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悲剧
转折的剧情开始了。
被应聘的模特发现了画家是一个杀人凶手, 小洋房中藏匿着无数具尸体。
在真相被看破后,他们即将受到追杀。
谢小舟躲到了房间里,而陆露和徐冉在楼梯上奔跑。
自从大厅中的水晶灯摔落在地上了之后, 整个小洋房就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窗外电闪雷鸣, 似乎在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一个个诡异的黑影,阴冷地注视着还在这个建筑里的活人。
砰——
大门被风吹开,撞在了墙壁上,微微颤动。
陆露被吓了一跳,惊了一声后, 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唇,生怕发出声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
那些尸体从泥土中爬了出来, 浑身带着土腥味,东扭西歪地踩上了洁白光滑的大理石瓷砖, 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陆露停下了脚步,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徐冉耸了耸肩膀, 无奈地说:“应该是没救了。”
这个是强制进行的剧情。
没有刷到心动值的嘉宾都会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也许能选的就只是死的难看和好看的区别。
在《恋爱心动连接!》中的死亡并不会伤害到嘉宾,最多就是退出拍摄,回到主舞台上。
可在这死亡过程中产生的痛苦并不会减少, 所以能不死还是不死的比较好。
陆露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小洋房的墙壁上都挂满了画作。
平时还不觉得怎么样, 现在光线突地暗了下来, 那些色彩鲜艳的油画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陆露靠近了其中一幅。
画框中裱着的画纸湿润,像是颜料还未干透一般, 一点鲜红的水珠划了下来,散发着血腥味。
陆露豁然开朗:“这些画都是——”
都是用血画出来的。
但是现在知道这一点也没用了。
徐冉朝着上方走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2号嘉宾呢?”
陆露回过头一看, 刚刚谢小舟还是和他们在一起的,现在却不见他的身影了。
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徐冉脸上表情变幻了一下,咬咬牙说:“找到谢小舟,或许我们还能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到了最后总会得到一些心动值的。
陆露连忙催促道:“那还不快去找2号!”
两人正要去寻找谢小舟,可走出去还没几步,就清楚地听见了“咕噜”一声,带着不祥的意味,
徐冉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楼的走廊深处。
窗外雷电闪过。
在那一瞬间,整个小洋房中亮如白昼。
而正就是这时,徐冉看见走廊深处的那扇门打开了,其中浓稠猩红的鲜血涌动,就如同是浪潮一般,喷涌而出。
那鲜血是有生命的,顺着楼梯攀爬了上来,转眼间就到了脚边。
徐冉和陆露连忙躲避着。
但这鲜血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将两人淹没在了其中。
“唔唔……”
在死亡面前,两人都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可不管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鲜血的束缚。
最终两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血泊中。
鲜红的液体涌动退去,回到了走廊深处的房间,没有在地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竟然两个人都死了,这出局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都没刷到画家的心动值,死了也是正常的】
【那2号一样是0心动值,应该也快要死了】
【现在2号在哪里?】
谢小舟并不知道其他嘉宾都已经阵亡了,他还躲在房间里,背靠着墙壁,认真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有风吹过的窗户发出的尖锐呼啸;有不知道是谁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时发出的黏湿声响。
其中最为明显的,那就是轮椅轧过地板的声音。
谢小舟心中默数着数字,等待着画家过来。
五、四……
脚步声与窗外的风一同消失,小洋房恢复了宁静。
二、一……
轮椅滚动的声音也突地停止了下来。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难免有些紧张。
在安静了片刻后。
身后那扇薄薄的门板被叩响了。
叩叩——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能够想象到门外的那一幕。
画家坐在轮椅上,一手搭在了膝盖上,苍白削瘦的手指屈起,轻轻叩门。
他的脸色应该是冷淡病弱的,眼睛犹如琉璃一般,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一切。
想到这里,谢小舟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腾了起来。
隔着一扇门,他能够听见画家开口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画家的手指轻轻叩着轮椅的扶手,在等待着少年的回应。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少年的崩溃,也可能是歇斯底里的情绪。
画家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平静之中。
他微微仰头,下颌处清瘦,勾勒出了一道弧线。
等待了一段时间。
画家听见少年说话了。
少年可能是惊吓过度了,嗓音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画家先生……你、你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话中带着一股天真的期盼。
到了这个时候,少年也依旧是单纯的,没有一点的怀疑。
就像是被人伤害了一次的小鹿,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会去跃跃欲试地想要接近第二次。
画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少年却不知道,越是这样完美的东西,就越是想让人去破坏、毁灭。
画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一次地重复:“开门。”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听见门锁的锁芯慢慢地转动了起来。
然后“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可以从缝隙中看见,少年正站在门后。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他的黑发凌乱,眼尾泛着一抹湿润的红意,水光潋滟。
【真的开门了?】
【不开门也没有办法了吧,真以为关上门能阻拦住画家吗?】
【就是,还不如早点死回去,早点开启下一把~】
谢小舟一手握着门把手,看着坐在外面廊道中的画家。
光线迷蒙。
画家依旧是病弱削瘦的模样,但似乎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少了一点脆弱,更突显出了一股神经质。
这是不是代表着,伴随着剧情的进展,画家的性格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谢小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抽了抽鼻子,低下了头,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画家先生。”
画家的手指尖落在了轮椅扶手上,不见他有动作,轮椅就自动转动了起来,步入了房间中。
谢小舟被迫后退了一步,打开了房门。
只是就算后退也没用。
他一退开,画家便向前逼近一步。
在不知不觉间,谢小舟已经退无可退,他靠在了墙壁上了,墙壁冷硬,硌得脊背有些疼。
侧过头,身旁是一扇窗户,外面吹来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花香,似乎在引-诱着他逃跑。
就算是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前的画家实在是令人下意识地产生恐惧,这使得谢小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用手指掐着掌心的嫩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其实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只要刷到画家百分百的心动值就可以了。
谢小舟平复了下了心情,转过了身,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了画家的模样。
画家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淡淡地问:“为什么不跑?”
