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武先生
武先生来的极快，季老夫人同众人说过后第二日便住进了府中客房。
季辞远远的看了一眼。
八尺高的壮汉，脸上肌肉横飞，还有一道疤，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一身的腱子肉，明显是个练家子。
两个兄长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茴香一进屋就看到季辞在屋里倒立，连忙放下手中面盆，“小姐这又是在干什么？”
季辞站起身来拍拍手掌，问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茴香，你可知道如何能挣到银钱？”
这几日她每天都在想怎么挣钱。
她们这种官宦子女出趟门都极为不易，若是生在平民家自然没人管你抛不抛头露不露面。
可她生在季家，注定不能天天在外面晃悠，季辞穿越过来这么久也未出过一次门。
茴香一脸茫然，“小姐，您想挣钱？”
季辞肯定的点点头。
她当然得挣钱，还得挣好多好多钱。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迂腐觉得商人低贱。
没钱就算逃出去拿什么吃饭？活活饿死吗？
茴香一副难以言表的模样，“可以做些绣品去卖的，只是若是让老夫人晓得了免不了一顿说教的。”
季辞摇头，没有说自己绣不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道:“那个太耗时间了，还伤眼睛。”
“那……那……那茴香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姐你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茴香，你觉得小姐我现在过的好吗？”
季辞没有打算将自己想要逃跑的事情告诉她，等赚到了钱再旁敲侧击问一下，这样最为稳妥。
“小姐，挺好的呀。”吃得饱穿的暖，比她小时候好多了。
茴香八岁被买进季府，年年战乱，民众食不果腹。
家中两个弟弟眼见就要饿死，茴香的父母实在办法，就将茴香卖了换了二两银钱。
季辞现在的生活对茴香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天堂。
季辞有些怒其不争，但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便循循善诱。
“茴香，你看啊，我的衣柜里面还有新衣吗？有首饰头面吗？”
茴香摇头，确实没有，小姐整个冬天都没有添一件新衣。
“所以啊，我们得挣钱，日后去了京城身上没钱怎么行？到处都得用钱啊！你想想，小姐我才几个月钱？”
茴香不说话了，季辞说的是大实话，每月就八百个大钱，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确实过不上好日子，也不能指望老夫人给小姐涨月钱，那比登天还难。
茴香点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季辞道:“小姐，我懂了，小姐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季辞这才满意的看着她，“容我想想。”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前世的自己只会打架，你说让她教教几招三脚猫功夫那还行。
可现在是在古代她还是女子就万万不行了。
上学的时候也就语文成绩好一些，其他能生财的路子也都被这深宅大院围的死死的。
对了，她语文好啊，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项目。
有些闲钱的人就喜欢逛逛茶楼听说书的，或者买些话本子回去看。
她可以写话本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天天听训练的那些小姑娘谈论某某某电视剧她也知道大概剧情走向。
季辞觉得她可以，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所有银钱交给茴香，“茴香你把这些钱都拿去，多买些纸张回来，记住越少人知道越少，明白吗？”
茴香也不多问，小姐吩咐她就去办，反正最近小姐做事总奇奇怪怪的，她也习惯了。
……
自武先生入住季府，每日季辰鳞和季辰东散学就提早了半个时辰。
每日扎马步，下蹲，拉弓都轮着来，两位公子叫苦不迭，但没一个敢偷懒的。
以后他们就是京城子弟，京城权贵之子哪个不是文武双全？
一想到这里再累再苦也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季辞这几日除了吃饭就是缩在屋子里奋笔疾书。
她有着原主的记忆。
原主也是启蒙过的，大多字都认识，也会写。
遇到实在生涩的字季辞会直接用简体字代替。
距离举家迁至京城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是中国人认字认半边吗？应该能看出来那是什么字吧？
可况她用的都是白话，很少有生涩的字眼。
这日，季辞照旧在写话本，她写的是龙女和一个书生的故事，本来想写商人的，一想到商人地位太低，她又改成了书生。
书生家道中落，不得不撑起偌大家业，从中土运输丝绸去罗刹国售卖，
商船途径罗刹国海域，龙族公主对书生一见倾心，大海多风波，海啸毁了船，龙女救下书生……
季辞写的正起劲的时候田兰芝的婢女来请她过去一趟，她也没耽搁，放下纸笔就去了田兰芝的院里。
一路上夏花都鬼鬼祟祟的，不是看看前面就是看看后面，把季辞也弄的跟做贼一样。
待到了院里季辞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院里有外男在，可不得做贼一样吗？
夏花进门就关上了小院门，又小跑到田兰芝身边说道:“姨娘放心，没人看见。”
