无法理解。
楚言转过身，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父母，内心一片悲凉。
这几年，他的心都揪的疼。
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一天。
那一句：我们是你爸妈，你就应该听我们的，
让他的一生，失去色彩。
那个女孩的死，让他的灵魂，从此坠入深渊，永堕轮回，日日煎熬。
楚爸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沉声呵斥：
“儿子，你别做傻事，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
“你现在创办的公司资产过十亿美金，要不是我们一路上鞭策你，让你变优秀，你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你想开一点，不就是一个孤儿女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上，比她好的女生多的是，要是当初你娶了她，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就算我们当初强行撮合你跟雪儿，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要创业，你要出人头地，你要实现抱负，没有资源，没有背景，你能做成什么事？”
“我们撮合你们，不还是为了你好。”
“林幼微只是一个孤儿，连爹妈的教养都没有，她这种女孩，怎么可能在你未来的事业上帮到你，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楚爸大吼：
“你，怎么就不懂呢？！”
从小到大，他听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们都是为你好！
他们习惯在楚言面前强调自己付出，
每次都告诉楚言，我们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们每天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
所以，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
楚言爸妈对小孩子的教育理念是：没有快乐的童年。
每次别的孩子在玩，楚言都在写作业，
她只能隔着窗户，远远的看着别人，那种欢声笑语，他从没体验过。
“小朋友需要一个严格的学习环境和态度。”
“小时候享福，长大吃苦，或者现在学会坚强，强韧，刚毅，抗压。”
“那么长大，就会快乐。”
从楚言上一年级开始，这种话，就无数遍的萦绕在他耳边。
小学一年级的暑假，他一共做了376张卷子。
有人问他们，“孩子这样，他能快乐吗？他才一年级啊。”
楚妈每次都笑着说：
“他很有成就感的。”
“你看他做的卷子，要是没有成就感，他怎么写这么多啊，我们又没逼他，都是他自己喜欢写的。”
邻居看到了也是叹了一口气，问道：
“是你很有成就感吧？”
这一句话，似乎戳到楚妈的痛处了，她嗤笑道：
“以后人家叫你家孩子小徐和人家叫你家孩子徐总，是两个概念，懂吗？”
邻居问：“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你们问过他吗？”
“他是我们生的，本来就属于我们，他听我们的就可以。”
“倒是你们家小徐，到一年级了暑假都在玩，怕是前途堪忧。”
邻居也是皮笑肉不笑，摇摇头，暗暗心疼这个孩子，
“那只能提前祝贺你家的小楚总了。”
此后，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从楚言一年级开始，就从来没有暑假。
他在那种压抑的几乎窒息的童年里，活了下来。
如果仅仅如此，
楚言的生命，还能找到一丝色彩，
因为，他迟早会长大的。
他迟早，可以为自己做决定……
但是，
楚言望着爸妈，神色淡漠，古井无波，轻声问了句：
“你们当初，到底对幼微说了什么？”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突然，楚言大吼，声音干哑，从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像风烛残年的老兽嘶吼。
“到底说了什么！？”
楚爸想发火，却被楚妈拉住了，
突然，咯噔一下，
在这一刻，
她莫名的反思了自己对儿子操控的一生，
站在他的角度，才知道他的这一生，有多么痛苦……
咯噔……
冬天的冷风萧瑟，楚妈只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心中一痛，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妈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更改，都是妈的错。”
楚言摇摇头，声音很轻，似乎态度缓和了下来，
“妈，你说吧。”
好一会儿，楚妈缓缓开口：
“我跟林幼微说，你不要她了，马上就要跟江雪儿结婚。”
“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们家也不可能会要她这个儿媳妇儿。”
“还有呢？”
楚爸沉默了一会儿，漠然道：
“是我给她买了车票，让她连夜离开。”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声音落下，
滋啦……咔嚓……
滋啦……咔嚓……
仿佛万箭穿心，支离破碎。
科学研究表明，人在极端痛苦下，心脏会扭曲变形。
如果在一个月内，无法的到缓解，
那么，心脏变形，会不可逆，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楚言之前去检查过，
医生看了眼x-光片，吓的浑身哆嗦。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心脏能扭曲到这种程度，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而且，这种痛苦，还是持续不断的。
如果能够得到缓解，心脏是能够缓解复原的，
扭曲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种痛苦足以折磨他到死。
实际上，楚言也命不久矣。
这些年，他的心脏反复扭曲抽搐，他的心脏，已经要衰竭而亡了，回天乏术……
这一刻，他眼睛四周布满血丝，
瞳孔泛起了一层苍白的颜色，仿佛死人的瞳孔。
看起来异常瘆人。
楚言身子机械般的动了动，像被人操纵的木偶，
他干哑的声音，阵阵轰鸣，苍白的瞳孔，几乎不带一丝色彩。
他的世界早就一片苍白，永失吾爱，满目破败。
那时候，幼微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女孩。”
“她干干净净，洁白无瑕，从头到尾，都是我配不上她。”
那一天，是幼微至暗的一天，
他还是听他的兄弟说的。
她一个人拖着行李，无家可归……肚子里还怀着楚言的宝宝，
染了风寒，再加上怀孕容易炎症感染。
当初的孤儿院已经拆了。
她拖着行李，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她走在车站，因为炎症感染，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
她想躲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是，她只是一个孤儿而已，林院长去世，孤儿院被推平，这世界，哪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回到了她出生的那个小村子，那里除了几个留守老人，都已经走光了。
那个傻妮子，以为可以自己种菜好好活下来，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正处冬季，她染了一身风寒，一身炎症，再加上积郁成疾，
她的生命，就如那大海上飘摇的一缕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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