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领救济粮
陈家村的夜是恐怖的，没有一声犬吠，也没有鸟鸣，就连蚊虫的声音，也连不成片，偶尔的一两声更加显得整个村子的荒凉。
吃完饭，陈老汉就去找陈大江了，门被反锁着，二愣也一起锁在了屋里。
这会，二愣就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田晓霞。
“天黑，睡觉觉。”二愣流着哈喇子笑道。
“二愣，咱们来做运动吧。”田晓霞突然说道。
二愣一听运动，以为是啥新鲜玩意，拍着手道，“好，做运动好！”
田晓霞却是不动弹，指挥着二愣做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反正什么累做什么，目的就是把二愣搞趴下。
二愣倒是言听计从，田晓霞怎么说他怎么做，一点不怀疑，没到半小时，就累得倒在了炕上，上气不接下气。
再不提睡觉觉的事。
田晓霞见状，拿着一把破蒲扇，给二愣有规律地扇着扇子，果然，就给扇睡着了。
陈老汉问清楚了明天是何事，就起身回来了。
“这事不要让二愣媳妇知道。”出来的时候陈老汉又反身嘱咐道。
陈大江就点了点头，“知道了。”
陈老汉走后，陈大江迟迟没有进去他那个破旧的窑洞，不知怎的，白天田晓霞的那双噙满泪的眼睛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内心被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折磨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屋里又传来他娘剧烈的咳嗽声，一轮孤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几丝乌云横挡在月亮之上，看起来诡异又凄凉。
这样的夜晚他已经经历过千百个，却不知道还要继续经历多少个？
等娘身体好一点，等弟妹再大一点吧，陈大江想。
陈老汉回来，耳朵贴在田晓霞这边的门上听了听，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愣？”
“二愣累了，睡着了。”田晓霞回道。
“哦，那就睡吧。”显然，陈老汉理解的累和田晓霞说的累不是同一回事。
夜愈深，田晓霞愈清醒，明天村里有外人进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得想办法到现场去，可是陈老汉是绝不会答应让她去的。
这一夜，田晓霞都在想这事，终于在凌晨时候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睡梦里，田晓霞感到有人摸她的脸，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二愣正趴在她的上方，一脸春风看着她。
田晓霞倒吸一口气，一把就推开了二愣。
“媳妇，睡觉觉。”二愣被推得四仰八叉倒在炕上，捂着发疼的后背，嘴里委屈地说道。
“二愣，昨晚已经睡过觉了，你忘记了？”田晓霞赶紧说道。
“睡过了？”二愣使劲地回忆，他只记得自己做了好多运动，好累。
“睡过了，昨晚你太累了，不记得了。”田晓霞哄道。
“哦，睡过觉了。”二愣相信了。
田晓霞舒出一口气，但凡二愣再精明一点，她都糊弄不过去。
“你先起床，我再睡会。”田晓霞说道。
二愣开门出去的时候，他爹陈老汉就在院子里倒弄着一个布袋子。
“昨晚你和媳妇做了啥？”陈老汉直白地问道。
大概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不需要曲里拐弯的。
“做运动，睡觉觉。”二愣把他知道的如实相告。
“做运动？”陈老汉就看了一眼儿子，“你小子玩得倒是挺花，不错。”
田晓霞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恶心不已，一个父亲竟然这样口无遮拦讨论着儿子的房事，没有比这更恶心人的了。
不过，陈老汉相信了，这对于田晓霞来说，是一件好事。
吃早饭的时候，陈老汉给田晓霞解开手上的锁链，田晓霞看到他把钥匙放进了衣兜里。
原来，钥匙他一直随身带着，这只老狐狸！
桌子上依旧是一盆不明汤水，田晓霞拿起碗，盛了满满一碗，递给了二愣。
陈老汉看在眼里，又看了一眼田晓霞，田晓霞若无其事地又拿起一个碗来盛汤。
依旧是满满一碗，田晓霞向陈老汉端过去。
陈老汉一时有些拘谨，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情景了，不仅仅是田晓霞的转变来得突然，而且，家里好久都没有一个女人这样为他们父子俩操持了。
陈老汉想起了二愣娘还在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各般反抗不情愿，打了几次狠的，就服帖了，可惜走得太早了。
“小心！”田晓霞突然一叫。
陈老汉回过神来，猛地一抖，一碗汤水全洒在了身上。
田晓霞低着头不说话，陈老汉也知道是他自己出神，才没注意到田晓霞端汤过来，怪不得她。
只是脱下外套，起身走到院子里，就把衣服晾在了绳子上面，待会领救济粮还要穿的。
田晓霞看得清楚，那钥匙还在衣服的口袋。
“我去上茅房。”田晓霞起身道。
陈老汉看了一眼，对二愣说道，“你陪着一起去。”
田晓霞蹲在茅房，透过那条门缝就看到陈老汉吃完了早饭，收拾碗筷去了。
“二愣，你给我去摘几片叶子来，要大一点的叶子。”田晓霞赶紧说道。
“好。”二愣直接就应道，跑去摘叶子了。
就这一瞬间，田晓霞冲出茅房，准确无误地把手伸进那晾着的衣服的口袋，摸到了钥匙。
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冲回了茅房。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蹲着的双腿开始打抖，她极力用手压着。
二愣摘叶子回来，直接就要拉开门给田晓霞。
“递给我就行了。”田晓霞用手抵住门，打开一条缝，伸出手来。
“哦。”二愣把几片叶子放在田晓霞手上。
田晓霞从茅房出来，就回了屋，陈老汉过来没说一句话，照旧给她锁上了。
此时，门外有人拍门。
“老陈，领粮了。”
“好，就来。”陈老汉忙应道，匆忙跑去院子里，扯下衣服就出去了。
“二愣在家看着媳妇。”陈老汉还是这话。
“知道了，看住媳妇。”二愣使劲点点头。
“二愣，你不想去看看吗？”田晓霞就问道。
“不想。”二愣摇摇头。
“听说今天可热闹了，好多人，还有很多新鲜的玩意。”田晓霞诱惑道。
二愣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要看着媳妇。”
“你看我是锁着的，哪里也去不了，我就在家里等你，你去看看，然后回来讲给我听，好不好？”田晓霞笑着看二愣，语气缓和，略带撒娇。
“我可想知道了。”田晓霞又补充了一句。
二愣绞着衣角，看得出来，他在权衡，一边是爹的话，一边是媳妇的话，到底应该听谁的？