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爷回府
“大夫人,大夫人。”朱嬷嬷顶着雨小跑着从外面进来,声音焦急且兴奋。
“什么事这么慌张?你也是老人了怎的这般不知轻重?”贺宝珠佯装怒道。
朱嬷嬷拍拍身上的雨水这才喜道:“大夫人,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那老爷人呢?现在在哪里?”贺宝珠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从小受到的闺阁教育不允许她在任何时候失了体统。
“老爷回府以后就直接去了老夫人那里,还是王嬷嬷领着去的。”
贺宝珠脸色变了变,“怕是老爷知道老夫人的事了……”
朱嬷嬷问道:“那大夫人,我们可要过去瞧瞧?”
贺宝珠扬起下颚,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去,当然得去,婆母病重当儿媳的怎能不去?更何况老爷也在。”
她若是不去有些人怕是会事后算账,多事之秋还是把礼数做全了不留人话柄的好,更何况她还有别的打算。
……
这时候季老夫人也醒了,额头缠绕着一方白帕子,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田兰芝跪在一旁青砖地上,足足已有两个时辰。
夏花来报丫鬟茴香已死,年迈的季老夫人只是扯了扯嘴角就让家丁去把人抬出去扔到乱葬岗。
田兰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更不敢开口求情了。
王嬷嬷带着锦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充满药味的卧房里,老夫人脸色惨白的靠在床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妇人。
季宏看到消瘦许多的季老夫人衣摆掀起直直的跪了下去,“母亲,儿子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季老夫人看着季宏就要起身将其扶起,却被季宏抢了先,“母亲躺着便好,儿子自己起来便是!”
“好宏儿,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啊!你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家怕是要出大乱子了。”说着季老夫人眼角便挤出几滴眼泪来。
季宏正襟,脸色凶狠道:“儿子来时的路上王嬷嬷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轻饶了那孽障!”
田兰芝见季宏大发雷霆连忙向他求饶道:“老爷……老爷……求你大发慈悲吧,饶阿辞一命啊……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老爷这态度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姑娘都娇娇弱弱的养着,哪里受得住几十板子?她又如何忍心看着女儿被打?
“啪”一声清脆的掌括声响彻屋内,田兰芝嘴里顷刻间便觉得辛甜嘴角渗出血来,她只能捂着脸低声抽泣。
季宏指着田兰芝骂道:“贱人!看看你生的是个什么孽障?忤逆不孝,顶撞长辈,反了天了,她能干啊!还敢打人了,今天老子倒要看看她能打得过谁!”
季宏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他为官多年,在潭州家风都极好,他想不到窝里居然生出个这么逆子,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官声得全毁了,自己也会沦为整个潭州的笑柄,他今天是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老爷,老爷。”贺宝珠也从外面进来,头发微微沾了些雨水,向老夫人微微躬身行礼后便道:“老爷回来就发这么大火气?朱妈妈快去给老爷寻一身干净衣裳,瞧瞧老爷,衣服都被淋湿了也不换,会着凉的。”
季宏看着自己一年多未见的妻子火气这才消了些,这是御史家的嫡次女,当年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下嫁给他的结发夫妻。
见到妻子他终于放柔了语气,“夫人,这一年你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我整日待在屋里喝茶绣花,家中诸事可都是婆母在打理,这不,事情多的都让婆母累倒了,我这做媳妇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贺宝珠微笑道。
贺氏言外之意更明显,就是你老太太精力体力能力都不行了,该让贤了。
以前她对掌家权不屑一顾是因为在潭州这个小地方没这个必要,但是以后他们去了京城,掌家权还在一个老太婆手里那话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所以今天是要回权利的最好时机。
季宏官场混迹三年,自然也听得懂贺宝珠言辞之意,他也清楚季老太太是什么性子。
大厉朝百善孝为先,他也从来没有在老夫人面前提过要让她交出掌家大权。
可是现在问题摆在眼前,季辞大闹之后贺氏的管家能力,从容不迫的处事风格都足以胜任内宅掌家人之位。
而且老夫人身体确实没以前硬朗了。
季宏见自己母亲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试着开口道:“母亲,您身体也需要静养,不宜操劳过度,不如就将掌家权给夫人吧。”
季老夫人闭着眼,她自己也深知大权即将旁落,“宏儿说的是,王嬷嬷!”