这是一句问话,但却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
谢小舟的眼睫不安地闪动着:“我、我……”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画家先生不会伤害我的。”
少年的感情诚挚而单纯,犹如一团火,燃烧着触碰到了一切。
画家就宛如被烫到了一般,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很快地制止住了。
就算是炽热也没用。
无论是什么样的火焰也无法融化冰川。
画家从未体验过情感,也不需要——他只对完美的作品感兴趣。
两人对视了片刻。
画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谢小舟当了两次模特,多少能够领悟画家的意思,此时见到这个动作,屈下了膝盖,半跪在了画家的面前。
这一蹲下,两人的姿势地位就完全倒转了过来,变成了谢小舟仰望画家。
画家伸出了手,随着这个动作,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在这个姿势下,他的手指尖能够轻易地划过少年的脸颊:“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谢小舟感觉到脸侧传来一阵刺痛:“我、我不知道。”他茫然无措地望着画家,“我该害怕吗?”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就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一般,让人轻易看穿。
画家的手指来到了少年的眼角,只要用力,就能将这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给挖出来。
但是他没有,只是单纯地来回摩挲着。
“你应该害怕。”画家说,“但你也可以不害怕。”
听到这话,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什、什么意思……”
画家说:“字面上的意思。”
画家只是想要改造这张白纸,使得白纸上染上自己满意的色彩,而不是要单纯地损毁他。
毕竟这件事画家做得太多次了,多到有些令人感到无聊。那些肮脏的、有瑕疵的东西,就应该被销毁,而这张白纸,可以保留下来,成为画家的作品。
谢小舟不太确定:“为什么……?”
画家的手指碰触到了少年的眼睫,感受到睫毛的轻轻颤抖,就像是一把小扇子,挠过指腹上的皮肤。
明明是在做一个暧昧的动作,可说出的话却偏偏格外的冷漠:“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0好感度吗?】
【奇怪,其他人都死了,他怎么不死】
【前面的,画家都已经说了——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就是啊,好好看直播不行吗?】
画家停下了这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收回了手指,搭在了膝盖上:“跟我来。”
等画家出门了以后,谢小舟才站了起来。
可能是保持这个动作太久了,双腿有些发软颤抖。他扶着大腿,稍稍缓解了一些,方才追了上去。
不过是一个错身的时间。
等谢小舟出去了以后,画家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一楼,正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谢小舟追了上去,扶住了画家的轮椅。
画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示意他继续向前。
谢小舟以为画家的目的地是画室,就停在了倒数第二间房间前面。
画家冷不丁地开口:“不是这里。”
谢小舟动作一顿:“那是哪里?”
画家抬了抬下巴,指向了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漆黑沉重,上面雕刻着一道奇怪的花纹,像是在诱-惑着别人把门打开,步入其中。
谢小舟心头一跳,正要说话,就见画家侧过了头,命令道:“去,开门。”
谢小舟有些猜不透画家的心思。
他想了想,问道:“这里,不是不能进去吗?”