田姨娘这才放心介绍起来，“阿辞快叫先生，这也是你舅舅的武先生程毅，你可以叫程伯。”
季辞这才知道这位季家请的武先生也是舅舅的老师。
舅舅从小跟他习武，商人经常走南闯北进货，送货。
生逢乱世难免不安全，所以田家请了专门的先生教田家的男丁一些拳脚功夫。
季辞微微行礼，“程伯。”
“二小姐别见外，我也是受田老爷所托，来看看小姐，前几日凑巧季府招武师父，我就来了。”
“二小姐身体可康复了？”
季辞点头，“我一切都好，有劳外祖父和舅舅挂心了。”
“那就好，前些日子田老爷听到你们府里的家丁说你坠湖了，季家也没有派人知会一声，可把他老人家担心坏了，看见小姐没事，程某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田兰芝早已泪眼婆娑，“程先生，我父亲身体可还好？”
当年父亲为了提高自己在潭州商贾中间的地位，为了经商更便利，让她与刚刚中举的季宏成亲。
季家清贵，季老爷也是举人，很是瞧不起商贾之家的女子，奈何官路不畅，许多地方都要花钱打点。
几番协调下来这才娶了田兰芝。
田家除嫁妆外还附带上了白银六千两，这些田兰芝也是不知道的。
田家都以为田兰芝从此可以做个举人太太，受尽荣宠。
没想到结婚几年，田兰芝肚子都没动静。
那时候季家已经靠田家的钱财坐到从六品的位置。
季宏便找了个三年田氏无所出的由头被贬为了妾室，转头又娶了个身份地位更高的嫡妻回来。
刚进门的贺氏很争气，第一年就生下了嫡女，第二年生下嫡子。
田兰芝也在同年生下比季辰鳞小几个月的季辞。
程毅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田老爷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一想到临行前田老爷的嘱托他挤出一丝笑意道:“老爷他身体挺好的，硬朗得很。”
“是我不孝顺，这么多年也没能回去多陪陪父亲。”
“姨娘莫要自责，老爷明白姨娘的处境，他不会怪你的。”
出嫁女儿一年回家省亲一次，自从田兰芝由正妻变成妾室后就没再回去过。
开始她还会向老夫人提上一嘴，季老夫人心胸狭窄，尖酸刻薄，到后来竟是提也不敢提了。
无非就是田兰芝娘家一介商贾，来往过勤会扫了季家在潭州的名声。
田兰芝没敢留程毅太久，毕竟是外男，被人看见闲言碎语都足以杀死她。
程毅离开后季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走到田兰芝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姨娘，你是不是很想回去看看外祖父？”
“傻孩子，这哪里是想就可以的？”她太了解季老夫人了，她根本不会同意。
“姨娘放心，等些时日，阿辞一定让你和外祖父见一面。”
田兰芝拍拍她的手，只当季辞是在说胡话，这哪里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
大约又过了十来天，府里请的教导嬷嬷也到了季府，同样入住在客房。
这边奋笔疾书的季辞也写好了第一卷内容。
大概有两到三万字内容，字有些丑，不过字丑有什么关系？故事好看就行了。
季辞又给落款添了几个字:
季子禾著
季辞也不管名字俗不俗，有没有文采，她就是喜欢这个名字。
如果没有世俗的禁锢她还想更夸张一些。
比如龙女是已经成亲了的，但是夫妻二人并无感情。
不过这样就太离经叛道了，她还是得规矩些。
追求梦想的路上你兜兜里面总要有米支持才行，不然还没摸到梦想的大门你就先饿死了。
…………
当茴香拿着一塌稿子给清风楼的掌柜时，掌柜的见是个新人写的，便没有多热情，只说放在这里，五日后再来，若有人喜欢这个话本再谈价格。
其实掌柜的根本不看好，只是敷衍了事。
字写的这般丑话本内容又能好到哪里去？他甚至都不打算看一下内容，五日之后这姑娘要是再来就说没人看就行了。
哪知，在清风阁做誊抄的周钰正巧看到来送稿子的茴香。
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也难以遮掩那股风光月霁之姿。
“茴香？”周钰不确定的喊道，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丫头了。
“周公子？”
“茴香，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老夫人请了嬷嬷，小姐最近都得学规矩，出不来了。”
这周钰正是原主季辞所心仪之人。
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只可惜战乱不止，科举也没有再开放，家中也因战乱分崩离析。
他便经常在街上帮人写书信，或者卖些字画谋生。
原主和他就是这么认识的，一个月也就一次外出机会，每次原主都会假装在周钰摊位前写书信，一月一次，风雨无阻。
“那你怎么来这儿了？”
茴香知道周钰和自家小姐关系匪浅，也没有隐瞒，“小姐说想多挣些银钱，就写了话本，让我送这里来，周公子为何又在这里？”
周钰苦笑，“周某不才，听闻科举又要重开了，想着需要买大量书，还要准备盘缠，这里工钱比我在路边卖字画多多了，便来这里做工了。”
“那先恭喜周公子了，回去我就告诉小姐，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嗯，”周钰拿起那一塌话本稿子，“这个我会尽快整理出来，你让你家小姐放心。”
话本不是笔者写好就是上架的，还需要字写的好看的誊抄下来，修改错字。
茴香行了个礼，“茴香先替小姐谢过周公子。”
周钰微微颔首，“不用客气，周某很乐意帮这个忙！”
即使他没有身着白衣，手摇折扇，那气度也不是一般才子可比，这也就不难怪原主会冒着大不韪与外男来往了。
茴香离开后掌柜的就来叨叨了周钰几句，说他做无用功，浪费时间，一个新人能写出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多誊抄几本话本，因周钰是秀才身份，掌柜的也不敢说的太过分。
周钰全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