被点名的王嬷嬷走到一个楠木柜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和一把钥匙,然后交到贺宝珠手里。
“这是库房钥匙和下人的卖身契,宝珠,今日我就将这些都交给你了,你可要把这个家管好啊。”季老夫人苦口婆心道。
贺宝珠俯身行礼,“媳妇定不辜负婆婆和老爷的期望。”
季宏见状道:“好了好了,有你们在,我放一百个心的。”
随即看到匍匐在地的田兰芝又道:“来人,去把二小姐给我带过来!小心些,别弄出什么声响。”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多久季辞就来到季宏面前。
季辞是自己走进来的,没人押着她,更没有哭喊吵闹,四月的天不算冷,也不算热,她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衫,耳鬓簪了一朵小白花,头发衣服被大雨淋湿了大半,薄唇微微抿着,眼神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
季辞原先没打算这么穿,可是当她从夏花嘴里了解到茴香会被丢进乱葬岗的时候,她心里那根仅剩的弦就断了。
乱葬岗是什么地方?那是没有收尸的死囚犯身故后尸体被丢弃的地方,那里阴冷潮湿,茴香的尸体被扔进去要么腐烂恶臭,多年后白骨森森,要么被食肉动物啃食殆尽,尸骨都留不下,比如野狗,狼,秃鹫,老鹰……
茴香惨死,连个入土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有人会祭奠她,既然这样那她季辞就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祭奠。
这世道容不下茴香,她季辞容得下!
“孽障,你这身装扮是做什么?你是在咒你祖母去死吗?”寄宏见她这一身白衣指着她鼻子就怒骂道。
靠在床上的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怕不是在咒老身,是在给那个丫鬟鸣不平吧?你恨我打她,恨我不给她入土对吧?”
季辞抬眼,眼神清亮了几分,声音嘶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杀人?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季宏甩袖道:“她是我季家买来的奴仆,她的卖身契在季家,命也自然是季家的,就算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却因为这个胆大包天顶撞你祖母,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季辞冷笑,“这世界上最大的罪名莫过于杀人!”
季辞左右不了他人的思想,别人也左右不了她的思想,季辞的认知里人命大过于天,更何况那个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现在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茴香笑着喊她小姐,小姐。可惜人已经没了,而这些人还站在制高点谴责她忤逆长辈?
“死不悔改是吧?”季宏面色冷了下来,“来人,来人,给我将这孽障打死!打死她!我就当没生过这孽畜!”
候后在门外的家丁拿着长棍就走了进来将季辞拖到院里绑起来,另有丫鬟取来布团堵上季辞的嘴,防止叫喊声过大,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没一会就将人淋了个透彻。
“不要,不要打阿辞。”田兰芝发疯似的冲到门口喊道,脸色惨白的她又跪行到季宏面前,“老爷别打,我求你了,我有钱,要多少钱我都给,求你们放过阿辞一命。”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钱?钱是个好东西,老夫人知道,季宏更是知道,季宏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季老夫人向儿子点头示意,沉声道:“你打算出多少钱买她的命?”
“两千两,两千两,我只有这么多了老夫人,求你网开一面,原谅她大不敬之罪。”
“忤逆长辈放到衙门也是要被打八十大板的!两千两你觉得就够吗?”季老夫人按下心中的狂喜,她不能被这点钱冲昏头脑,田家那可是个金窝窝,她想要更多的钱。
田兰芝一时间也慌了,“老夫人,我现在只有两千两,您说要多少?我回田家凑!”
“再加两千两,否则今天就将她打死!”季老夫人眼里贪婪之色难以掩饰,有这四千两他们到了京城可以稳住脚跟了。
“好,我答应,我答应,我这就回去凑巧。”田兰芝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两千两银票放到众人面前,然后淋着雨出去了。
临行前她来到季辞面前柔声道:“等着娘回来,娘再去凑些钱,他们要是打你,你就服个软,别这么逞能,娘希望你活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院。
大雨拍打在季辞脸上,她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季辞说不出话,嘴里只能呜咽着疯狂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