画家抬起手,咳嗽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谢小舟是知道门后有什么的,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不愿意或者恐惧的话,就会让画家看出端倪。
他只好走上前去,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扇大门。
还没有用力,漆黑沉重的大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
谢小舟站得很近,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过来。
滴答。
一点鲜血在他的脚边炸开,使得他的脚尖染上了一抹血色。
谢小舟惊慌地往后退去:“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害怕黑暗,又因为黑暗,本能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在那扇门后面,一道道的身影被悬挂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宛如腊肉一般。
他们的身上遍布着伤痕,鲜血缓缓留下,使得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血垢。
在门打开了以后,一阵风吹了进去,导致最近的那具身体摇晃了一下,转了过来。
那张脸,赫然是徐冉的。
画家的手指屈起,挡住了唇角:“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向是冷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可在这句话中,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恶趣味。
谢小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画家轻轻地说:“进去。”
谢小舟这才惊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拒绝:“不、我不要。”
其实这一幕对于谢小舟来说可以算是小意思了。
但为了符合他“天真无知”的人设,必须要这么做,就算是性格有所转变,也是需要一定的契机。
不然就算是崩人设了。
画家不为所动:“我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说两遍。”
谢小舟一边摇头,一边远离了那扇门。
画家给出了两个选择,声线淡漠:“要么竖着进去,要么横着进去。”
这是要谢小舟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要么顽固反抗,要么……听从画家的命令,将自己画成画家满意的模样。
该怎么选?
按照谢小舟本来的想法,应该是意思一下——先反抗一会儿,然后就按照画家的命令来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画家继续感兴趣下去。
可现在,谢小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又产生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想法。
现在在画家的眼中,他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白纸,让画家想要在上面作画,画出完美的作品。
那成为作品之后呢?
这个问题冒出来以后,谢小舟的目光不由地扫过墙壁上挂着的油画。
这些都是画家的作品。
走廊上、大厅中、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不用的油画。
在绘制完成的那一瞬间,每幅油画都是完美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出现更加令画家满意,更加完美的作品。
那么他也是一样。
如果现在他选择了听从画家的话,将自己塑造成画家想要的作品的话,最终也只能是一件作品,总是会有新作品将替代他的存在,
画家又怎么会对一件作品产生100%的心动?
谢小舟有了一个更有意思、更冒险的想法。
他转过头,看着画家,一点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画家很讨厌别人哭。
那些眼泪都是虚假、无用甚至肮脏的,他们总想要用这眼泪达成些什么——让他心软,放过他们一马。
可少年的眼泪又是不同的。
干净、晶莹,比珍珠还要璀璨。
画家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想进去?”
说完了以后,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些?或许他应该再慢一点,精心雕琢,才能获得最为完美的作品。
谢小舟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去,一颗接着一颗:“我害怕。”
画家只触动了短短一瞬,就回复了往日的模样:“我会让你不再害怕的。”
这已经是画家最大的让步了。
要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谢小舟:“我不要……”
少年从未见过这种画面,在巨大的压力下,只能选择逃避。
画家注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觉得喉咙有些难受,低着头,捂着嘴唇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摊开手,只见苍白的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是难受疼痛的,可画家的嘴唇却扯了一下。
大概是从未出现过“笑”这个情绪,他的表情有些生硬奇怪。
没事的。
他会回来的,一定。
画家笃定地想。
***
谢小舟跑出了走廊。
但节目组要求了,在这七天的拍摄时间中是不能离开这幢小洋房的。所以嘉宾们的活动范围就被局限死了,想要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来到了大厅后,谢小舟看见大理石地砖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他刚走出去两步,余光就瞥见一道黑影从旁扑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侧身躲了过去。
那黑影行动不便,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咚”得一声。
这一个动静不算小,直接吸引了其他黑影的注意力,纷纷朝着这边簇拥了过来。
谢小舟拔腿就跑。
黑影的动作缓慢,但胜在数量多。谢小舟东躲西藏,只能先藏身在一个柜子里。
不过这个地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小舟蜷缩成了一团,从柜子的缝隙中往外看去,隐约看见外面黑影攒动,正在寻找着什么。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了下来。
他心中有数了。
如果画家真的要杀死他,那么早就派出那滩无影无踪的鲜血了,而不是用这些笨拙的死尸。
这些死尸,只起到一个恐吓的作用。
画家想要让他主动回去,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张供他作画的白纸。
正因为这样,谢小舟更加不会回去。
【就这样躲能躲到哪里去?】
【小洋房就这么点地方,肯定跑不掉了】
【如果没别的方法就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谢小舟在柜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从中出去。他找机会回到了房间里,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了一个打火机。
咔嚓——
他用大拇指一按,打火机中就冒出了一簇跳跃的火焰。
画家的小洋房中挂着无数的油画,绘制油画的松节油是易燃物。
谢小舟摘下了房间里的那张油画,砸在了地上。
画框上的玻璃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谢小舟不顾被玻璃割开的手指,拿出了那张油画,放在了打火机上面。
火焰舔-舐着油画的一角。
很快,就从微小的火光变成了熊熊火焰。
在火光中,谢小舟满意地笑了起来。
画家对他很感兴趣,想要让他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
选择屈服,就永远只能当一件容易被取代的作品;但如果不让画家如愿呢?
谢小舟松开了手。
油画在半空中飘荡了一下,掉落在了地上,燃烧成了一团灰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房间中满是烧焦的气息。
悲剧总是比完美的结局更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会让画家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