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记忆的残缺体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夫人抓着她的胳膊，眼泪流了满脸。
“虞虞，我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好。”老夫人悲恸道，“我对不起你父亲。”
“我对不起你父亲！”
苏虞脑袋嗡嗡作响，她完全不懂这些，更不理解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的手也开始抖。
“虞虞，我知道你怨我。”老夫人继续道，“我这辈子欠了你们太多，可我不能再失去你。”
苏虞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咬唇，拼命忍着。
老夫人又道：“今晚，我带你离开，你去我那里。我那里有个地窖，放了一些药，我们搬到那里去住，好吗？”
她说话的语速，比平常要快。
她像是很急。
苏虞吓坏了，她使劲挣脱了老夫人的桎梏，跌撞跑出门，一路狂奔到了院子里，躲到了苏母身后。
“你干嘛呀，老夫人。”苏母抱住了她，“别怕。”
苏虞的双手，用力抓住了母亲的衣襟，她浑身都在发冷。
她的牙齿，在微微打颤。
苏母安慰了她几句，又回到屋子里，对老夫人说，让老夫人先休息。
老夫人没答应。
她仍是盯着苏虞。
苏母无法，只得带着苏虞去收拾东西。
他们刚到了院子，就遇到了正准备进门的霍钺。
苏母惊讶，连忙招呼霍钺进屋坐。
霍钺摆摆手，拒绝了苏母的邀请，说他是来送礼服的。
老夫人在屋子里喊苏母。
苏母犹豫了下，又折返回了老夫人的卧室。
她把霍钺带进了老夫人的卧室。
老夫人还在哭，哭得肝肠寸断。
苏母看着难受。
她拍了拍老夫人的背，安抚她。
老夫人一直在哭。
她不停重复着：“虞虞她恨我，她恨我！”
苏母只得转移话题，说些别的，试图让老夫人不那么难受。
“……我和你父亲结婚的时候，我是有丈夫的。我和他相恋两年，我们订婚了。他很疼我，每天都送我玫瑰花。”
“他为什么会出车祸呢？”苏母问。
老夫人擦干净了眼泪，低声笑起来。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傻，我没怀疑过他……”
“后来呢？”
“我和他吵架，他赌气去酒吧喝酒。”老夫人说。
苏母问：“他输了很多钱吗？”
“不是。”老夫人摇摇头，“他不会输钱的。他从来不会输钱。他很聪明。”
“是因为工作吗？”苏母又问。
“不是。”
苏母的心沉甸甸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不会出车祸的。”老夫人喃喃说，“他一向惜命。他从小体弱多病，他舍不得死。”
苏母蹙眉。
老夫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感情极好，他一直很迁就我。”老夫人又道，“他很疼我。我不信他会抛弃我，不管我……”
苏母听着她絮絮叨叨。
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脸上。
她的皮肤保养得极好，半点疤痕都没有。
她的嘴角，似乎还有淡淡笑容。
这种笑容，非常慈祥、柔软，充满了怜爱和包容。
可她的声音，阴冷又残酷。
她说：“他是个好人，他很爱我，他不会抛下我的。我也爱他……”
说到此处，老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慢慢涣散。
她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气息。
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仿佛临终前，她很幸福。
“妈！”苏母尖叫一声。
苏虞也吓坏了，扑了过去。
她的手，搭在老夫人冰凉的鼻翼上，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了。
“妈，妈你醒醒啊……”苏虞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早逝。
那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以为，她也能拥有母亲那么幸运的爱情，拥有一个疼她、护她的父亲。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梦。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去了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母趴在老夫人尸首上哭泣。
苏虞跪伏在床沿，哭成了泪人儿。
老夫人的尸体僵直着，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的眼珠子，依旧瞪得很圆，透出死者的愤怒，却被黑暗吞噬。
“老夫人……”苏母嚎啕大哭。
苏虞则是瘫倒在了床头。
她的心，突然剧痛。
这种感觉，比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更加猛烈。
她捂住了胸口，蜷缩在床头，瑟瑟发抖。
她的腿脚也发麻。
她的脑海里，不由闪过母亲的脸。
母亲总是这样，温柔和蔼。
她从未给过苏虞一个恶毒的眼神。
“妈！”苏虞崩溃大喊。
这次，她哭得撕心裂肺，嗓子嘶哑。
苏母站起身，走到了女儿跟前，把女儿搂入怀中，不停安慰她。
母女俩抱着彼此，无助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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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虞回家之后，整夜睡不踏实。
她总做噩梦。
她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穿着红色的裙子，朝她走来。
她伸手要拉苏虞的手，却被苏虞甩掉。
她的母亲伤心欲绝。
苏虞追赶她。
她的母亲跑了很久，跑累了，就靠在墙壁上喘息。
“阿虞，你不要妈妈了吗？”她问。
苏虞摇头，说她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妈妈？”她母亲又问，“妈妈哪里错了，阿虞你说啊，你告诉妈妈……”
“您什么也没做错。您只是不喜欢我罢了。”苏虞道，“您希望我嫁个条件好的男孩子，将来生活富足。可是，我没有。我穷困潦倒，我没本事挣钱，您怎么愿意把您辛苦攒下的钱拿给我？您根本不关心我。”
她母亲愣愣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苏虞哽咽道，“您不想我过得太好，我懂。”
“您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害我。您知道我的性格。”苏虞又道，“我从小胆怯懦弱，您知道的。”
“阿虞，不是这样的。”苏母哭着道，“妈妈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妈妈真的没有害过你……”
“您有的。”苏虞打断了她的话，“您知道我不喜欢您，所以您才这样对我。您不是想把我推进火坑，您只是想毁灭我。”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母痛哭。
母女俩相互争执着。
最后，她们谁也说服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